172.第172章 醋王之王

他個子高大,即使這輛馬車并不狹窄,但他往那一坐,空間好似都變得逼仄起來。

馮蘊往旁側讓了讓,想讓他坐得舒服點。

不料一條長臂橫過來,攬住她的腰。

裴獗目光炯炯,深如淵澤。

“我不吃人。”

馮蘊微愣,低低笑了一聲。

“我會吃人。”

裴獗将人攔腰抱過來,往身上一攬,這才道:“錯過洞房花燭夜,蘊娘可怪我?”

馮蘊不說話,隻是望着他笑。

那都不是正經婚禮,又何來正經洞房?

“笑什麽?”他問。

馮蘊眉眼彎起,雙手攬在男人的脖子上。她知道裴獗方才看到了她和敖七說話,心裏不是那麽痛快。

可她不懂這是醋王吃味才突然上車質問,還是單純怪她不檢點勾他的外甥,于是便懶得理會,隻拿一雙潋滟的俏目望他,一副似笑非笑意有所指的表情。

裴獗得不到答案,低頭便來吻她。

馮蘊唔聲,睜大眼睛。

她看到大滿打開了簾子。

兩個交疊而坐的身影就那樣落在天光裏。

大滿燙手似的丢開手,滿臉潮紅。

“仆女不知将軍在車裏,仆女有罪。”

馮蘊看一眼裴獗,“沒事,你和小滿跟着長公主的馬車走。”

随便幫她看住蕭榕。

就在剛才,蕭榕得知蕭呈追船受傷,哭得梨花帶雨,幾乎要昏死過去,兩個仆女好不容易才把她架到車上。

小滿也在車外,大聲道:“仆女領命。”

大滿沒有說話,仍沉浸在方才的沖擊裏。

以前知道他們會親熱,但都是隔着簾子隔着牆,方才那一眼,那樣近的距離,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裴獗摟住馮蘊的樣子,甚至可以聽到他的呼吸……

那個畫面在腦子裏反複盤旋,鬧得她心裏酸脹脹的,明知不該妄想,又忍不住去想,想着想着,坐在裴獗腿上的人就變成了她……

馬車徐徐而行。

車隊在鬼河邊拉出了長長的隊伍,盤踞在紅葉谷小道,如同一條不見頭尾的長蛇,鬼河波光粼粼,被陽光鍍上一層金輝。

馮蘊很是困倦。

從昨日到現在,經曆了太多事情,大腦消化得了,身子也受不住,她本就不是男子般強勁的體魄,又不像大滿和小滿有習武的底子,在馬車的颠簸裏,昏昏欲睡,幾欲嘔吐。

裴獗抱住她,皺着眉頭将手放在她心口,從上往下慢慢地順……

“不用。”馮蘊按住他的手背。

這個時候神仙來了都幫不了她,橫豎是要難受一下的。

她腦袋無力的耷拉在裴獗的肩膀上。

“将軍别讓我摔了就好。”

裴獗沒有多說什麽,将小幾挪開,拿張毯子鋪在車廂裏,讓她整個人平躺下來,又脫下身上的氅子,将人蓋住。

馮蘊看着被自己占滿的車廂,朝他眨了個眼。

“多謝将軍體諒。”

裴獗不說話,靠坐在旁,半阖着眼休息。

-

隊伍行至紅葉谷奇景坡段的時候,林深樹密,太陽早就躲入了雲中,天氣陰暗,地面濕滑,好像剛下過一場雨。

山區天氣多變,隊伍大聲吆喝。

“行路小心。”

馮蘊來時,這個坡是從下往上翻到頂再又從上往下走很好一段才到達渡口的。

如今往回走,到了坡頂便是往下的路。

那裏有很長一段陡坡。

馬車徐徐下行,車夫很注意,放緩了速度,走得很慢。

長長的隊伍裏不時傳出幾道笑聲,或又可聽到竊竊私語……

就在這時,馬車後方坡上的一個騎兵突然控制不住馬似的,橫沖直撞過來,身子被重重甩落在駕車的馬背腰腹,他收勢不及,手上的武器紮入馬肚子。

馬兒吃痛受驚,痛聲嘶叫着,揚起蹄子,往前狂奔而去……

陡峭的坡道,車輪子加快速度往下翻滾,隻在眨眼間便到了崖邊,那馬兒想刹住身姿,長長嘶鳴着揚蹄,奈何身後的馬車輪子前滑,頃刻便翻了下去,将馬匹連着車上的裴獗和馮蘊一并帶落山崖……

“将軍!”

