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終于在次日響午,進了滄州城。
崔卿卿撩起簾子,興奮地看着外面的街道:“與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樣,但還挺繁華的。”
秦婉婉也在看,但她沒有說話。
滄州城的确很繁華,街道修得也很寬闊。崔卿卿看了好一陣,對秦婉婉說:“猛地看去,滄州竟然有幾分京師的味道。”
但她很快又添了一句:“但遠遠比不上京師。”
潘文雄就是此時打馬過來,笑吟吟道:“滄州自然是比不上京師,前面就是潘家别院,因爲馬車太多了,不能都進别院去,還請娘子們下車移步别院。”
他說完又往前面去了。
崔卿卿看着他的背影,又和秦婉婉說悄悄話:“這潘四爺倒是比那潘小郎君看起來要順眼。”
秦婉婉但笑不語。
潘家别院雖說進不了那麽多馬車,但占地還挺大的。
潘文雄給穆霆介紹:“别院在滄州城門附近,而潘家主屋則在城門的東邊。原來潘家人都住在潘家主屋附近的,後來人口興旺,潘家嫡系仍舊住潘家主屋裏,而旁系的便往城裏四處去了。不過每逢年節,所有旁系的潘家人都要回主屋相聚的。”
“我可以見我的舅舅了嗎?文雄舅舅。”在一旁的慧真郡主突然問道。
潘文雄笑道:“自然是可以的。我們一進滄州城,我就已經差人去請兩位老哥哥過來了。不過從潘家主屋到别院有一段路程,郡主可以先進屋吃口熱茶,嘗嘗滄州的特産糕點,老哥哥們很快便到。”
潘文雄辦事說話都很周到,叫人挑不出理。
慧真郡主道:“好。待我舅舅們過來,我再讓我的侍女将賀禮交與他們,讓他們将賀禮給祖爺爺帶過去。”
“其實郡主可以過去的,郡主身份尊貴……”潘文雄還是想讓慧真郡主過去。
“祖母新喪,是我勒令自己不得尋歡作樂的。抱歉了,舅舅。”慧真郡主的聲音很柔和,“待過了今日,我會依照規矩去拜見大家的。畢竟我從京師遠道而來,日後要依仗祖爺爺和舅舅們的地方還很多。”
“如此也好。”
潘文雄轉向穆霆:“穆世子……”
“義妹在哪裏,我便在哪裏。我與義妹一樣,也會給潘老爺備禮的。”穆霆說。
“穆世子有心了。”潘文雄一直都溫文爾雅,叫人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穆霆等人不去,但陸紹庭卻是要去的。
他預備帶楊凱去。
然而等了許久,慧真郡主的兩位舅舅卻久久沒來。
眼看日漸偏西,熱茶都快吃完了,滄州的特産糕點也嘗得差不多了,慧真郡主柔聲道:“舅舅們莫不是,忘記了我罷?”
“怎麽會呢?”潘文雄起身出去,招了個下人耳言幾句,下人很快就出去了。
“還是舅舅們不願意見我?畢竟這十多年,我都沒有和舅舅們請過安,通過信。”慧真郡主說。
潘文雄不得不安慰她:“不會的,兩位老哥哥許是吃多了酒,這些年兩位老哥哥許是生活不得志,就愛吃些酒。”
隔着幂籬,他一直看不真切這位慧真郡主的面容,看不清楚她臉上的神情。
潘文雄心中忽然沒了把握。
從合香縣将慧真郡主接回來,潘立钊先去将慧真郡主羞辱一頓,他再去說些好話,這是他的策略。一個住了十多年閣樓的不問世事、天真無邪的郡主,應該是很好拿捏的。
但慧真郡主似乎不大在乎他們潘家。
難道是京師傳回來的消息有誤?其實長公主在自戗之前,給慧真郡主留了很多财物?
還是因爲她有穆世子作後盾的緣故?
潘文雄有些拿捏不準。
信報上明明說,慧真郡主沒有朋友,可她回滄州,卻有三個小娘子同行。他一眼能看得出崔娘子身份高貴,而秦家的那兩個小娘子,秦大娘子一看就不簡單。
秦大娘子明明是幾個小娘子裏相貌最普通的,但卻能被穆世子殷勤對待,絕非一般人。
身爲潘家家主最小的兒子,潘文雄自我奮鬥的二十年,有一份與衆不同的敏銳。
他此時還沒有定親,倒不是他爹不上心不給他定親,而是他覺得滄州城裏的小娘子心眼不夠多。作爲他的妻子,必須是渾身心眼,與他并肩作戰,一起争奪潘家家主的位置。
秦大娘子……說不定就很适合他。
“舅舅們,過得不好嗎?”良久慧真郡主才緩緩問道,“可祖母說過,她每年都有讓人送年禮來滄州的。”
長公主送年禮來,那是皇家給的臉面。看來皇家的臉面上,她的舅舅們不可能過得不好。
“挺好的。”潘文雄立即保證,“前些日子我才去看過老哥哥們,他們真的過得不錯。”就是懶了些,每日都吃酒吃得爛醉如泥。
那日他就特别和他們說過了,過些日子慧真郡主很可能會來,讓他們不要再吃那麽多酒。
他們都答應了。
“對了,我舅舅們還沒有娶妻嗎?”慧真郡主問。雖然她沒什麽印象,但卻是記得年紀最小的舅舅都三十多了吧。
“娶過,但都沒了。”潘文雄答得很快,“後來他們便不願意再娶,怕克了人家。”
慧真郡主問完這個問題,沒有再問。
問得再多,也不如見到真人看得明白。
潘文雄是潘家家主的親兒子,自是什麽都往好裏說。
但又等了一會,慧真郡主的舅舅們久久沒到,眼看便要日薄西山了,潘立钊顧不得潘文雄的命令,闖進來:“小叔,若我們再不回去,這壽宴都要結束了!”
潘文雄不得不站起來:“慧真郡主,真是抱歉……”
“小滿,将賀禮取來給文雄舅舅。”慧真郡主的語氣中聽不出情緒的起伏。
小滿很快取來賀禮,看樣子是一幅書畫。
潘文雄也不好打開,親自抱着卷軸與潘立钊,還有陸紹庭等一道走了。
忽而一道聲音分外幽怨:“滄州潘家家主的壽宴诶,你們果真不去見識一下嗎?想必那壽宴上的菜肴,自然是分外美味的。”
說話的是一個小娘子,倘若崔卿卿在此,就會發現,這小娘子便是昨日将她攬進懷中的那位。
小娘子滿臉遺憾,仿佛不能吃到那壽宴上的菜肴,便會抱憾終身似的。
另一個小娘子幽幽道:“姜小郎君,你這好吃的性子倘若改不了,将來可是要吃虧的。”
沒錯,那小娘子正是男扮女裝的姜鴻生。
姜鴻生理直氣壯:“人活着便是爲了一口吃的,我好吃有什麽不對?”
穆霆望着門外的暮色:“去自然是要去的,但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