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族這數十年,雖然一直對大盛俯首稱臣,每年也都按時進貢,但狄族有些部落,就是不安分,時不時的在邊疆挑釁。
穆霆雖然沒有正面與狄族人交鋒,但暗地裏和狄族人打過十多次。
其中最難纏的,便是塔木圖了。
塔木圖比穆霆年長幾歲,最是狡猾又兼心狠手辣。去歲夏是穆霆與他最近一次交手,塔木圖吃了個暗虧,許久沒有出現。穆霆還以爲他死翹翹了,沒想到他竟然跑到京師來興風作浪了。
不光有塔木圖,還有塔木圖的那幾個心腹。
不知道他用了手段,竟然混進京師,還混進了長公主府。
穆霆蹙眉:“我很熟悉塔木圖,和我交手的那兩個人,都不是他身邊的人。”
也就是說,是京師裏,還有塔木圖的人。或者,是真正想通敵叛國的人。
陳澤看了一眼秦想想,秦想想一直注意着他的動靜,趕緊朝他笑了笑。
陳澤皺眉,這秦大娘子怎麽一直盯着他呢?
“高建碩高中丞,他是什麽來頭?陳叔可聽說過?”
陳澤皺眉,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秦想想,才慢吞吞道:“高中丞統領禦史台,若是沒有他的示意,秦禦史和李莊,不會如此猛烈彈劾侯爺。”他總算給了秦想想一點面子,沒有直呼她親爹名諱。
秦想想低眉垂眼的。
這時姚二郎有些傻傻的走進來:“秦大娘子,我照你的話,望了好一會天。不過什麽都沒有發生。”
秦想想點頭:“會有人聯絡我們的。”
她從睡夢中被叫醒,說着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雖然她極快的用衣袖遮住了,但穆霆還是看到了。
“秦大娘子先回去歇息罷。”穆霆說。
秦想想還是沒看穆霆,她實在是困極,且……她還想再入夢鄉,瞧瞧方才做的夢是多麽的荒誕!她秦想想,怎地會做這般荒誕的夢!還得她都不敢看穆霆。
秦想想低聲告辭,轉身離去。
小跨院裏,正房的門開着,小滿候在門口,像是在等她。
“秦娘子,郡主想請你說說話,秦娘子可方便?”
秦想想的困意頓時消了一半。慧真郡主雖然被困在房中,但她一向敏感,擅于觀察,自是覺察到衆人的不對勁。
秦想想一進門,慧真郡主那雙秋水般的大眼睛帶着許些血絲,看向她:“秦娘子,我祖母可是出事了?”
今日她執筆時,一股不可名狀的憂傷忽然襲擊了她的心胸,讓她喘不過氣來,這才不由自主地落淚。
秦想想歎了一聲,決定和慧真郡主說實話:“長公主府搜出五石散,長公主被定以通敵叛國的罪名,如今已經被投入大理寺右治獄中。”
慧真郡主怔怔地聽着,美麗的面容浮起苦笑,眼角卻滑下淚來:“我早就聽說過,我們這些人家,富與貴,全在那位的一念之間。”
秦想想一怔,她沒想到慧真郡主倒沒有那麽不谙世事。
“長公主是無辜的,罪名定能洗脫。”她幹巴巴的安慰慧真郡主。
“可能替她洗刷罪名的,隻有我這個孫女了。也有可能隻要我出現,他們就會将祖母放了。”慧真郡主說,“秦大娘子,我很感激你将我從府中帶出來。可我卻不忍祖母受罪……”
秦想想的困意全然煙消雲散了。
“慧真郡主,我此前和你說的話都白說了?”她說着,聲音忍不住大了些。
慧真郡主瑟瑟了一下:“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祖母死去啊……”
“不會的。我們都在想辦法。穆世子,還有南宮問月,他最是看不得别人受冤屈了,他定會全力以赴的幫郡主的。”秦想想沖口而出。
慧真郡主在聽到南宮問月的名字時,眼睛一亮:“他,他真的不會袖手旁觀嗎?”
看慧真郡主這副樣子,秦想想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罷,待南宮問月來将她接走再說吧。萬一,萬一,南宮問月沒來呢。
秦想想忍不住将事情往最壞的方面去想。
她精疲力盡地躺回床上時,已經不記得她方才要做些什麽了。
萬一,萬一南宮問月沒來,他們能攔得住高中丞的人嗎?
她左思右想,左右輾轉都睡不着,幹脆坐起來細細想着這幾次南宮問月交待給她的任務。
怎麽看,怎麽想,這些任務都有和穆世子合作的傾向啊。
還是,她想錯了?
次日天還沒亮,秦想想起來,碰見姚二郎從外面回來。
“大娘子,什麽消息都沒有。”姚二郎說。他都有些懷疑,秦大娘子教他的那個望天的動作,是不是開玩笑的。哪有人接頭是用這個動作的。
“再等等。”秦想想滿臉疲倦,她想了大半晚,腦子都糊塗了,如今腦子疼得很。
姚二郎這才發現秦想想眼底下挂着兩個黑眼圈。
“秦大娘子昨晚也沒睡好?”他問。
也?秦想想眯着發痛的眼看姚二郎,後者眼底下也挂着兩個黑眼圈。
“莫非你們商讨了一夜?”
姚二郎腦袋發沉地搖搖頭:“昨日我給少主念書,念錯了字,念錯的字要罰抄。我這手拿刀可以,但拿筆,可真是要了我的命。”
“給你們少主念書?”秦想想的關注點完全在穆霆身上,完全沒問姚二郎的死活。
姚二郎點頭:“是啊。少主不知怎地,這段日子總喜歡看兵書。以前啊,少主一拿起兵書就頭疼。莫不是這京師的水土适合念書?”
許是被京師裏的爾虞我詐給驚着了,這才勤念兵書吧。秦想想心想着,忽地又想起昨晚她做的那個荒誕的夢來。
不,不能想!秦想想趕緊轉移話題:“我去門口看看吧,說不定有消息來了。”
許是南宮問月還沒想好對策。
但秦想想在門口晃了幾回,又到各個攤販面前晃悠,還吃了兩碗面,肚子撐得要命,日頭都升得老高了,她連奇怪的眼神都沒收到一個。
南宮問月,竟不管他們的死活了!
“真不管?”一隻瘦弱的,白白的手忙碌地夾着羊肚,嘴裏塞滿了,也沒攔着他說話。
“管什麽?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不值得我南宮問月扶持他。”
南宮問月又将一塊茶餅扔到鐵網上炙烤。
“萬一死了呢?”那人說。
“死了便死了,沒有什麽好可惜的。每天死的人這般多,難不成你每個人都要哭一哭?”南宮問月說得心狠手辣。
“啧啧啧。問月郎君竟然這般心狠。”那人風卷殘雲般地幹完一碟羊肚,又朝炙羊排下手。
“你就舍得秦大娘子?人家還替你做了這般多事情呢。”那人想起秦想想瘦巴巴的面容,不禁一聲歎息。
南宮問月面無表情地将茶餅翻面:“十年前,她就已經将自己的命賣給了我。她的命,早就不是她自己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