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夫人凄厲地一聲痛哭,撲向了盧允,劉父也沖了過去,揪着盧允的衣襟就開起打來。夫妻倆一個文人一個内宅婦人,此刻的悲傷憤怒卻使他們化身成爲銅筋鐵骨,連捕快們上前都未能阻止得住。
楊彤從外走進來,附在傅真耳邊說了幾句。
傅真沉吟片刻便問李揚松:“李大人,你怎麽看這個結果?”
李揚松沉聲擊桌:“盧允自認毒殺劉硯,物證在此,無有疑慮。另有周齊二人,拿下來!先行押回府衙審訊!”說完他朝傅真拱手:“是下官思慮不周,險些讓萬賓樓及甯夫人背負了罵名,還請恕罪。”
傅真道:“先别忙着押人回去。這案子才剛審出個頭來!
“我甯家平白無故被人指責,讓人圍觀這許久,外頭不定把我們甯家傳成什麽樣,又把萬賓樓給傳成了什麽樣,李大人,我甯家行商爲生,斷我财路那不等于掐住我甯家脖子要我的命麽?
“兇手專挑我萬賓樓下手實乃居心叵測,雖是殺的劉公子,但矛頭卻是沖着我甯家來,是沖着我傅真來!
“今日我定當将此案來龍去脈審清楚,找出那背後主使之人來不可!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看我這位平西将軍夫人、護國大将軍府的少夫人不順眼!是誰又這麽瞧不起我們将軍,對付不了他,就挑他的嶽母下手!”
李揚松額角猛冒汗:“事關人命,确該慎重爲之。來人!把盧允帶上前來!”
劉家夫婦被請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盧允被帶上來。
不遠處的婁照開始不停地咽唾液,他朝李揚松道:“李大人,既然此案已了,那下官就帶人撤了。”
他才剛擡步,門下站着的裴家護衛就把他擋住了!
傅真冷笑:“婁照,你走這麽快,可是想去拿盧允的生母容氏要挾他?”
婁照面肌顫抖:“将軍夫人這是什麽意思?他們與我有何幹?我爲何拿容氏相要挾?”
“因爲我的人去盧家的時候,剛剛好也碰見了兩個人。——把人帶上來!”
門外踏着傅真的聲音走進來兩個護衛,二人手下各押着個漢子。
婁照當下瞪圓了雙眼,氣息都屏住了!
“這兩個人是誰?我相信大家方才都見過的吧?”傅真環視着屋裏,“這可是在婁将軍身後站了半日的他的扈從。——章将軍,我的人在拿住這二人時,你的人也剛好在場!”
“老爺!”
傅真剛說畢,章家派出去的兩個護衛撒丫子闖了進來,将帶回來的一個匣子呈上來:“從盧允屋裏搜到銀票一千兩!”
厚厚一沓的銀票被章烽拿在手上,這哪是銀票,分明就是往他臉上啪啪扇過來的巴掌!
他活了半輩子,竟然差點就讓人給愚弄過去了!
他怒道:“再帶人去周家齊家搜!”
于是周齊二人也都吓趴在地。
傅真撇下他們,轉頭問盧允:“我知道你不是主使,如果你把真相說出來,能證明你非主謀,别的我不敢說,至少我這邊可以不追究你的責任。而你就算不說,我憑着這些銀票,假以時日一定也能追溯到原主,你要賭一賭嗎?”
盧允汗如雨下,身子搖搖晃晃,随時都要崩潰的模樣。
他擡頭看了眼婁照方向,又把下唇緊咬停頓住了。
章烽等不及,又要上前打,傅真道:“請容氏進來。”
盧允倏地朝門口看去,隻見此時正已走進來了個怯怯懦懦的婦人,他張嘴喚了聲“姨娘”,而後便跪爬過去:“您怎麽來了!”
傅真道:“容氏,說說你剛才經曆了什麽?”
容氏跪在地下,顫聲說:“妾身,妾身約摸兩刻鍾前,被這二人威脅!……”
盧允雙眼頓時快瞪出了血來!
傅真道:“這就是你替人賣命的下場,你以爲這是巴結,在他們看來隻不過是個工具。一把刀要是反噬主人,當然就要把這刀斬斷。怎麽能留着威脅到自己呢?——你說是不是?婁将軍?”
“我跟你拼了!”
盧照朝着他撲去,那邊廂婁照卻正好拔劍!
這時門恰來一人,擡腳便将盧允踹飛!
婁照那一劍便頓時刺了個空,隻是看他那劍刺出的距離,卻讓人忍不住脖子發涼!
那劍出去至少四五尺,如果盧允沒被踹開,那必然被刺個對穿!
“兒啊!”
容氏撲過去。
門下裴瞻還穿着營中盔甲,寒氣凜凜睨視着婁照:“還想殺誰?”
婁照一個哆嗦,手中劍竟差點掉落在地上!
“瞻……将軍!”
傅真迎上去,欣喜地望着他:“你忙完了?”
裴瞻輕攏了一下她的肩膀:“早就來了,中途又去辦了點事。”說完他看回婁照:“把盧允拖過來!”
護衛立刻将踹飛了的盧允拖過來。裴瞻道:“說!”
“是他!就是他指使的我!”
死裏逃生的盧允像瘋了一般地指向婁照,“我們幾家因爲經營米行,素來要注意跟漕運上的官員素來要打好交道,他嶽父就是巡漕禦史!所以我們連帶着逢年過節也要孝敬他!但他幾乎不曾正眼瞧過我們!
“可前兩日他突然找上我,讓我幫他設下這麽一個局!說日後定然關照我們幾家,我們猶豫,他就拿了三千兩銀子出來給我們分!還額外答應我,來日等我把盧家家産騰挪上手了,便幫我把我姨娘接出來,讓我們自立門戶!我被他說動了!”
“你閉嘴!”
婁照狠聲厲喝。
盧允叫嚷:“你還要我閉嘴!我隻是鬼迷心竅,你卻是真心實意想殺我!所有人都看到了,剛剛我差點就死在你手下!你想殺我滅口!”
婁照瞪着他,随後他忽然笑起來。“你口口聲聲說我指使你,那我爲何要指使你?我與劉家無怨無仇,與甯家也無怨無仇,你聽聽你說的這些,有人信嗎?”
盧允怔住!
傅真踹他一腳:“你們見面難道沒有證人嗎?”
盧允被提醒,立刻道:“你找我們的時候是在北裏胡同的劉記茶館,兩日前,那兒的掌櫃見過我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