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将軍呵了一聲,沒說話。
“本宮覺得,既然舅母承認了,就将這筆錢給還了吧。秦娘子勢單力薄,也挺不容易的。再說了,橫豎也不是什麽大錢。”
“倘若舅舅不方便處置,本宮可以幫忙。”
那些個夫人頓時聽到這裏,已然花容失色,卻又不敢說話。
還是木槿夫人膽子大一些:“侯爺,妾身願意将首飾衣服宅子都賣了,替侯爺還錢。妾身是侯爺的人,理應與侯爺同甘共苦。”
長公主趕緊贊賞她:“這位娘子倒是深明大義。便是你們都将私宅賣了,這侯府不是大得很,住下你們完全沒有問題。再者,本宮聽說你們都有子嗣,那就更加要搬回侯府了。這舅舅的子嗣,怎麽可以流落在外頭呢?”
事情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剩餘的夫人們琢磨着長公主的話,覺得她說得雖有道理,但實在是不甘心。但倘若讓木槿夫人搬進來,她們不來,就會失去成爲郡君的先機。
在自己的私宅過小日子固然快活,但奪嫡之戰,不可缺席。
木槿夫人可真是個有趣的人,别的夫人剛點頭,她馬上就拔頭上的簪子钗子,摘耳铛,摘項鏈,摘手镯。
她的貼身侍女不知從哪裏變出一塊布,替她都收拾在一起。
她此舉,就顯得她特别大義。
别的夫人可不甘落後,趕緊有樣學樣,紛紛開始摘首飾。還真是巧了,其實平素她們不會戴這般多首飾,可今日不是特地來參戰嘛,是以幾乎将大部分的首飾都戴上了。
不得不說,這文昌侯花别人的錢送給自己的女人還真是痛快,秦想想雖然沒看過也戴過這些首飾,但瞧着那精緻的模樣,便知定然價值不菲。
長公主又站出來做中人:“本宮就做個主,這些首飾珠寶拿去變賣了,也值當個七八千貫,秦娘子看在本宮的面子上,就折算成八千貫罷。至于剩下的錢,我舅舅定然會很快湊齊還給你的。”
“好。”秦想想也很痛快,“妾身這就給侯爺寫個收條。”說話間,她竟從袖袋裏摸出紙筆墨來。
秦想想寫收條的工夫,長公主也沒閑着,和文昌侯笑眯眯道:“舅舅,這舅母身體不好,可得精心養着啊。明兒馨月再來看她。”
文昌侯老牙都要咬碎了:“怎敢勞長公主記挂。”
“都是親人嘛,怎能說是勞煩。”長公主道,“待會本宮回去的時候,像是路過舅母娘家,舅舅您看……”
“那就勞煩長公主費心了。”文昌侯咬牙切齒。
“還有,表弟英年早逝,本宮很是能體會舅舅舅母悲痛欲絕的心情,可表弟一直躺在此處,也是不妥,舅舅還是早些讓表弟入土爲安的好。”
長公主口口聲聲喊着舅舅,可句句話都讓文昌侯如鲠在喉。
“秦娘子可寫好了?”長公主慈眉善目地看向秦想想。有哪家的小娘子随身攜帶紙筆墨的,這秦娘子可真真是夠獨特的。難不成她早就預料到自己會跟在後面,定然能拿回借出去的錢?若是這般,秦娘子可真是夠奸詐的。
不過,若是她的真兒有秦娘子這般奸詐就好了。長公主想着,心念微動。
或許在将秦娘子從穆世子身邊趕走前,可以讓真兒和秦娘子接觸接觸,讓真兒體會人間險惡。長公主深切地覺得,這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那包價值八千貫的首飾重得秦想想差點就抱不住,但抱着八千貫的感覺真是美妙。
她喜孜孜地、吃力的跟在長公主後面,姜老将軍則在後面斷後。
夜色已濃,長公主走下台階,朝秦想想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秦娘子抱着這般多首飾,獨自一人走夜路,怕是不安全,不妨讓本宮送你回去吧。”
秦想想還沒開口,後面的姜老将軍插嘴道:“秦小娘子方才說好要到老夫家中做客的,再者,老夫家就在前面,秦小娘子想家去,老夫便護送他回去。老夫就不相信,京師裏還有歹人敢劫老夫的道。”
長公主沒想到姜老将軍竟和她搶人。
她趕緊道:“也沒人敢劫老身的道。”
秦想想看看姜老将軍,又看看長公主,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竟成了香饽饽。
姜老将軍當然不是爲了她懷裏那包首飾,長公主就更不會了,那麽他們争搶的,就是她這個人。
秦想想朝長公主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長公主,妾身此前答應了姜老将軍的。”
長公主很失望,但仍舊熱切的道:“那秦娘子明日可有空到老身府中做客?若是沒空,老身便親自向穆世子要人。”
秦想想笑道:“若是妾身明日得空,必定盡快到長公主府中去。”
雖然不知道長公主爲何熱切地要她到長公主府裏做客,但秦想想看得出來,長公主暫時對她沒有惡意。
她猜測,大約是要打通自己這條道,勸說穆霆接受慧真郡主。
長公主遺憾地登車離去,秦想想則跟着姜老将軍步行了一段路,到了裕德将軍府。
守門的守衛換了人,其中一個是跛腳的,另一個看起來倒是四肢健全,可一直在咳嗽。
姜老将軍皺眉道:“老魯頭,不是讓你歇着嗎,怎麽又出來了?”
老魯頭咳了一聲道:“老将軍,我這是老毛病了,一到春日就咳個不停,這不是悶在屋中無趣嘛,就出來透透氣。”
“唉,真是拿你沒辦法。”姜老将軍無可奈何道。
“小郎君可回來了?”他又問。
“還沒有。”老魯頭回答。
姜老将軍皺眉道:“這小子鎮日往外跑,也不知道吃沒吃飽。”
秦想想笑道:“今日在長公主府的賞花會上,妾身瞧着姜小郎君了,他吃得挺好。”别人都忙着賞花賞小娘子,隻有姜鴻生一個勁兒地猛吃。
“叫秦小娘子笑話了。”姜老将軍說,“我那孫兒吧,看着弱不禁風似的,但胃口可好。”
秦想想沒放在心上:“年輕郎君胃口好,說明身體好。”
說話間已經進了将軍府的正院。相較起長公主府的精緻和文昌侯府的奢華,裕德将軍府看起來真的是家徒四壁的模樣。
氣死風燈沒點幾盞,油燈也隻點了一兩盞,連下人的影子也不見。
姜老将軍是真窮啊。她爹當初是彈劾過姜老将軍的,如今秦想想親眼所見,都覺得她爹大約是昏了頭。
雖然家徒四壁,但桌椅還是齊全的,雖然陳舊,但擦得很幹淨。
秦想想将那一大包首飾堆在桌子上,直接開門見山:“姜老将軍,妾身想捐些善款給您府中的守衛們,可行?”方才她就看出來了,咳嗽的守衛不一定是老毛病,而是沒有更多的錢将根子給治好。
姜老将軍還沒出聲呢,門外傳來一道聽起來有氣無力的聲音:“我勸你莫要有這個想法。今日祖父是清醒的,明日他糊塗了,就将那些善款給忘得一幹二淨。”
秦想想朝外面看去,胃口極好的姜小郎君正吊兒郎當的倚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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