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以後,豔陽高照,日上三竿。
李世民睡了個飽足,緩緩睜開了眼睛。入眼就看到墨衣坐在自己的榻邊,秀眉微颦面容愁苦。二人眼神相對,墨衣露出了一個微笑:“醒啦?睡得好麽?”
“很好。幾個月沒有睡過這樣的好覺了。”李世民伸起懶腰,卻感覺身上傳來一陣皮肉撕疼,原來是扯動了包紮着的傷口。他哎喲喲的叫喚了幾聲,驚得墨衣一陣花枝亂顫般的将他扶住了,連聲急道:“别動、别動!”
李世民坐起身來,冷不防的在墨衣臉上親了一口,呵呵的笑道:“沒事。吓唬你的。”
墨衣滿副擔憂的瞪了他一眼,将他身上的衣服褪了下來看了幾眼,說道:“該換藥了。幸好這兩天休息得還算好,傷口都結痂了。不過等下換藥的時候會有點疼,你可得忍着點。”
“嗯,來吧。”李世民咬着牙,任憑墨衣慢慢的揭開身上的十幾條綁帶。大小的傷口,已經結上了血痂,撕繃帶的時候還真的挺疼。當時在戰陣中厮殺的時候,仿佛都沒有這樣明顯的感覺。這兩天來,從虛脫邊緣走回來的李世民,在服用了安神劑後,猛睡了二天好覺。總算将虧虛的體力補回來了一些。至于那些皮外傷,倒還不是很嚴重。也幸好現在天氣比較涼,沒有那麽容易貫膿潰爛。外服内敷了一些藥物後,恢複得還算不錯。
墨衣細心的給他身上十幾處傷口換上了藥,又重新打上了繃帶,然後披上了衣服。李世民感覺自己又被綁成了一個棕子一般,體态動神作書吧都變得僵硬。
墨衣取來了飯食,二人坐下來一起享用。連續多日和戰士們一起吃粗茶淡飯啃幹糧,現在居然能喝上一盅雞湯,李世民頓時感覺食指大動。和墨衣二人将一隻清炖的老母雞吃得連湯都不剩了。看到漢王這副樣子。墨衣露出了宛如慈母一般的微笑,十分的滿足。這兩天來她一直衣不解帶的從旁伺候,見到他身上的傷疤可沒少掉淚珠子。現在那個男人又變得生龍活虎了,她心裏暗自舒心。
李世民略自活動了一下,感覺身上的傷并無大礙,于是打算去州府衙門議事廳走走。這兩天來,由于漢王負傷不輕。大部分地事情都是武元衡在一手操辦。偶爾有一些重大的事情難以決斷,才到漢王病榻前來詢問一二。對于武元衡這個最爲得力的臂膀賢才,從漢王到普通的小卒,都已經對他毫無保留的表示認同了。尤其是前兩天的維州保衛戰中,一向以文弱書生形象示人的武元衡。也在所有人面前表面出了男兒熱血與铮铮鐵骨地一面。雖然他從來沒有親提過刀劍,但是唐軍的每一個将士,都對這個在城頭吐出熱血的武長史,由衷的感動與敬佩。
墨衣拗不過李世民,隻好小心的陪着他。一起出了門。李世民還想騎馬,墨衣這可就死活不依了。安排了一張馬車,載着二人一起到了州府衙門。
議事廳裏。武元衡召集了高固、徐戰、野詩良輔、馬勳以及異牟尋等一幹蠻将,在緊急地商議處理戰後事宜。李世民的突然出現,讓所有人都驚喜了一番。看到漢王傷無大礙,大家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各自籲了一口氣。
李世民示意武元衡繼續議事,自己隻要旁聽。武元衡推托了一番,也就不再矯情了,坐到主位開始宣布一些事情:
“兩日來。我軍的傷亡情況已經統計出來了。現在,維州城中已經有了近一萬名重傷員。其中唐軍五千餘人,南诏軍三千餘人,白狼夷與羅女蠻聯軍,約一兩千人。這些人。許多都有可能要殘廢,甚至現在仍然面臨死亡的威脅。維州城中地醫藥儲備有了重大危機。所以。我打算将一部份傷員轉送到漢州、成都府救治;輕傷的,由維州軍中的軍醫救治。不管是唐軍還是南诏、白狼夷與羅女蠻地士兵,我們都是竭會救治。同時,雲南王等人的傷兵隻管放心安置在我們這裏安排醫治。一直到将傷治得好了,再請回家園。雲南王,你們以爲如何?”