“女郎!”

隊伍大亂。

突發的事故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一群人湧向崖邊,可惜崖下山林疊嶂,草木茂盛,那馬車很快便沒了影子……

-

馮蘊是在睡夢裏吓醒的。

整個人好像被人翻轉了過來,但感覺不到疼痛。

她的頭被裴獗捂在懷裏,沒有聽到他的聲音,隻聽到馬車撞擊發出的哐哐聲。

有那麽一瞬,她腦子是空白的。

等意識到墜崖的時候,馬車已然停了下來,被一棵粗壯的樹木穩穩地擋在崖壁上。

這裏有一個石台,恰好可以容納大半車廂。

馮蘊頭有點悶,還有撞擊産生的眩暈。

在确定自己沒有受傷以後,她小心翼翼地推了推裴獗。

“将軍,你還好嗎?”

男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沒死。”

馮蘊松了口氣。

大業未成,要是死在半路上,那可真是太虧了。

可是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當真就有那麽巧合嗎?

馮蘊望一眼懸空的崖面,再看裴獗。

“方才是怎麽回事?”

裴獗沒有動,聲音也聽不出情緒,“有人驚馬。”

“有意,還是無意?”

裴獗沉默片刻,似在思忖,“有意。”

今日渡口大軍過河,人數衆多,也就意味着人員很雜。

馮蘊想到一個細節。

大滿和小滿當時都沒有注意到裴獗在車上,那其他人,是不是也不知道?

“有沒有可能,是沖我來的?”她問。

也許隻是想殺她,裴獗算是受了她的連累。

當然,她不會内疚,因爲在北雍軍裏想殺她的人,一定和裴獗有關,她也是受連累的那個。

裴獗沒有說話。

緩了好久,才低低吸口氣。

“你不要動。”

馮蘊唔一聲。

聽到頭頂粗重的呼吸,她才發現男人冷郁的眼睛裏洶湧着某種熟悉的欲浪。

方才馬車下墜又突然停下所産生的慣性,讓她的身子不受控的重重坐在了他的腰腹,脆弱的部位緊貼一起,像是十分難挨,在如此危險的境地,他居然慢慢地腫脹起來。

馮蘊撐着他的肩膀,想往後退一退。

馬車突然一個颠簸,搖搖欲墜……

吓得她反手摟緊,坐了回去。

裴獗悶哼了一聲,手臂肌肉隆起來,那雙眼紅得像即将吃人的野獸,額頭上滲出了汗漬。

他緊緊掐着馮蘊的腰,小心着力,慢慢移動。

稍有不慎,馬車就會再次往下翻滾……

到時候就未必有那麽好的運氣了。

馮蘊很識時務,很是配合……

但身體的摩擦讓她變得敏感,尤其在這種生死存亡的時候,高度緊張,她的眼角和耳朵都紅透了,因爲不敢動,身子竟微微有些顫抖……

裴獗表情很平淡,或者說沒有什麽表情,一雙漆黑的眸子專注在她的臉上,似乎帶着審視,這讓馮蘊的反應無所遁形,呼吸都變了調子。

“你快點,别磨叽……”

說罷又覺得這話有點歧義,垂下了眸子。

“蘊娘好軟。”他突然說,聲音啞得誘人。

馮蘊耳窩一熱,幾乎要燃燒起來,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麽,那熱燙燙的碩物抵在她那裏,仿佛吐着信子的巨蛇,帶着濃重的威脅,讓她本能地發軟發酸,情緒脹鼓鼓難受……

“先脫困。”她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好硬。”都掐不動。

她想說的是胳膊,可裴獗聽完,嘴角竟罕見地上揚,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馮蘊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我出去看看。”裴獗沒有讓她難堪太久,托住她往上擡坐一側,穩了穩身形,确定馬車不會晃動,這才低低地說:

“坐穩。”

馮蘊冷靜地點頭,其實心裏慌亂得快躁起來了。

瞧瞧,她都說了什麽虎狼之詞?

