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她還和牙行特地交待了,她要買的婢女,一定是要無父無母的,從外地逃荒來的小娘子。
牙行自然很懂。
這樣的婢女,便是突然暴斃而亡,也不會有任何的後顧之憂。
那日牙行特地通知她去看人,特地保證了,她将要看的小娘子,都是符合條件的。
最終王大娘看上了兩個小娘子,并且将她們帶回侯府去,再讓郡君過目。
盡管康德郡君心如刀割,但仍舊留下了其中一名小娘子,在經過幾日的恩威并加,且确保小娘子會對她忠心耿耿之後,才将她送上文昌侯的床。
而太後送來的那些,自是久久沒有身孕,或是有了身孕也保不住,被她光明正大的攆出府去。
可後來,盡管那名侍妾再聽話,再乖巧,郡君也無法接受侯爺有一個庶長子。尤其是在她的親生兒子還體弱多病的情況下,庶長子成了她的傑兒最大的威脅。
太後明面上說了許多好聽的話,還給了康德郡君許多賞賜,又早早的讓文昌侯立宋銘傑爲世子,但康德郡君還是覺得,若是不将那小崽子和那名侍妾除去,她寝食難安。
後面這些話,王大娘說得很隐晦。
秦想想也不挑明,隻含笑聽着。
王大娘說:“那時候老奴親眼看着他咽了氣,這才讓人拿出去扔了。”
但李萬州的确和侯爺年輕生得有些些相像,那雙眼睛尤其像那名侍妾。
便是康德郡君不承認李萬州就是宋公明的庶長子,但宋公明卻一口笃定,李萬州就是他的兒子。
康德郡君道:“想不到他倒是命大,還能活着回來尋仇。”
大約是想起宋銘傑,她又開始拭淚。
“傑兒雖然服用五石散,但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服用的份量并不多。”康德郡君恨聲道,“是以老身一直不敢相信,他怎地就……”
她淚眼裏迸出恨意來:“若是知曉是他害死了我兒,老身定然叫他碎屍萬段。是,老身是逼死了他生母,可他若是要尋仇,隻管來尋老身,何必要害我兒……”
秦想想擡眼望天,天空黑沉沉的,卻有星光點綴在其中。
天上星光點點,地上的京師城,依舊熱鬧非凡。
小秦樓昨夜出了兇殺案,但今夜來小秦樓尋歡作樂的人更多了。
若不是有兩個兇神惡煞的衙役守在兇殺現場的門口,怕是那些人早就擠進了房中。京師老百姓們素來信奉的是,不怕熱鬧不夠大,隻怕熱鬧不能看。甯可食無葷,不可看不了瓜。光是聽别人描述,又怎麽能滿足心中的好奇心?
小秦樓老鸨趙娘子的臉今晚都要笑僵了。
盡管淩鈴兒如今還在開封府牢獄裏關着,但小秦樓日進鬥金也是好事。
隔壁小朱樓的老鸨吳娘子嗑着南瓜子,狠狠呸了一口:“瞧她那副得意的樣子!”
再轉頭看看自家冷冷清清的生意,哼了一聲,又呸了一聲:“花無百日紅!”
剛呸完,一輛寬大的馬車緩緩在小朱樓門前停住,駕車的馬夫竟是個樣貌端正的年輕郎君。
吳娘子正疑心馬車是不是看着她家門口空空蕩蕩的,想停在她家小朱樓前,再去小秦樓的時候,已經從車上走下一位豐神俊朗的年輕郎君。年輕郎君瞥了一眼隔壁熱鬧非凡的小秦樓,搖搖頭,大步越過她,進了小朱樓的門。
年輕郎君頭上戴的玉冠,以及那一身用蜀錦做成的袍子,腰間系的玉玦,無一不代表着年輕郎君是頭肥羊。
還是個陌生面孔。
吳娘子一下子燃起熊熊鬥志,迎了過去:“喲,郎君光臨小朱樓,可真是讓小朱樓蓬荜生輝啊。”
年輕郎君往後縮了一步,以袖遮鼻:“你……太臭了。”
吳娘子一怔。今兒她身上的香粉是抹得多了些,那也不至于臭啊。這年輕郎君,是來找茬的?
正想着,年輕郎君後面的小厮,已經朝她摔過來一沓銀票:“我們郎君,喜歡天真無邪一些的。”
吳娘子感受着被錢砸的滋味:“好咧!”
小朱樓最好的房間立即被空出來了,吳娘子本來想親自伺候那位年輕郎君,但又想起年輕郎君嫌棄她臭,隻得悻悻地放棄這個機會。
小朱樓最年輕最好看的舞姬都進房去了,吳娘子剛吃了一口茶,舞姬吳畫兒拎着裙擺走出來,欲言又止:“吳媽媽,那位郎君……”
“那位郎君可是有什麽怪癖?”吳娘子是個老江湖,這樣出手大方又生得俊朗的郎君,一般都有些小怪癖。
吳畫兒扯着唇角:“他,他說他用不着人伺候。”
“既如此,那便都叫她們出來罷。”
吳畫兒自是有些不情願,她們平時靠的便是客人的打賞,這般年輕俊朗又大方的郎君,竟然不要她們伺候。
吳娘子說:“隻管挑些貴的酒水果子送進去。”賺錢嘛,可不止一條途徑。
舞姬們又都出來了。
其中一名叫做吳蓮兒的,心情愉悅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那裏有她的心上人在等着她。
回到房中,她的心上人正倚窗往外看。
“今兒小秦樓可沒有兇殺案。”吳蓮兒說。
自從昨日他來了小朱樓,就一直心神不安。昨晚兇殺案發生時,他一直偷偷的躲在窗戶後面看,連她跳的舞都無心觀看。
心上人笑了笑,轉頭回來問吳蓮兒:“方才可是來了什麽大人物?”
“一位出手大方的年輕郎君。”吳蓮兒随口說道,卻看到心上人的神情驟然緊張起來,“怎麽了?”
“可是昨晚那位廖評事?”心上人問。
“并不是。不是說那位廖評事被停職反省了嗎,他怎地還四處亂跑呢?”吳蓮兒的消息也很靈通。
隻見心上人又松了一口氣,拿着手中的扇子搖了起來:“也是,我倒是忘了。”
見心上人搖着扇子,吳蓮兒盈盈笑着:“蓮兒給郎君準備了一份禮物。”
“哦,是什麽禮物?”
吳蓮兒快活地走到櫃子前,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精美的木匣子。
“這是蓮兒親手繡的扇面,郎君可還喜歡?”
扇面繡的是鴛鴦戲水,說實話,繡工很一般。吳蓮兒擅長的是跳舞,而不是女紅。
但男子還是感動地攬着吳蓮兒的腰:“謝謝蓮兒,我很喜歡。”
“走水啦,走水啦!”蓦地從樓下傳來驚慌失措的喊聲。
男子即刻撇開吳蓮兒,朝門外沖了出去。
卻見樓底下,一人雙手抱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