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李世民算是完全蘇醒了過來,隻感胸前一陣陣的劇痛。顔真卿将他扶起來一點,在他背後塞了枕頭棉被,讓他坐起來了一些。武琦雲則是用溫熱的毛巾,替他擦了擦臉,這時整個人才煥發出一點精神來。
顔真卿見李世民情況好轉,也略自籲了一口氣,說道:“殿下,你怎麽會跑到了終南山,還在那裏遇刺了?”
李世民愣了一愣:“高固和蘇菲兒,沒有告訴你們麽?”
“沒有。”顔真卿搖了搖頭,“老夫去問他們話,他們卻什麽也不肯說。”
“哦……”李世民似是而非的點點頭,心想這兩人的口風還蠻緊的,于是說道,“老太師,這件事情我不想太過聲張,你們也别問太多了。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麽大礙。”
“好吧。”顔真卿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隻是,你這樣冒險,着實讓人捏了一把汗。朝堂上,我去給你告病,這些日子就不用上朝了。安心在家養傷吧。如果有什麽事情,你現在就交待下來。”
李世民想了一想,說道:“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武元衡那邊,你們要照看着點。”
“這個你放心。”顔真卿說道,“老夫現在領了禦史大夫這份差事,會認真處理的。武元衡這個小子,老夫也是久聞他的大名呀,是個人才。這一次在華原發生的事情,老夫也多少知道了一些。我估計,他那個華原縣令是不能幹下去了。殿下你看,給他分派一個别的什麽差事?”
李世民摸了摸綁着繃帶的傷口,提了一口氣說道:“他現在去擔任什麽職務也不合适。這樣吧,麻煩老太師去一趟宗正寺和吏部,将他的官憑轉到漢王府上。讓他暫時屈就到我府上當個小吏吧。”
顔真卿點了點頭:“老夫也是這個意思。既然如此,殿下歇着。我等告辭了。”說罷,顔真卿和李勉就退了出去。
一旁的吳仲孺卻還不肯走,有些狐疑的看了幾眼在榻邊伺候的武琦雲,上前兩步拱了拱手說道:“殿下,你怎麽會弄成了這樣子?真是讓人擔心死了!小女月琳本來也是要來探望并從旁照顧地。無奈禮法限制,現在不方便前來。于是托我給殿下送來了一片繡帕。”說罷,從懷裏拿出了一片折疊得很整齊的粉紅絲帕。遞到了李世民眼前。
李世民忍着痛笑了一笑,伸手接過了繡帕。展開來一看,上來繡着一片花叢和綠草,有兩隻蝴蝶在其中飛舞。邊上繡了四個秀麗的字:安泰永康。
“有勞吳小姐費心了。”李世民折好繡帕放在枕邊,對吳仲孺說道。“吳大人回去轉告吳小姐,說本王無事,幾日便可康複如初。”
“是。”吳仲孺彎腰拱手拜了一拜,又忍不住多看了一旁的武琦雲幾眼。武琦雲矮身行了一禮:“殿下有事,民女先行退下。”
李世民轉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也好。這裏不用你做什麽了,稍後你讓俱文珍進來一下吧。”其實,睡了這麽久他有些内急了。也沒有差開武琦雲的意思。
武琦雲卻是有些怏怏的退了出去。
吳仲孺見武琦雲走了,這才上前說道:“殿下,你……哎!這兩天,卑職可是二天一夜沒合眼,生怕殿下出什麽事。幸好皇天相佑,殿下總算是無事了。以後啊,殿下可得小心着點,千萬别再涉險了。”
“這有什麽。”李世民笑了一笑。說道,“我本來就是刀槍箭雨死人堆裏摸爬滾打活出來的人。受一點小傷就跟家常便飯一樣,這一次不過是意外罷了。對了,征收糧食地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卑職正想要說起這件事情。”吳仲孺說道。“卑職派出的商隊,最初還算是順利。收到了百餘萬石糧食。不料,最近兩天不管到哪裏征買糧食,出多高的價錢也沒什麽人願意賣。看來,是有人暗底裏使壞了。”