裴獗從摔爛的窗戶鑽出去,察看一下周遭的地形,找個位置站牢,回身擡頭,朝馮蘊舉起雙手。

“下來。”

馮蘊看不到地面,入目的是陡峭絕境,不由腦子發昏,不敢爬出車廂。

“将軍……要不你别管我,你先去找人,再來救我?”

“别怕。”裴獗道,“我會接住你。”

馮蘊看看下面,再看看裴獗的臉,“我很重的。”

砸下去,萬一兩個人再次摔落,不就都完了?

“信我。”寒風掠過裴獗那張戰損後格外英俊的面容,他眼睛是沉寂的,沒有多餘的情緒,卻十分令人安心。

馮蘊雙眼一閉,慢慢爬向破碎的車窗,不看下方的懸崖,朝他跳過去。

裴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将人摟入懷裏。

兩個人重重地砸在石壁上,連帶那輛馬車,一齊往下墜落。

“啊!”馮蘊尖叫。

“抱緊我。”裴獗的聲音在耳邊。

馮蘊剛想說狗男人騙她,身子突然一沉,眼前便漫入鋪天蓋地的潭水,冰冷刺骨。

下面是一汪深潭。

她嗆了一口水,就被裴獗托出了水面。

“沒事吧?”

馮蘊轉頭咳嗽,大口呼吸着望着他。

“還讓我信你?早說啊!”

裴獗黑眸微深,“早說你跳嗎?”

馮蘊:……

裴獗道:“抓着我,帶你出去。”

馮蘊嗯聲,回頭看看沉沉浮浮的馬車。

“我的行李……”

那口檀木的箱子,裝着她視如珍寶的書。

裴獗看一眼,沒有說話,托住她的臀将人分開盤在腰間,示意她摟住自己的脖子,這才回頭撥拉馬車,将那口檀木箱子拉出來。

馮蘊頭昏眼花,腿軟身子更軟,沒長骨頭似的攀附着他。

身子是濕漉漉的。

這時她更能感受裴獗的強壯和力量,帶着人拖着箱子,他居然遊得很快,不消片刻就到了岸邊。

他先将馮蘊托上去,這才拎着箱子爬上來。

馮蘊累得快說不出話來了,整個人癱軟着,阖着眼睛喘氣。

片刻,突然側目問裴獗。

“是不是李太後幹的?她想殺我?因爲我們在并州成婚?”

裴獗沒有看她,一頭紮進水裏。

“将軍?”馮蘊不知道他去幹什麽。

等了片刻,才發現他把那輛馬車一并從深潭裏拖了過來。

馮蘊:……

她看着裴獗忙碌。

看着他從馬車裏往外倒騰東西。

有馮蘊裝在馬車上的傷藥,還有小幾裏裝的零食和果點。

馮蘊重生後是極爲享受生活的,一點都不肯虧待自己,無論走到哪裏,吃的用的都會捎上,馬車上甚至有一個可以生火的爐子,隻是炭都濕透了,點不燃。

裴獗四周看了看。

深潭的附近很是潮濕,幾乎找不到幹燥的物品。

天公也不作美,瀝瀝淅淅地下起了雨來。

他道:“我們得離開這裏。”

不然等一會兒,馮蘊會凍死。

這個時節本就寒冷,更何況是在這樣的地方。

裴獗将有用的東西都包好,系在自己的背上,再看馮蘊濕漉漉的模樣,皺着眉頭将她攔腰抱了起來。

馮蘊順勢攬住他的脖子。

從頭到尾,她沒有動一根手指頭。

“我們怎麽上去?”

裴獗沒有說話。

“将軍?”她又問。

“先活着。”裴獗低頭,“别動!摔了我不負責。”

馮蘊:從今天起,我确定二錦是親媽。全然不顧女兒活死,哪裏痛就往哪裏摔……

裴獗:感謝親媽。

馮蘊:????什麽我聽不懂。

裴獗:很快你就懂了。

敖七:阿舅我也想懂。

蕭呈:我恨。

淳于焰:沒有人記得大明湖畔那個傾國傾城的雲川世子了嗎?

溫行溯:世間唯有情癡,癡者可訴,而我不可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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