異牟尋連連點頭贊道:“甚好、甚好!武長史的這個決定和安排,足以體現泱泱大國的風範與氣度。我等深表感激與佩服。”
武元衡面帶微笑的拱手回了一禮:“雲南王太客氣了。南诏等國與我大唐互爲唇齒兄弟之邦。兄弟之間相互救助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隻是可惜,現如今有許多的盟友将士已經陣亡了……元衡代表大唐,深表惋惜和悲痛。稍後,我們會再度細細點查盟友們陣亡的士兵人數,按我大唐士兵地标準,補償撫恤金。”
異牟尋與衆多蠻将一起發出了驚訝的歡呼聲,拍手稱快。這麽多年來,他們可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從異邦領到撫恤金這種事情。這個極度體現人性化的決定,讓他們頓時喜出望外,頗感心熱。其實,他們也未必就是看上了這些錢。隻不過大唐與漢王的這種誠意與細心,着實讓他們感動了一番。
武元衡面帶微笑的看向李世民,眼神中滿是欣慰與感激。因爲這個決定,是昨天李世民在病榻上做出,然後吩咐武元衡去辦地。李世民回了他一個微笑,示意他繼續。
此刻,武元衡隻在心中暗自歎服:漢王,上馬爲帥馳騁沙場;下馬治民安撫人心……若不是有超乎常人的冷靜與膽略,怎麽可能将各項軍政要務處理得如此恰到好處?維州戰役後,九州西南方面地格局将發生重大的轉變。吐蕃大敗而回,可以說是元氣大傷。從此,再也不敢小觑大唐西川,也不敢輕易的向這一帶伸出觸手。大唐制霸西南統率衆蠻,已經成了既定的事實。這個時候,漢王用上了懷柔與安撫,與吐蕃的高壓強力态勢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西南諸蠻,拱手臣服于大唐。指日可待!
異牟尋等人聽到的是武元衡說出的消息,但是也沒敢忘了歪坐在一邊靜聽地漢王。這些蠻王、蠻将,紛紛起了身來,對李世民行起了跪拜大禮。
李世民歪坐在椅子上連連笑道:“雲南王,諸位,快快請起。本王身負病瘡連坐都坐不直,實在是有失禮數了。諸位也就不要對我行大禮了。”
衆蠻将站了起來,異牟尋拱手正色道:“漢王治軍有方,武力強橫,我等早已是心悅誠服。在我們的眼中,漢王就是天下第一勇士!今日得見漢王的胸襟氣度。我等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從此再無異心。我異牟尋代表南诏國起誓:隻要有我異牟尋有生在世之日,南诏永不背反大唐!有渝此盟,天誅地滅,人神共棄!”
其他蠻王、蠻将也紛紛激昂的大聲喊起。聲稱從此誓死追随大唐,永不背盟。
李世民臉上,露出了微笑來。對這些人一一拱手回禮,說道:“大唐一直視諸邦爲唇齒兄弟。從即日起,但願我們能夠和平相處,共享安樂。不過,本王也要提醒諸位一聲。若是涉及二國邦交的大事,還請派出使者前往長安,在大唐的皇帝陛下面前說明此事。到時,皇帝陛下必有賞賜賜下。”
“大唐皇帝?”幾個蠻将輕聲念叨了一聲。露出了一個不屑的冷笑。更有人輕聲嘟嚷道,“我等隻認得漢王,誰理會那個沒用地皇帝?”