李世民挑起嘴角,冷冷的笑了笑,說道:“預料之中的事情罷了。這一次我受傷,其實也有一些好處。皇帝那邊地差事,我就可以推托掉了。有誰想栽害我,也跟我搭不上什麽關系了。吳大人,收糧的事情,你也别太心急了。能收到就收,收不到也别勉強。眼下我受了重傷,不理朝事隻能在家靜養了。外面那些人,想怎麽折騰就讓他們折騰去了,再如何也擠兌不到我頭上了。”
吳仲孺想了一想,點頭道:“殿下說得有道理。雖說受傷不是好事,但也算是還有有利的一面。卑職雖然隻是個商人和無關緊要的小官,但也感覺眼下的朝堂之上暗流洶湧、危機四伏。殿下趁這時候告病不出在家養傷,也不失爲了一個恰當地舉措。其實在這之前,卑職還曾想過,勸殿下假托生病閉門不出的呢……沒想到,哎呀!也不知道是福是禍,殿下真的遇刺了。”
“呵……咳、咳!”李世民想笑,但有些牽動了傷口,又咳了起來,吳仲孺連忙上前幫他撫背,手忙腳亂地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李世民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忙碌了,說道:“其實我也有過這樣的想法。不過,眼下關内糧荒,也是要解決的問題了。不管是誰在哄擡物價囤積居奇,關内物價飛漲百姓的生活就會沒了保障,這是對大唐很不利的事情。雖然現在我可以置身事外了,但是吳大人還是不要放棄去做這件事情吧。隻是,沒必要像之前那樣不惜血本了。我估計,我這一倒下來,許多不懷好意的人也會感覺有些失望,将手中拽得緊緊的糧食松上一松。到時候,價錢或許能便宜一些。吳大人也就不必那麽破費了。”
“哎呀,錢的事情殿下就不要再提了。這件事情,殿下也不要再過問了。”吳仲孺說道,“卑職一定會将糧食地事情處理妥當的。殿下隻要好好的安心靜養。早一點康複如初就行了。小女在家可是每日翹首以盼殿下呢!”
李世民微微的笑了一笑:“現在我受了這傷,之前預計地臘月訂親,怕是不行了。這個……還請吳大人和吳小姐原諒。”
“沒有關系、沒有關系。”吳仲孺連連說道,“隻要人好起來,一切都不那麽重要了。卑職剛剛花重金請了兩個名醫和兩個好廚子,來幫殿下治傷調養。殿下什麽事情都不要去想了,放寬了心。好好養傷。”
“嗯。”李世民點了點頭,感激地看了吳仲孺兩眼。吳仲孺倒也還識趣,沒敢多神作書吧打擾,這便告辭去了。
李世民獨自輕歎了一口氣,靠在了枕頭上。心裏悶悶的想道:墨衣比我傷得更重。她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那個獨孤凡,實在是太魯莽了……不過,聽墨衣說起,他受了太多陰寒之氣地毒害失去了生育能力。性格可能也因此變得暴戾而乖僻吧……畢竟。不能當正常的男人了,誰也不會心理舒坦。這一次本來料定了不會有什麽岔子的,沒想到獨孤凡這個異數。将一切事情都弄得一團糟了。還真是有些失算。
過了一會,俱文珍進來伺候。李世民在床上躺了二天一夜,骨頭都要酸了。就讓他攙着下床略微走了一走,換了一身衣服将身子擦拭了一下,床褥也全換了新的。他想要外出走走,俱文珍死活擋着不讓他出去,說是新受地傷見了西風容易惡化。李世民無奈,隻得又百無聊奈的躺了下來。扯着俱文珍聊了一會兒天。大緻了解了一下給食邑下的百姓送糧送衣的事情,看來有了吳仲孺幫忙進行得還算不錯。李世民也算是放下了心來。
現在看來,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呆在府裏不出門,安心養傷了。孤獨凡這一劍雖說是傷了自己。但也順帶着讓李世民多了一個徹底脫身自保地籍口。相比于傷人皮肉的刀劍,朝堂上的冷槍暗箭。還更加的兇狠惡毒,殺人不見血。李世民無奈的苦笑,想不到自己也會有這樣一天,要借養傷來回避政治上地兇險。
過了一會兒,蘇菲兒拿着食盒來伺候漢王用膳了。李世民讓俱文珍退了出去,身邊再無旁人,這才問道:“菲兒,東女國的人,怎麽樣了?”
