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一行等人,騎着馬繞了個大彎道,幾乎遠遠的繞着長安跑了半個圈。野詩良輔和高固雖然一直大惑不解此行的目的何在,但都沒有出聲去問。三人找到一家鎮甸,換了一副行頭,扮成了主仆三人。李世民特意讓三人換上了比較厚實的皮裘,自己身上那一身裝束更是華貴異常,乍眼一看,就是一個富家仕子。
雖然天氣有些變涼,但換上這樣厚實的衣物,野詩良輔和高固還是很不理解,感覺有些太過頭了。可過了不久,他們算是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所在。三人居然到了一片大山腳下。
上了山,自然會更冷一些。可何況還是在夏日都比較幽清的終南山。
終南山,西漢年間曾在山口大裕谷建起了太乙宮,所以又稱太乙山。這裏是華夏道教的發源地,相傳老子曾雲遊到此講經,授給文始真人五千言《道德經》。近千年來,山上建起道觀樓台無數,成爲天下道教所矚目的焦點所在。尤其是有唐以來,李家皇宗認道教始祖老子爲聖祖,大力尊崇道教,特别是道士岐晖曾贊助唐高祖李淵起義,從此道教以終南山爲根基,在華夏大地上不斷發揚光大。
時隔百餘年後,李世民重登終南山,心中自然是有一番不同的滋味。一百多年對于這一處山秀來說,倒是改變不大。山上的道台樓謝,沒有留下過多的時光的痕迹。隻是相對于唐初時的熱鬧,現在冷清了許多。那個時候,天下四方雲遊而來的佛道信徒,每日奉上的香火,幾乎都能讓整個終南山籠罩在一陣青幽之中。可如今,三人在山道上走了許久,幾乎沒有碰到一個人。想找個寄馬的地方,都未能如願。
盡管這終南山山奇水秀宛如仙境,野詩良輔和高固卻全然無心欣賞,越發的感覺迷惑起來。眼下大軍正殺得如火如荼,這個大元帥,怎麽就帶着他們來遊山玩水了?!
李世民卻全然不在意,眼下就活脫脫像個不問天下事、隻知道享受的公子哥兒,背剪着手,悠悠然的走在山道上。或觀摩一下古迹,或憑高仰歎奇秀的山峰道亭,偶爾還搖頭晃腦的吟出一兩首詩來,神情悠然之極。
野詩良輔和高固,自然是一陣大眼瞪小眼,不知所雲。
傍晚時分,三人已經到了一處規模極其宏大的道觀之前。仰頭一看,‘宗聖宮’。
李世民微微一笑:這便是我那父皇當年力主修建的大道觀。到如今,保存得還算不錯。相傳,這裏就是老子講經的地方。貞觀時,自己也曾過遊曆過。當時那香火可是鼎盛之極,整座大道觀占地近方圓十裏,道台樓亭不可勝數。
可今天,三人都走到觀門了,還沒有一個道士出來迎接。
李世民帶着二人,大搖大擺了走了進去。石闆道上,倒也還焚着一爐香,飄飄袅袅,卻顯得有些死氣沉沉。遠處看來氣勢非凡的大殿堂,近到眼前卻露出了一陣頹敗模樣。
李世民對這些不在乎了,今天來的目的,本來也就不是遊玩。爐中有香,看來這觀中就應該有人居住。
三人徑直走到了文始殿前,這才有一個小道士急忙忙的迎了上來,看似還有些沒睡醒的樣子,稽了一首說道:“三位道友遠道而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哦,小道長不必多禮。”李世民做出一副輕佻的樣子,随意的說道,“我們也就是一路閑逛到了這裏。天色将晚,來不及下山了,想到這聞名暇耳的宗聖宮來借宿一晚。”
小道士愕然的愣了一愣,随即說道:“三位道友……本觀已經有些日子沒有香客來仿了,所以廚下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齋菜,隻怕三位要受委屈了。”
“無妨。”李世民擺了擺手,說道,“你給我們安排三間淨室,能有個熱湯洗洗腳去去乏,就可以了。我們自帶了酒菜。”
“哦,那便好、那便好……”小道士弓了一下身朝旁邊指引道,“三位這邊請。”
李世民讓野詩良輔系好了馬,三人跟着小道士,走進了後院。雖然香客極少,可這裏的房舍還是極多的,畢竟曾是香火鼎盛的所在。隻是四下裏一陣冷清,連個燭火也沒有,隐隐感覺一陣寒氣逼人。
“小道長,這麽大的宗聖宮,怎麽就隻見你一個人?”李世民問。
小道士低眉順目的答道:“連連戰亂,無人前來進獻香火。道觀雖是方外所在,也畢竟不能缺了人間煙火。觀裏窮得緊養不活人,許多師兄弟都還俗去了。眼下觀裏隻剩下小道和三位師尊,以及十幾個虔心修道的弟子。他們都住在後面的玄門殿裏,一般不出來見俗客。所以,隻有小道出來迎接諸位了。多有失禮,尊駕還請勿要怪罪。”
“哦,是這樣……”李世民随口了應了一聲,心中暗自道:都躲在玄門殿裏搞什麽鬼?我看這道觀雖然有些冷清,倒還不至于人煙稀少,平常來的人應該挺多的。這一路走過來,道尊塑像和路上都是十分幹淨的,沒有灑落許多的灰塵。你一個小道士,每天能将這麽大的地方打掃得幹淨麽?肯定是平日裏來往的人多,才沒有積壓下許多的灰塵了。
小道士将三人引到了一排房舍前,取出鑰匙打開三間房,指引三人住進去。李世民拿出一錠白銀塞給小道士:“小道長,今日我們身上的銅錢都花得光了,權憑這些白貨添些香油錢吧。多有叨擾,還望小道長不要介懷。”
“多謝尊駕。”小道士接了過去,稽首拜了一拜,“小道這就爲三位準備熱湯洗浴。三位請自便。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小道自當指引三位四下遊玩,參拜列位道尊。”
“有勞。”李世民還了一禮,退回了房間裏。心中的疑堵卻是更大了:窮道觀窮道士,我給他一錠銀子,居然沒有一點歡喜的樣子。按眼下的時價,這錠銀子少說值個六七貫錢,能買到幾十石白米。他卻有點心不在蔫毫不在乎,看樣子還把我們看成了累贅和麻煩……有點詭異。
不久,小道士帶着兩個師兄弟,給三人搬來了熱水,取來了被褥和油燈等物,就一聲不吭的走了。李世民将野詩良輔和高固叫到自己房裏,三人拿出自備的一些幹糧和酒水,随意的吃了一些。
憋悶了一天的野詩良輔,終于忍不住說道:“殿下,這光景,怎麽帶我們遊山玩水來了?”
“怎麽,不喜歡?”李世民笑了一笑,“沉住氣。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高固在一旁靜靜的說道:“這個地方,有點古怪。”
“怎麽說?”李世民偏頭問他。
高固擰起了眉頭,搖搖頭說道:“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感覺……這地方,不該是這個樣子。雖然眼下四方戰亂,可是佛道兩家受波及應該比較少。不管是誰在掌權,也都沒怎麽打壓佛道。就算香火不如以前,以宗聖宮這樣的名氣,應該不至于淪落到養不活人的境地。而且……”
“而且什麽?”
高固壓低了一些聲音:“而且我發覺,那幾個小道士,也許并不是真正的道士。他們身上的武藝……應該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