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的眉頭皺了又皺:“江四娘子來别院的事,是誰告訴她的?”
鄧四家的說:“這兩日秦娘子借口待在院子悶,出來走了幾圈,或許,或許就是在那時看到了。”
“罷了,看到就看到吧,事情鬧了便鬧了。”季氏閉上眼睛,“以後再看緊她一些便是。”言下之意,要将秦娘子給拘緊了,不要讓她出來亂跑。
鄧四家的奉命而去,季氏則靜靜地想着心事。
真是怪了,此前她與秦娘子同住在金滿樓時,可沒發覺秦娘子竟是這般的人。
到底是相處的時日不夠,這才讓她看走了眼。
鄧四家的走進秦想想屋中,秦想想正怔怔的歪在貴妃椅上,不曉得在想什麽。
鄧四家的吩咐四個丫鬟:“将秦娘子看緊了,莫要讓她亂跑。”
她是特意當着秦想想的面說的。
秦想想擡頭看了鄧四家的一眼,忽地抄起手邊的茶盞,朝鄧四家的擲去。
鄧四家的沒想到秦娘子會突然發難,躲閃不及,被茶盞擲了個正着。不過須臾,她的額上就肉眼可見的鼓起一個腫包來。
秦想想冷笑道:“你算什麽東西,我可是未來潘家的主母!”
茶盞落在地上碎了一地,小喜小珠趕緊收拾,小香和小晴則拉着鄧四家的出去。
鄧四家的出了門,氣得臉色都變了:“她竟不知道,她早就被家主給棄了!如今潘家還養着她,不過是憐她而已!”
她去找季氏告狀,季氏方才才舒展的臉又皺了起來:“秦娘子可真是……”
“以後你少去她那邊。”季氏也沒有法子。
鄧四家的吃了虧,郁悶的要命。
鄧四家的正要走,季氏叫住她:“叫人備車,我要出門。”
季氏雖成了老太太,但很低調,乘坐的馬車是很樸素的。
趕車的馬夫是當年她逃出來時,忠心護主的狼部落的族人。
季氏沒帶仆婦,隻與這個馬夫獨自出門。
這十多年裏,她每次出門,俱是如此。
滄州城裏早就恢複了熱鬧的場景,仿佛前些日子的那場攻城之戰并沒有發生過一樣。
載着季氏的馬車在曲折的巷道中走了許久,終于在一座小宅院前停下。馬夫輕叩院門三下,等了須臾,院門開了,露出一張讨喜的小娘子的臉來。
季氏下了車,熟門熟路的進去。
院子小小的,并不大,季氏安坐下來,小娘子才奉上茶,季氏等的人便來了。
是一個年輕郎君,生得溫潤如玉的。倘若瞿四娘子在這裏,定然會認得出來,這位年輕郎君,便是方家的大郎君方溫玉。
“玉郎請郡主安。”方溫玉說。
方溫玉是季氏當年的侍女嫁給方家家主後生下的兒子,同時也是季氏的一把刀。
“玉郎不必多禮。”季氏看着方溫玉,開門見山,“我要你辦一件事。”
“郡主請吩咐。”
季氏捧着茶盞,看着熱氣袅袅,聲音緩緩,不帶絲毫波瀾:“我要你誘殺秦大娘子。”
“玉郎遵命。”
季氏從院子出來,一點都沒有後悔半分方才說的話。
原本是可以留着秦大娘子的性命的,但她知道得太多了。
一個知道得太多,又因此恃寵而驕的女子,不配留在雄兒身邊。
天氣一日比一日炎熱起來。
這日秦想想剛起來,小喜和小珠便笑吟吟道:“秦娘子,老太太昨日便交待了,今日讓雲裳樓的裁縫給秦娘子量尺寸,做些夏衫。”
秦想想懶洋洋的:“又不能出門,家主又不在家中,做再多的衣衫穿給誰看?”
秦娘子說話是越來越過分了。
“可裁縫已經來了呢。”小香低聲說,“聽說是雲裳樓的方小東家親自來的。方小東家是方家的大郎君,方大郎君生得可俊朗了,爲人又十分的溫柔。”
秦想想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小香:“你喜歡他?”
小香趕緊垂頭:“這滄州城裏,喜歡方大郎君的小娘子多了去了。”
“他再好,能有家主好?”秦想想道。
“那自然是家主要更好。”到底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小香趕緊道。
“既然你說得他這般好,那我就會會他吧。”秦想想說,“着人叫他進來。”
方溫玉進來的時候,秦想想正柔弱無骨地站在窗邊,看着窗外的一雙蝴蝶戀戀不舍的追來追去。
聽得動靜,秦想想緩緩轉過頭,對上方溫玉年輕俊朗的臉龐。
方溫玉微微笑着,朝秦想想行禮:“在下方溫玉,見過秦娘子。”
秦想想眼皮微微下沉,毫不遮掩地打量着他。方溫玉一點都不惱,隻落落大方的看着秦想想。
“你是方家大郎君,爲何還親自來做這吃力不讨好的裁縫?”秦想想問。
方溫玉笑道:“我們方家,本就是裁縫出身,凡事親力親爲,苦心經營數十年,方能有今日的光景。”
秦想想唇瓣微微上揚,露出小小的酒渦:“方大郎君的想法很務實。既如此,那便請吧。”
她嘴裏雖說着請吧,但腳下是一點都沒動。
方溫玉也沒動,隻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秦想想一眼:“在下已經心中有數了。”
“哦。方大郎君的眼睛竟然堪比尺子。”秦想想的笑容又綻開一些,“方大郎君年紀輕輕便有此成就,倒叫人驚訝。”
“不過是熟能生巧爾。”方溫玉十分謙遜。
“不過腰身這裏,可能還得量一量……”方溫玉說着,朝秦想想走了兩步。
他微微笑着張開右手,輕輕的在秦想想腰身前就那麽量了量,點點頭:“好了。”
秦想想看着他的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是一雙讓人心動的手。
方溫玉嘴上雖說着好,但并沒有移開腳步,而是仍舊站在秦想想面前,聲音低低:“來之前,在下不曾見過秦娘子,是以隻帶了尋常的料子。但見到秦娘子之後,在下覺得,秦娘子很是适合我們方家今年新做出來的醒骨紗。”
他的聲音忽地變得低啞起來,仿佛帶着些許蠱惑:“醒骨紗做成的衣裙清涼沁膚,在炎炎夏日裏穿着最是舒服。不過因是新出,是以做得還不是很多,隻有兩匹。我便想着,要将這醒骨紗留給最适合的人……”
秦想想的眼睛果然亮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既如此,那便請方大郎君送來給我罷。”
方溫玉笑了笑:“這可不行。”
秦想想很失望:“爲何?”
方溫玉聲音低低:“秦娘子得親自到雲裳樓來拿。”
秦想想有些猶豫:“可我不能出門……”
方溫玉卻往後退了兩步:“秦娘子請放心,不過七日,新衣裙便做好了。若秦娘子沒有旁的吩咐,在下便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