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崔卿卿興奮的語氣,秦婉婉剜了她一眼:“去燕州,是迫不得已……”
“但是我這輩子還沒有出過京師呢。”崔卿卿一臉的向往。
“有什麽可以向往的,馬車坐久了,渾身哪哪都疼。”秦婉婉說,“你最好還是在京師裏做無憂無慮的小娘子吧。”
崔卿卿若有所思。
“我沒有什麽可收拾的。”秦婉婉說。
“二娘子,就讓範香兒跟着您一道去吧。”王二娘突然在外面說,“您一向沒受過什麽苦,思萍不能伺候您,老奴也不能伺候您,就讓範香兒在路上照料您。老奴都和範嫂子說過了,她願意讓香兒随你一道去。”
如果放以前,秦婉婉倒是挺願意的。但範香兒和範嫂子相依爲命,她怎忍心拆散她們母女倆?
“不用了。”秦婉婉拒絕了,“我自己就能行。”
崔卿卿像是想起了什麽,火燒火燎的說:“我家中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她宿醉頭疼,步子邁得大了些,連忙扶着額,哎呀哎呀的叫了一聲,春晚春綠上前扶她。她卻像是想起什麽,連忙擺手:“我自己能行。”
秦婉婉臉色平靜:“倘若可以,今日就可以走。”
王二娘沖進來:“這怎麽可以呢?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的,哪能不做任何準備就走?還有,總得準備一些藥材,萬一有個風寒跌傷什麽的……還有,老奴聽說,如今燕州還冷得很,那裏的人如今還在穿裘衣呢!哎呀,這要準備的可多了!”
王二娘關懷秦婉婉,本來也沒秦想想什麽事,秦想想正想退出去,讓王二娘和秦婉婉好好說說體己話,王二娘轉過臉來,神情嚴肅:“大娘子,咱們的馬車,是不是該換了?若是大娘子錢不夠,老奴這裏還有一些錢……”
秦想想:“……”腳店裏窮得快揭不開鍋的時候也沒見王二娘主動拿錢出來,秦婉婉一動彈,王二娘便連棺材老本都拿出來了!秦婉婉可真是王二娘的心肝兒!
不過王二娘的确說得對,要往燕州去,原來的老馬破車的确不行。
但在京師,一匹上好的馬很貴,一架上好的車架也不便宜。
秦想想盤算了一下自己的錢,覺得有些勉強。要不,她多烙些餅,在吃食上節約一些,也是能買一匹中等些的馬兒的。
“大娘子,姚二郎君來了,他還送來了一輛上好的馬車!”添香歡喜地在外面說道。
王二娘趕緊叫道:“大姑爺可一道來了?”
怎地還叫上大姑爺了?秦想想吸了一口氣,神情嚴肅:“王媽媽,我與穆世子尚未成親,王媽媽還是不要這樣叫的好。”
王二娘趕緊打了自己一巴掌:“大娘子,老奴失言。”
“……倒也不必如此。”秦想想無可奈何。
穆霆沒有來,姚二郎說,少主進宮辭别皇帝了。
看到新馬車,秦婉婉的臉色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你放心,到了燕州,我會讓爹娘将馬車的錢還給世子的。”
王二娘,秦禦史,還有鍾氏,全是秦婉婉的後盾。
見秦想想臉色不虞,秦婉婉又道:“這些日子你照料我的事情,我都會和爹娘說的。”
“好啊,到時候務必讓他們折算成銀錢與我。”秦想想也不客氣。
秦婉婉一口答應下來:“那是自然。”她與秦想想之間,若是能用錢算得清清楚楚最好。
穆霆進宮辭别皇帝,秦想想自然要去辭别南宮問月。
進樊樓的時候,竟罕見地遇見了陳桂春。
陳桂春還是那副與世無争的樣子:“我新作了一道菜,恰好秦大娘子來了,就先替我嘗嘗味道罷。”
“好呀。”秦想想答應下來。
陳桂春卻是引着她往東閣去:“問月郎君說,今兒要替你踐行,特地設宴東閣。”
秦想想詫異,南宮問月還設宴替她踐行?這日頭可真是從西邊出來了。
還沒走到東閣,已經有熟人在殷殷翹首以盼的等着她了:“秦大娘子,你可算來了。”
竟是蘭娘子。
東閣裏還有一個老熟人——姜鴻生。秦想想到的時候,他正在無趣地歪頭坐在火盆前。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樣,像是極爲怕冷的病弱小生。可誰能想到,姜鴻生的武藝高強得可怕呢。
南宮問月用人,素來出乎意料。
今兒南宮問月還是穿一身玄色的氅衣,發髻上箍着玉冠,細長白皙的手指仍舊在有條不紊的碾茶。秦想想疑心南宮問月這輩子碾的茶,堆起來大約能放滿整個東閣。
“都來了,請坐。”南宮問月倒是客氣。
秦想想很不客氣的坐下來。
蘭娘子挨着她坐,羨慕道:“明兒你便要去燕州了呢。”
人人都羨慕她能離開京師,去往燕州。
秦想想歎了口氣:“能者多勞。”
南宮問月撇了她一眼:“你優點不多,但臉皮極厚。”
姜鴻生在一旁求誇:“那我呢?”
“五十步笑百步。”南宮問月素來不會贊美别人。
陳桂春并不準備加入他們的鬥争中:“我這就下去準備吃食。”
南宮問月不緊不慢的繼續碾茶:“明兒出發燕州,秦大娘子在明,姜小郎君和蘭娘子在暗,你們護着慧真郡主到滄州去。若是滄州無事,秦大娘子繼續往燕州去,姜小郎君與蘭娘子留在滄州。”
好呀,原來蘭娘子也要去。
蘭娘子展現出美麗如蘭的笑容:“能者多勞。”
秦想想氣結。
姜鴻生縮着身子:“那我們留在滄州,要留到什麽時候?你可别忘了,我祖父年事已高,又糊裏糊塗的,我可不能離開太久。”
“合适離開的時候,我會遞信給你的。”
有人在外面輕聲道:“問月郎君,上菜了。”
“盡情享受這一頓,出了京師,可能再也不能安安心心地享受一頓飯了。”南宮問月說。
秦想想一臉糊塗:“燕州的事,郎君沒有任何提點?”
能不能順利到燕州另說,倘若到了燕州,若是她爹和武德侯又掐起來了,她應當如何是好?
“見機行事。”南宮問月吝惜得要命。
精緻的菜肴端上來了,陳桂春不愧是潛心研究廚藝的廚子,一道道菜吃起來鮮美異常。
秦想想、蘭娘子和姜鴻生倒是吃得歡,南宮問月卻兀自擊打着茶盞。
他這次擊打,仿佛用了渾身的力氣。
良久,他放下茶盞,目光灼灼地看着幾人:“出了京師城,我便再也不能護着你們了。是以,你們,務必小心行事。”
秦想想等人離去,南宮問月站起來,低垂的夕陽沉沉的,叫人徒增幾分憂傷。
“什麽?皇城司那姓陸的,也要跟着我們去燕州?”姚二郎給秦大娘子送馬車回來,就聽到了這麽一個驚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