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想想一直不明白,爲什麽她親爹秦觀瀾,要在他的書房裏放兩位如花似玉的研墨侍女。他整天彈劾這個彈劾那個,就不怕别人彈劾他這一點?
但好似,還真的無人彈劾呢。
而且好像,她親爹秦觀瀾和紅袖添香,還真的挺清白的。鍾氏明明恨得牙癢癢的,但每晚她親爹回的是鍾氏的院子,睡的是鍾氏的床。
紅袖和添香除了書房、竈房,甚少在秦家别的地方晃蕩,鍾氏也尋不到她們的錯處。
紅袖和添香,是又高調又低調的存在。
不過,現在秦想想覺得,是不是她爹高瞻遠矚,才養了這麽一對姐妹花?
至少在看到穆霆的時候,沒有背叛她,去通風報信,而是幫着她将穆霆扛到她的閨房裏。
添香還在熟睡,秦想想不想驚動她,便和紅袖将穆霆扛到自己房中。
睡她的床是不可能的,秦想想從櫃子裏取了一床棉被鋪在地上,再三确認穆霆還有氣息,才又依依不舍地給他蓋了一床被子。
就是做完這些,二人都累得氣喘籲籲。
累還是一回事,可怎麽解毒啊?
秦想想取了盞燈細細地觀察着穆霆的臉色,隻見他面色發青,唇色也發青發黑,還真是中毒了。可他傷在哪裏?怎麽中的毒?要是傷在不大方便的地方,該不該扒了他的衣服查看醫治?但他們終究是男女有别,這沒有經過他同意就扒他衣服什麽的,行爲會不會太過孟浪了?可她實在是迫不得已,爲了救他的命這才扒的衣服啊……
就在秦想想胡思亂想的時候,紅袖眼尖,指着穆霆的左手掌說:“大娘子,他應是此處受了傷,才中的毒。”
呃,原來是在手上嗎?秦想想将穆霆的左手拿起來。果然,穆霆的左手掌上,有一道細長的傷口。那傷口已然發黑了。
這可怎麽辦?她雖是聽說深宅大院裏,婦人們争風吃醋,投毒緻死滑胎的不少,可外頭那些打打殺殺,一言不合便淬毒在武器上殺人的還沒有見過。
紅袖也沒有主意:“大娘子,這可如何是好?”不管是将人救活,還是人死了,都是一件大事。
“我倒是看書上寫過,說剜肉放血什麽的。對了,竈房裏還有一些清熱去火的藥材,素日是我上火了熬湯用的。紅袖,你快去熬上。對了,順便拿菜刀過來。”
秦想想說前半段的時候,紅袖已經站起來了,聽到秦想想讓她拿菜刀,有些糊裏糊塗的問:“拿菜刀作甚?”
秦想想很認真地擡頭看她,答道:“自然是給他剜肉放血啊。”
紅袖覺得自己的嘴角抽了抽。這兩天她還覺得大娘子還怪可靠的呢,但用菜刀剜肉,也太驚悚了罷。
紅袖小心翼翼道:“大娘子,用剪子不行嗎?這菜刀,咱以後還要切菜呢。”
秦想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我竟是沒想起還有剪子可以用。”
紅袖:“……”
說幹就幹,秦想想将剪子放在油燈上燒了燒,拿着穆霆的左手掌,心一狠就往傷口剜去。
剜了幾下,她放下剪子,擠壓傷口。
如此反複幾次,從傷口擠出來的血,竟漸漸變得鮮紅起來。
看來這一招竟是有效的。秦想想一喜,正要繼續剜,無意中一擡眼,竟是對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秦想想唬了一跳,那雙眼睛的主人虛弱地朝她笑了笑,沒出聲。
秦想想卻有些氣憤,白了穆霆一眼:“你醒了怎麽不吱聲?”
穆霆慢吞吞的:“怕你不敢動作,便沒有吱聲。”
“可你不疼嗎?”秦想想拿着剪子,的确是沒再敢下手。
“我自小在軍營中長大,受傷是家常便飯的事。更是常常見到軍中醫工對傷兵刮骨療傷。他們不曾痛呼,我更不會。”
穆霆說話的聲音很低,但秦想想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她将剪子放下:“既然醒了,那就已經沒事了,不用再剜肉。”
穆霆閉了閉眼睛,須臾後還是和她說了實話:“我吃了解藥的。”假如不吃解藥,再将他的傷口剜出個大洞也不管用。
秦想想:“……”好吧,就她愛多管閑事。
終究還是忍不住再問:“你今晚去寶相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穆霆睜開眼睛,像是一邊回想着,一邊和秦想想說:“我今晚夜探寶相寺,進寺後發覺寺中仍舊有不少香客在燒香跪拜,心中詫異,卻放松了警惕。待我走到寮房,更是見到知客領着香客進出寮房,竟像是不曾受李莊命案影響。于是我心中越加放松,從隐蔽之處走向知客,開口要李莊之前住的那間寮房住下,我話音才落,那知客忽地變了臉色,從背後抽出一把利劍揮向我。我躲過知客的劍,寺中的那些香客亦紛紛抽刀朝我襲來。我隻有一個人嘛,又沒有防備,左手掌不慎被他們給劃傷了。後來我逃出寶相寺,在各個巷子裏鑽來鑽去,這才甩開了他們。”
他說得很慢,臉色還是那麽難看,但語氣很平靜。仿佛方才發生的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秦想想忍不住說:“你逃跑之後,大理寺的馬司直進了我家見我。他名義上是來道歉,實則是想刺探我是否有收留你。”
她這番話說完,穆霆沒接話。
倒是秦想想自己有些忿忿:“什麽嘛,他如此行徑,就是認爲我爹是殺害李莊的兇手。虧我之前還挺感激他的,感激他的仗言,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穆霆這回倒是笑了笑:“你們京都的文官,吃得太飽了,整日都在互相猜疑。但那馬司直,是哪一派的人?”
秦想想愣了愣:“什麽哪一派的人,不都是朝廷的官員嗎?還拉幫結派的?”
穆霆又笑了,盡管他的笑看起來沒有什麽其他的含義,秦想想還是覺得不舒服極了:“你笑什麽?”
穆霆搖搖頭:“沒什麽。其實什麽都不知道,也挺好的。”
秦想想突然有些光火,她已經對這個邊關來的粗漢子知無不言了,可這粗漢子竟然說她什麽都不知道還挺好的。這是瞧不上她是吧。
秦想想抄起剪子:“你說不說?”
“哎,哎,我說,我說。”穆霆喘了口氣,舔了舔嘴唇,“不過在我說之前,能不能給口水喝?”
秦想想拎起茶壺,卻是空的。
這時外面傳來添香迷迷糊糊的聲音:“紅袖姐姐,你這是在做什麽?”
紅袖輕描淡寫的回答:“大娘子上火了,我給她熬祛火湯呢。沒有什麽事,你趕緊睡。”
秦想想挑挑眉,紅袖這是,防着添香?
外面添香又說:“那你給大娘子送完祛火湯就趕緊回來睡。”
紅袖應了,須臾後推門進來。
她将紅漆小盤放在桌上,小盤上除了一碗藥,還有幾塊點心和新沏的茶水。
紅袖沒擡眼看穆霆,隻低聲說:“大娘子,您要是叫我,就咳嗽三聲,我就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