“西廂院裏都空了,一個人也沒有了。”蘇菲兒一邊給李世民喂湯喝,一邊靜靜的說道,“那天殿下暈厥過去後,那兩個道人替殿下止了血,就将你和小女王帶到了不同地地方。不久,高固将軍帶着人來了,就将殿下帶回了府裏。回府的時候,東女國的人一個都不見了,小女王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後來高固将軍帶了人将宗聖宮搜了個遍,也什麽都沒有發現。”
“嗯……”李世民輕歎了一口氣,心中想道:獨孤凡擄了蘇菲兒逼墨衣動手,想必她事先也是早做了安排,讓東女國的人都離開了漢王府。現在我被刺傷,墨衣也不知道會怎麽想,會去哪裏,是否平安無恙……事情本不該如此糟糕的,都是那個獨孤凡,正如墨衣所說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殿下就請安心養病吧,不要想太多了。”蘇菲兒輕輕的說道,“小女國貴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李世民略帶疑惑地看了蘇菲兒一眼,感覺有些異樣。蘇菲兒臉上紅了一紅,輕聲說道:“婢子看得出來,小女王對殿下很是有些愛慕。想必過不了多久,隻要她傷好了,就會回來再找殿下的吧……”
“會麽?”李世民呵呵的笑了一笑,心中道:事情哪裏會有那麽簡單。我堂堂的大唐親王因爲她這個東女國的小女王而受了重傷。這件事情十分地敏感,是能夠牽扯到兩國關系的。雖然我不會将這件事情聲張擴大,但東女國地人可能就不會這麽想了……墨衣可能會以爲,這一回肯定是弄巧成拙,讓東女國與大唐結下生死怨仇了。
哎!說來說去,都是孤獨凡那個剛愎自用、性格古怪乖僻的家夥惹的禍。事情明明不會朝這個最壞的方向演變的。我和墨衣,眼看着就要達成妥協了,卻跳出了他這麽個家夥從中壞事!
蘇菲兒喂李世民喝了一碗湯,吃了一些香甜的鹿肉粥,自己的眼圈兒又變得紅紅的了。收拾了餐具以後,她又回到了房裏,就坐在李世民榻邊的一張小凳上,不肯走了。
“菲兒,你去休息呀!”李世民看她精神很不好,讓她回去睡覺。
“不用了。婢子就在殿下旁邊伺候着。”蘇菲兒搖頭,不肯走。
正在這時,武琦雲帶着房慈來探望漢王了。房慈膽小謹慎,見了漢王就有些畏手畏腳,但眼神裏滿是真誠的關切和擔憂。至從母親過世後,他在這世上就沒有親人了。漢王在他心目中,就如同是父兄一般。
“旁慈,過來。”李世民招了招手,房慈猶豫了一下,走到了李世民榻邊跪下。
“起來。”李世民摸了摸他的頭,笑呵呵的說道,“最近多來我房裏坐坐。以後啊,我時間可就多得花不完了。可以親自教你讀書識字。”
房慈眨着眼睛:“噢……不過,殿下不是給我請了教書先生嗎?殿下受了傷,要養病。”
“沒有關系。先生教,我也教。”李世民笑呵呵的說道,“要是不找點事做,還真是會悶壞了。先生教你識字念書,我教你許多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好嗎?”
“好。”房慈撇開嘴就笑了起來,露出了兩個酒窩和一排大闆牙,一臉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