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想想挑眉:“你想見的,是皇城司的人。”
譚教授點點頭:“沒錯。我們原本想着,要到京師去告禦狀的。”
告禦狀!莫非鄭教授的家人是死于……
譚教授搖搖頭:“并非是因着我們自己的私事。而是鄭教授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原本過了正月十五,我們便要啓程往京師去的。但鄭教授的身體忽然急轉直下,竟咯起血來,醫工告訴他,時日無多,且不能勞累。”
大約是想起好友的慘狀,譚教授眼中浮起淚光。
“什麽秘密?”秦想想開門見山的問。
譚教授神情肅然起來:“這滄州城附近,屯有數量不少的私兵!”
穆霆皺眉:“滄州城外,本就是駐紮有軍隊的……”
“私兵與軍隊,老夫雖是文人,但還分得清。”譚教授說話很不客氣,“穆世子既是武德侯之子,此中區别,世子應比我更清楚。私兵的位置,就在滄州城外五十裏的牛鼻子山上。牛鼻子山山巒重重,密林叢生,又有天然泉水,最是合适屯兵。”
“那鄭教授是如何發覺的?”秦想想問。
譚教授的眉眼黯淡了下來:“老夫與鄭教授,在州學學堂裏做了有二十餘年的教授,雖不說桃李滿天下,但也有那麽幾個學生的。卻是巧了,便有一位學生,做了州府的司戶參軍,專掌這滄州的戶籍賦稅之事。這名學生姓蘇,自幼父母雙亡,但自強不息,鄭教授十分的欣賞他,便資助他讀完州學。原來看着他做了州府的司戶參軍,很快便要娶妻生子,鄭教授正替學生歡喜之際,卻得到了蘇學生暴斃于家中的噩耗。”
秦想想心一動,與穆霆對看了一眼。不會這麽巧吧,這蘇姓司戶參軍,莫不是方才廖浩海所說的有疑點的卷宗的主角?
“蘇學生暴斃而亡,州府府衙仵作匆匆結案,說蘇學生乃是醉酒而誘發暗疾而亡。可鄭教授不相信,蘇學生一向身體康健,哪裏有什麽暗疾?可州府府衙既說結案,那便隻能結案。蘇學生沒有家人了,鄭教授便替他料理後事。卻是在蘇學生的案桌底下,發現了蘇學生藏的幾個蠟丸。”
“鄭教授拆開蠟丸,發現裏面竟是蘇學生留的遺言。”
譚教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原來是蘇學生發現了滄州城外屯的私兵,這才導緻的殺身之禍。”
他苦笑了一下:“聽起來是不是很荒謬?”
想起進入滄州城的種種,并不荒謬。怪不得潘家對穆霆的身份不以爲然,大約潘家與私兵是有聯系的。
秦想想的腦子轉得飛快:“譚教授可識得高中丞高建碩?”
“高家的高建碩?自是識得。我們曾經是同窗。”譚教授答道。
“當年嘉清縣主與高中丞的事情,譚教授可清楚?”
“自是清楚。”譚教授歎息道,“嘉清縣主年歲比我們小一些,最喜歡跟在高中丞後面。聽說他們是娃娃親,高中丞要比嘉清縣主大八歲,嘉清縣主生得好看,見天的就跟在高中丞後面跑。原本在嘉清縣主十七歲那年,高中丞本來是要迎她進門的。成親前高中丞的父親忽然去世,高中丞不得不守孝三年。卻就在第三年,全安侯來到滄州城,與嘉清縣主相識,嘉清縣主便退了高家的親事,嫁到了長公主府。”
“從此以後我們就再也見不到高中丞,後來聽說他去京師,再後來,嘉清縣主與全安侯都去了,而高中丞卻位極人臣,也是世事無常。”
譚教授唏噓道。
“退親的時候,可有發生什麽事?”秦想想追問道。
譚教授搖頭:“這我就不大清楚了。我們與高中丞雖是同窗,但并沒有無話不談。哦,若說與高中丞最爲交好的,卻是潘家的潘二爺潘文耀了。”
“都說完這些有的沒的了嗎?”門外忽地傳來一道聲音。是陸紹庭。
他注視着穆霆:“滄州私屯兵馬,可是大事,穆世子随我一道去探個究竟吧。”
今夜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
潘成才昏迷不醒,潘家三子聯手将潘文雄趕走,然後開始角逐家主之位。
潘文光一撩袍角,坐在往日潘成才坐的位置上:“我是長子,做這潘家的家主,沒有問題吧?”
潘立禮、潘立钊立即示威地站到他身後。
“真是可笑。”潘文寶呵了一聲,“潘家的規矩,素來是有能力者上位。比如父親當年便是如此。”
潘成才當年是第三子,鬥死了他前面兩個哥哥,坐上了家主之位。
潘文寶覺得他自己有乃父之風。
潘文光睨了弟弟一眼:“我如何沒有能力了?當年我随父親在外面吃酒應酬的時候,你們可還都是乳臭未幹的黃口小兒。還有,二弟的身子一向也不好,三弟也不用管什麽事,潘家大部分的産業,可都是我與父親一起打下的。”
“那也是父親的功勞!”潘文寶怒氣沖沖道,“父親私底下與我說過,大哥雖随父親一道應酬,但很不會說話,有好幾次得罪了别人,最後還是父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損失挽回的。”
“你胡說八道!”潘文光怒氣沖沖,“父親素來都是誇贊我酒量好的,又怎會說這樣的話?還有我家立禮,這些年可是将潘家的酒業經營得有聲有色……”
“呵呵!”潘文寶又是一聲譏笑,“我看大侄子花費在女人身上的功夫更多一些吧。今夜大哥與大侄子爲何垂頭喪氣的從金滿樓回來?”
“此事與你何幹!”潘文光立即斥道。幸好這件事他隻和老頭子提過,如今老頭子又昏迷不醒,這件事正好遮掩過去。
潘文耀一直不出聲,就看着二人你來我往的鬥嘴,時不時的咳嗽一聲應景。
潘立業悄悄的走到他身後:“阿爹。”
潘文耀朝他笑了笑:“大人的事,我們不摻和。”
潘立禮耳朵尖,聽見潘文耀說的這句話,更是覺得他爹做家主這件事是闆上釘釘。二叔不争不搶,三叔呢,雖然身體康健,但一直都沒有什麽大的作爲。
隻要他爹能當上家主,他那兩萬貫就沒有懸念。
想到今日被幾個小娘子給設計陷害了,潘立禮就恨得牙癢癢的。
都過了五更天了,大堂裏燈火通明,坐在上首的潘文光仿佛勝券在握。
女人們都受不住,用帕子掩着嘴巴,頻頻的打哈欠。
潘立業在此時說話了:“家主之事,哪能由我們自己決定?還是明日請來族老,再慢慢商議吧。”
“也好。”潘文光起身,“業兒說得對。都散了吧。”
這家主之位,遲早是他的。
若是他背後有眼睛,定然能看到潘文耀似笑非笑的諷刺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