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是在威脅她?秦想想一攤手:“黃公事乃是公門中人,這子虛烏有的事,還是莫要胡說的好。對了,黃公事可看清,果真是人推倒的黃公事?這走路自己還能摔倒呢,怎地能賴上是人?”
黃公事聞言,明顯惱怒了一下,但又很快笑了:“秦店家一張嘴可真是能說會道。不知秦店家今日前來解鹽司,是爲何事?”
秦想想說:“自然是來兌鹽呀。我這買了一百三十貫的鹽引,不來将鹽兌了,難道放在家中欣賞嗎?黃公事也省得,我們一間小腳店,這起早摸黑的,怕是小三個月也掙不來這一百三十貫呢。”
這回輪到黃公事一攤手:“那可真是抱歉了,解鹽司眼下無鹽,秦店家想兌鹽,先在解鹽司中排個隊,待将來有鹽了,秦店家再來兌鹽罷。”
秦想想詫異道:“解鹽司既無鹽,爲何要強迫我等買鹽引?”
黃公事冷笑一聲:“爾等商賈,既不讀書又不務農,不過是憑着售賣一點東西,就能獲利。如今朝廷向你們征稅,不過是給你們面子,讓你們給大盛一點貢獻,那是你們至上的榮光!”
秦想想吃驚地看着黃公事,仿佛覺得黃公事說的不是人話。
方才被黃公事責罵的那人,忽地嘶聲竭力道:“小娘子,你這才被诓了一百三十貫,而我卻被诓了一萬貫啊!足足一萬貫!那是我舉全家之力湊出來的錢!還有一部分是借的!卻偏偏被這狗東西給诓騙了!他叫我三年之後再來提鹽,三年,不是三個月,這不是讓我去死嗎!”
“啊呸!少來編排我們解鹽司!”黃公事吐了一口唾沫,“明明是爾等貪得無厭,非要拿一萬貫來買鹽引,若是順利得了鹽,指不定便會生出一萬貫的暴利來。我解鹽司豈能看着爾等盤剝百姓?不過是幫百姓除害爾。”
什麽叫做倒打一耙,颠倒黑白,秦想想今兒總算是領教到了。
她示意馬叔,将地上的那人扶起來。
黃公事又拿眼睨秦想想:“秦店家,此乃朝廷決策,你覺得有冤,且盡管往登聞院告去。不過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我還是勸告你一句,你便是告到禦前,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說罷,他将雙手抄在袖中,态度極盡惡劣。
那人被馬叔扶起來,秦想想看他,約莫是和自家爹差不多的年紀。大約來解鹽司前,頭發都是梳得好好的,隻不過和黃公事起了争執,這才狼狽不堪。
能拿得出一萬貫的商賈,已經算是巨富了,身上穿的衣衫也是新綢做的新衣。
那人感激秦想想的相幫,自我介紹道:“這位秦娘子,鄙人乃是雲州鹽商翟圖。看秦娘子年紀,比我家中女兒還要小呢,沒想到也被這可惡的解鹽司給騙了。”
“那我便厚着臉皮稱你一聲翟伯父了。翟伯父可是千裏迢迢的來解鹽司提鹽?”雲州離京師有千裏之遙,和穆霆所在邊關燕州相鄰。按大盛解鹽司規定,這鹽商須得到京師解鹽司來,買了鹽引才能提鹽,還要自雇馬隊運送回去,其實鹽商這碗飯,并不是那麽容易吃。更何況雲州這麽遠,輕裝上陣的趕路也要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更别提還要運送這麽多鹽回去。若是遇上山匪什麽的,又是一場變數。
翟圖點頭:“這鹽引是去歲秋,雲州鹽轉運使硬硬賣與我的,我原來并不想買這麽多,可他軟硬兼施非要我買足一萬貫,我想着我本就是鹽商,若是囤多些鹽也無妨,便掏盡家中錢财,又尋親戚借了一些,這才湊足一萬貫,可誰能想到,這鹽竟還不能提!”