李世民裝神作書吧沒有聽到,繼續面帶微笑的說道:“諸位連日征戰,極其辛苦。現在戰事已經略告一段落。也是時候感謝一下諸位的舍身相助了。今晚,本王就擺起慶功宴。有請諸位前來小酌一杯。還請都來賞臉。”
異牟尋等人都哈哈的大笑起來:“漢王相請,我等安敢不來?”
李世民也呵呵的笑了笑,示意武元衡繼續議事。衆蠻将也都坐了回去,各自一臉地歡喜與激動。
接下來,武元衡又說了一些分配糧草與駐地,以及安排接下來的城池布防一些事情。畢竟戰事剛剛過去一兩天,赤松德贊的大軍雖然退去,但也難保他不會再卷土重來。一切還不能掉以輕心。維州城中的人馬,包括傷員與民夫,已有十餘萬人,其中有近三分之一的是蠻兵。武元衡也沒有說馬上就請他們各自回國,而是盛情地留他們在這裏安歇數日整頓兵馬。一來他們也的确是打得慘、打得累了;二來,如果再有戰事,他們也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而且,讓他們在維州多留數日與唐軍相處,也有益于增進一些感情。對于西南地長治久安,有着深遠的意義。
大約一個時辰以後,議事結束。諸項大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條,衆人各自去忙活份内的事情了。
武元衡從上座走下來到了李世民身邊,伸手攙着他站起,說道:“漢王,臣下剛剛說的這些事情,可曾合理?”
“很好,很合理。”李世民呵呵的笑了一笑,說道,“你辦事,我就放心。不然,我哪裏會那麽安心的在家養傷不出?你就放手做吧,不要有什麽顧忌。遇到的确難以決斷的事情,來找我商量一下就行了。我這傷雖然不是太重,但要完全康複可能還要一些時間。這些日子,你可就要忙碌一下了。另外,我聽說你曾經吐血,有沒有請軍醫看過,是什麽問題?”
武元衡微微地笑了一笑:“多謝漢王關心。臣下請軍醫看過了,并沒有大礙。隻是當時……目睹漢人同胞被屠,氣血翻湧郁積到了心頭。吐出那口淤血反而沒事了。漢王就請安心養傷吧,維州的事情,臣下一定悉心打理。”
“嗯……”李世民點了點頭,說道,“近日有沒有再收到赤松德贊的消息?”
“已派出多輪斥候刺探消息,暫時還沒有回報。”武元衡說道,“臣下看過了地圖,做出了一些猜想。赤松德贊率領十萬大軍沿烏蒙山向東北方向撤退,看來很有可能會到原來的吐谷渾一帶的州縣停留整頓。往東北一帶而去,在羌水與黃河有一帶,有他地好幾個重大軍鎮。看來他還沒有死心啊,打算随時卷土重來。”
“嗯,有可能。這兩天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李世民揚了一下手指向議事廳邊上放的大地圖,示意過去看看。他指着地圖說道,“黃河與積石山一帶,以及羌水流域,都是以前吐谷渾地軍事要地。赤松德贊仿效我大唐,在這一帶設立了多個軍鎮,在河西與我大唐對恃。再加上洮水、渭水一帶的會州、原州、渭州等地,吐蕃人在河西的軍鎮多達十餘個,兵馬近十萬人。這也是爲什麽,赤松德贊敢有恃無恐的來攻打我西川了。他大可以相信,李晟、渾與李懷光等人,無法突破他在河西布下的天羅地網,襲取到大非川與青海一帶,騷擾他身後。如果讓赤松德贊在那一帶養好了傷口恢複了力量,的确随時可能卷土重來。所以,這一場戰争,還沒有結束啊!”
“是啊!所以臣下,也沒有急着請異牟尋等人回國。”武元衡說道,“雖然他們幾萬人留在這裏将是一個極其沉重的負擔,但更是我們得力的幫手。如果赤松德贊卷土重來,僅憑元氣大傷的劍川軍來抵擋,将會十分的吃力。”
李世民的眉頭微微皺起,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