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驚心動魄

千古事,雲飛煙滅。

……

這是令人難熬的一夜,皇帝如此,重臣們亦如此,袁世凱尤甚。

秉承皇帝旨意的小六子将袁世凱引到了東昌廊的一處小屋,房子不大,設施倒是齊全,座椅床櫃樣樣不缺。小屋四周是清一色的大内建築,屋子挨着屋子,房梁連着房梁,梁上、牆上、窗上都刻着精美花紋,齊整劃一,令人賞心悅目。更妙的是從外頭看去,根本看不出小屋模樣,隻有穿過廊道,拐過小門才進得去屋子,當真是隐蔽之極。袁世凱雖是皇宮的常客,但一般都有太監領路,常去的也就那麽幾處地方,皇家戒備森嚴,在大内走錯一步都是死罪的情況下,他壓根就沒機會窺得紫禁城的全貌,更不消說知道還有這種小木屋。

“袁中堂,按皇上的意思,雜家就請您在這休息兩天,一會兒折子便喚人抱了來,被褥枕頭等一應之物自然也會有人送來,地方狹促,還請您多擔待。”小六子一本正經,闆着臉和袁世凱交待。

“是!是!倒是勞煩公公費心了,區區意思,不成敬意。”袁世凱用肥厚的手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卷起來便往小六子手中塞。

“那雜家便先告辭了。”小六子一腳跨過門檻,抖開手中的銀票,發現僅僅是50兩銀子之後,便憤憤地罵了一聲,“狗眼看人低!”袁世凱以往送銀子給李蓮英、小德張的時候哪一張不是成千上萬,隻有打發可有可無的小角色才會掏出幾十兩左右的銀子來應付。小六子心想:袁世凱你沒幾天蹦哒頭了,還這麽勢利?

此番倒是錯怪了袁世凱,今夜老袁何嘗不想多給一些,隻是這一路走的匆忙,不曾多帶銀票,這一張還是昨兒個打賞時用剩下來的。袁世凱人久成精,想着不能在小太監面前露怯,故而給的時候還是往日那般氣派,讓人絲毫看不出他心中的惴惴不安。

望着案前的那一大摞折子,袁世凱什麽心情也沒有。什麽“公忠體國”、“替朕分憂”在他看來都是皇帝的鬼話——真要讓我批閱折子,放着軍機處這等名正言順的場所不去,偏要尋個僻靜屋子,難不成我老袁真當是傻子?這些折子,批也好,不批也好,對于大局根本是無關緊要,他才懶得動手。

如何脫身呢?擡眼望去,窗戶紙上雖然看不出動靜,但腳步聲卻是聽得分明,門外必定有人看守。這更坐實了他的判斷——皇帝分明是打着“替朕分憂”的幌子來爲難自己。要想偷偷溜走顯然是不可能的,一來這麽大的動靜逃脫不了看守之人的監視,二來即便能溜走也不是正道,皇帝留人的方式雖然有些古怪,卻是自己親口答應的,這一走了之算是抗命呢還是違诏?更何況宮門緊鎖,宮内嚴防,萬一有個差池,将來渾身是嘴也分辯不清。

緊張地權衡各種利弊關系,認真分析了自己的處境,袁世凱不由得回憶起10年前譚嗣同深夜造訪的情景,那時有過如此激烈的思想鬥争,沒想到10年後的今天依然要面臨同樣棘手的局面。報應啊報應,難不成我袁世凱真當是皇帝命中的冤家?

苦思冥想了半天,聽着晃動的腳步聲,思路卻是慢慢清晰:皇帝對自己恨之入骨,殺機畢露,可又沒有合适的罪名和緣由殺人,隻能将自己先關在這個屋子裏出出氣。想到這裏,他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冷笑,原以爲皇帝在瀛台“曆練”了十年會有所醒悟,沒想到還是這麽魯莽和沖動,你關得了我一時,關得了我袁世凱一世麽?