說到最後,翟圖已經咬牙切齒了。
想來這番說辭翟圖已經和黃公事說過,黃公事聽着,仍舊無動于衷。
既然不能提鹽,秦想想也懶得去排隊了。她對翟圖道:“我在水車巷子裏開着一間食肆,做些方便的吃食,若是翟伯父不嫌棄,且移步到鄙店歇歇腳,吃碗水飯罷。”
“既然秦娘子相請,伯父隻得叨擾了。”翟圖說。
秦想想一行人離去,黃公事望着他們漸漸離去的背影,哼了一聲。
施公事才姗姗來遲:“黃兄,那秦店家可招認了?”
“那等奸詐的女子,又怎會承認?”黃公事說着,才又覺得自己摔傷的臉隐隐作痛起來。可惡的女子,等他的臉好些,他要再去秦家食肆,讓她們買五百貫,不,買一千貫的鹽引。若是買不起,呵呵,就用紅袖來抵。
還有,到時候非得逼問那姓秦的,到底是指使了誰推的他,他定然要叫那人生不如死。
水車巷子,又水洩不通的擠滿了香車寶馬。
秦想想三人站在巷口,一時不知所措。
翟圖此時已經将頭發盤成發髻,又在路邊買水洗了臉,露出還算俊秀的面容來。他見狀笑道:“以前我來運鹽,也是聽說過水車巷子的,但今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秦想想剛要說話,從後面又駛來一輛馬車。車上人見秦想想三人站在巷口,便親自撩簾察看,看到秦想想,卻是驚呼起來:“秦娘子,你怎麽站在此處?”
秦想想轉頭,是個不認識的、長相讨喜的小娘子。小娘子穿着桃紅的衣衫,簪着一朵絨花,一笑便露出兩顆兔牙來。
“秦娘子,昨日在天盛樓,我有嘗到你炙烤的羊排呢!很好吃!”小娘子說。
秦想想露出小酒渦:“謝謝。”
“隻可惜後來沒有嘗到你做的全魚宴,所以今日我便特地來嘗啦!不過太可恨了,她們竟然來得這般早!”小娘子氣鼓鼓的說。
秦想想微笑着:“可是我輸給了樊樓小東家呢……”
小娘子撇撇嘴:“樊樓的菜價可不便宜。再者,我們到樊樓去,那樊樓小東家又不會親自做菜,都是他們家的廚工做的。還不如來秦娘子的食肆,起碼菜價不會貴得離譜,且又是秦娘子你親自做的呢。”
呵呵,這小娘子說話,真有意思。
“原來秦娘子還到天盛樓比試了?”翟圖在一旁聽着,對秦想想是刮目相看。他家女兒在秦娘子這個年紀,除了不滿意他挑選的郎婿外,就是想着如何挖他的錢财來買胭脂水粉。
果然京師裏的小娘子,就是不一般啊。
秦想想笑道:“是的,不過技不如人,輸了。”
小娘子道:“秦娘子莫自怨自艾,我們都是來支持你的。咱們雖是女子,可也不比那男子差。”
小娘子的确有意思。
秦想想看着水洩不通的巷子犯難:“可我也進不去啊。”
她身子瘦小,擠一擠是沒有問題。可馬叔還推着獨輪車呢。
小娘子眨眨眼,圓溜溜的眼珠一轉:“要不,秦娘子到我家中去?我提供食材,秦娘子隻管做,一頓飯給十貫錢,如何?”
秦想想有些爲難:“這……”
小娘子又道:“秦娘子請放心,我家是新買的宅子,竈房很幹淨,家中人口也簡單,平常隻有我和我阿娘與幾個下人在家。”
秦想想還是有些猶豫。這到别人家做菜,畢竟沒有在自家食肆做着自在。
小娘子急了,誤以爲秦想想是覺得她不夠誠懇:“秦娘子請放心,我阿爹可是提舉出賣解鹽司的範鹽官,是公門中人,決不會做些作奸犯科之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