至于皇帝沒有撒手歸西的變故,袁世凱認爲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下面的奴才辦事不力,什麽“好藥”,分明是一劑無用之物,回去非抽了他們的筋不可;第二就是李蓮英這老閹狗根本沒辦成差事,明明是這混蛋要俺老袁來幫忙的,怎麽他反倒那麽不上心?可疑,可疑!隻是想來想去也找不出李蓮英這麽做的道理,四格格的暗示同樣說明了這一點,估計大概是皇帝命好,李蓮英找不到下手的機會——這真是個禍根,不能再留着了。隻是一向病恹恹的皇帝怎麽突然脫胎換骨了呢?袁世凱琢磨了半天也想不通個所以然。

經過這麽一深究,他内心原本措手不及的恐慌和不安已經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權衡計較。不錯,皇帝确實掌握着生殺予奪的大權,可即便貴爲天子要想殺掉重臣也得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他認爲皇帝找不到這個理由——總不能将10年前派兵殺太後的舊話重提吧?那是弑母,皇帝再傻也不會這麽說——這是道義上不敢殺的立腳點。袁世凱不無得意地想:現在俺老袁手握軍權,别看陸軍部将北洋六鎮收了四鎮回去,真要是有什麽風吹草動,大部分官兵肯定還是支持我的,這是最大的本錢,即便皇帝不顧一切地要殺我,也得考慮考慮這幾萬人馬的威力。外頭英國公使朱爾典也是支持我的,皇帝若敢用強,洋人首先就不會答應,有這層制約在,皇帝便像被捆住了手腳似的,根本不要想施展身手——這是實力上不能殺我的制高點。

既然不敢殺我,不能殺我,那瞎擔心什麽呢?他在心底不無揶揄地嘲諷皇帝:得了,太後關了你10年,俺老袁就讓你關幾天吧,也算給你個交代。等慶王爺回來了,咱家找他說項說項,你就得放我。既來之則安之,咱也算是在宮中住了一宿的人物了。

既然性命無憂、逃跑沒轍,緊繃的心弦一下子放松了下來,直感覺渾身酸痛、兩眼發困。少頃,鼾聲如雷……

雖年逾70,張之洞的文思仍然堪稱飛逸,良弼前腳剛走,他就将寫好的文稿拿了過來。原打算在殿中讀給皇帝聽的,林廣宇卻說不急,而是吩咐禦膳房準備點心,準備與這個老臣邊吃邊談,後者看看天色仍是黑漆漆的一片,忙碌了一宿也确實感到腹中空空,就沒推辭,去了。

從未在這樣的時機、這樣的環境下喝酒,張南皮有些惴惴,但又頗覺興奮。用餐的地點在福昌殿旁的閣樓裏,既望得見周圍的景色,又不至于被風吹到,優雅僻靜,确實是小酌的好去處。雖說隻是要求點心,但望着一盤盤精美的肴馔林廣宇還是有些**,這分明是一桌豐盛的飯菜嘛!“點心”已然如此,正餐該如何?他對于帝王之家的奢侈有了直觀印象。由于不習慣吃飯的時候還有人站立在旁邊盯梢,太監都讓他趕到樓下伺候去了,酒也沒讓太監動手,親自把着酒壺給張之洞滿上。

張南皮大駭,驚得差點跪下,君爲臣斟酒,何等禮遇?

“孝達,”林廣宇微笑着說,“不必多禮,此爲敬重老臣之酒,贊其夙夜憂思、一心爲國,卿當之無愧。”

“皇上折殺老臣。”

“不必介懷,朕先通覽文稿,卿可先用點心。”

林廣宇拿起文稿便讀,一手方正漂亮的行楷躍然紙上,剛剛讀了幾行,用眼睛的餘光掃去,張之洞緊張地坐在位置上,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菜肴,筷子卻是一動不動。林廣宇知道他恪守君臣禮儀,在皇帝未曾動筷前是絕不敢下箸的,于是微微一笑,随手夾起一塊牛肉便吞咽起來,隻覺嫩滑爽口、口齒留香,再配上杯中的小酒,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坦。果然不出所料,張之洞在皇帝動筷後也持續跟進。

“予以薄德,祗承文宗顯皇帝冊命,備位宮闱。迨穆宗毅皇帝沖年嗣統,适當寇亂未平,讨伐方殷之際。時則發撚交讧,回苗俶擾,海疆多故,民生凋敝,滿目瘡痍!予與孝貞顯皇後同心撫訓,夙夜憂勞,秉承文宗顯皇帝遺谟,策勵内外臣工,暨各路統兵大臣,指授機宜,勤求治理,任賢納谏,救災恤民,遂得仰承天庥,削平大難,轉危爲安。及穆宗毅皇帝即世,今皇帝以沖齡入嗣大統,時事愈艱,民生愈困,内憂外患,紛至沓來,不得不再行訓政……”

這是林廣宇很熟悉的文章,看到“不得不”三字,笑了:“皇太後‘不得不’再行訓政,朕亦‘不得不’在瀛台調養生息……”

張之洞原本菜剛夾到半空,皇帝一發話,他不由得一驚,夾好的菜也跌落盤中。皇帝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對垂簾聽政是極端不滿的。“不得不”三字,固然點出了‘情非得已’的苦衷,爲慈禧戀棧順利開脫,卻也勾起了皇帝的新仇舊恨,如何能高興得起來?眯眼睛想了一會,他答道:“既皇上認爲不妥,‘不得不’三字删除爲宜,亦無改‘再行訓政’之本意。”張南皮是個聰明人!跟聰明人說話果然舒心!林廣宇繼續看下去:“……前年宣布預備立憲诏書,本年頒示預備立憲年限,萬幾待理,心力俱殚。幸予體氣素強,尚可支柱,不期本年夏秋以來,時有不适,政務殷繁,無從靜攝,眠食失宜,遷延日久,精力漸憊,猶未敢一日遐逸。本月二十一日病勢增劇,遂至彌留。回念五十年來,憂患疊經,兢業之心,無時或釋,今舉行新政,漸有端倪。皇帝正值壯年,内外諸臣,尚其協力翊贊,固我邦基。當以國事爲重,尤宜勉節哀思孜孜典學,他日光大前谟,有厚望焉!喪服二十七日而除,布告天下,鹹使聞知。”

“朕無異議,明日衆軍機傳閱後便正式诏告天下。”林廣宇邊說邊往對方碗裏夾了一個水晶蝦球,“張師傅文章名動天下,昔日皇太後每讀張師傅折子便歡喜異常,今日由卿撰寫遺诰,亦足慰她老人家于九泉。”

“先太後隆恩,臣萬死不敢望報其一。”想起45年前慈禧親手點探花的往事,張之洞不禁感慨萬千。

忽然樓底下傳來撕心裂肺的喊叫聲:“來人那……走水啦……”林廣宇心中一驚,站起身推開窗戶發現西南方的不遠處已經濃煙滾滾,透過夜色依稀還能看到火星。張之洞老眼昏花,忙了一宿再加喝了兩盅酒,神智有些茫然,注意力也急劇下降,樓下的喊聲并未引起他的反應,再加上林廣宇起身離座後的動作并不激烈,他就安坐在椅子上沒有動彈。

在樓底下伺候的小太監“噔噔噔”地跑上了樓,帶着哭腔大聲喊道:“皇上……張中堂……大内不知何處走水了,奴才……奴才……懇請皇上移駕暫避。”

“無妨,朕先看看,究竟怎麽回事?”

煙起處,火星四濺,祝融肆虐。紫禁城的房子幾乎全爲磚木結構,極易起火燃燒,林廣宇瞅得真切,剛才還是黑煙萦繞,轉眼就已經變成火光沖天,大火映照之下,很多黑影顯現出來,顯然是宮裏的人群已經被驚動,正在想辦法救火。

将時鍾撥回這以前,正是良弼帶着衛兵看守着袁世凱。屋裏傳來了如雷的鼾聲,屋外之人卻是絲毫不敢懈怠,任憑寒風拂面,依舊圍繞着這一帶巡邏嚴防。皇宮内漸漸地安靜下來,良弼内心卻怎麽樣也平靜不下來,方才皇帝那熱切的眼神、殷切的期望在他腦海中不住地盤旋。

“要幹,要快幹,怎麽做呢?”種種設想在他腦海中一一浮現,又一一被推翻。殺掉袁世凱幾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隻消闖進門去,或者用刀、或者用槍,隻消一點點力氣就足以解決對方的性命。但是良弼不是頭腦簡單的死士,不是有勇無謀的莽夫,這麽下手固然是方便了,可是麻煩卻不會減少——他并不怕死,但皇帝如何向世人交代?一個處置不當必然引來北洋全體的反彈,這才是最傷腦筋的。寒風凍骨,良弼卻是滿頭大汗,爲尋不到良策而傷神。

幾個衛兵擠在一起,靠活動身體和抱團來相互取暖,神色卻是毅然——奉皇命那是天大的事情,這點冷算得了什麽?

“衆位兄弟,這麽苦捱着也不是辦法,我去弄點燒酒給大家夥暖暖身。”

“不瞞大人說,冷倒确實有點,不過咱不怕,别看袁世凱這混蛋現在舒舒服服地躺在被子裏,估計他心裏頭比咱們還冷呢!”

……有意思,衆人一陣哄笑,氣氛也活躍了不少。

良弼跑去弄酒了,果然是紅帶子宗親,對禦膳房也是熟絡,這麽晚居然還能弄來一小瓶燒酒和半盤子牛肉。

“來來,大夥都喝兩口……”良弼“咕咚咕咚”往自己喉嚨裏灌了兩口後便将瓶子遞給了衛兵,有了長官帶頭,衛兵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按規矩執勤的時候是不準喝酒的,可今天本不是正式的任務再加上良弼大人說是爲了暖身,大家就沒那麽多顧忌。

“大人,看……那邊似乎走水了。”有衛兵剛剛接過酒瓶子就發現不遠處開始冒出黑煙,然後是火苗,火星在漆黑的夜空中格外明顯。

“不好,真走水了。”良弼着急起來,火是已經着了,大内卻還沒有反應。

“你們幾個趕緊過去救火……”

“那這家夥?”有人指指屋子裏。

“不礙事,有我盯着,保證他‘平安無事’”。

聽長官這麽吩咐,衛兵不敢怠慢,他們深知大火的威力,冬季正值氣候幹燥、草木枯黃,這火勢一旦擴散開來可是非同小可,當下一溜煙便朝火場奔去。

一看衆人離去的背影,良弼一咬牙,穿廊入房,推開屋門,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了袁世凱的床頭。

望着床頭那張圓乎乎的胖臉,良弼一陣鄙夷:“袁世凱啊袁世凱,你死到臨頭還這麽目空一切,居然連房門都不鎖,真以爲我拿你沒辦法?”伸手往腰間一掏,麻利地解下了褲帶,輕輕一擺弄,褲帶已經纏上了袁世凱粗短的脖子。

袁世凱被驚醒了,他恐懼地看到在他面前居然赫然出現了一個人影,而且偏偏還是他所認識的。

“良……”弼字尚未出口,對方已經收緊了手中的褲帶,從脖子處傳來一陣陣痛楚。

“啊……”袁世凱掙紮着,扭動着,用雙手拼命去抓自己脖子處的那條生命之繩,可惜……太晚了!催命的絞索越來越緊,他隻感覺眼前發黑,金星直冒,忽地手一松,失去了知覺,腦袋也不由自主地歪到了一邊——他,挂了。

良弼松開了褲帶,用手探了探對方的鼻息再無反應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将袁世凱剛才拼命蹬腿掙紮時弄到地上的被子重新放置床上,被子一角卻搭在了火爐之上。火……熊熊地燃燒起來,火……四處蔓延開來,床被點着了,屋子開始升騰起煙霧……很快小木屋便陷入了火焰中,良弼推開門,回過頭心情複雜地看了袁世凱一眼,毅然決然地離開了。

由于小木屋獨特的環境位置,雖然裏頭的火苗已經竄到了梁上,但在外面看來僅僅是冒出黑煙而已,在漆黑的夜幕中根本就不易察覺,更何況紫禁城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已經走水的地方呢!火勢蔓延的很快,不多時,四周的屋子也開始冒煙而火苗冢突了。

良弼微微一笑,警惕地看着四周是否有人察覺。遠處,整個皇宮都被驚動了,無數的太監湧出來救火,叫人的叫人,提水的提水,哭喊的哭喊,救火的救火,自然也少不了趁火偷盜的人……良弼雖然置身于鬧哄哄的場面,心思卻一刻不敢松懈。

終于有人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不好啦,東邊也走水啦……”

衆人擡眼望去,果不其然,東昌廊附近竄出了老高的焰光,着的似乎比這邊還厲害。幾個正在參與救火的衛兵們目瞪口呆,急慌慌地扔下水桶就走——皇上交待的任務可是看好袁世凱,現在着火了,不知道良弼大人和袁世凱怎麽樣了?

奔跑了幾步,看到了前面的人影正在奮力滅火,走近一看,須發皆有被火燒過的痕迹,這不是良弼麽?

“大人……”

“快……快……再叫些人手,這邊也着火了,我一個人救不過來。”良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臉上黑乎乎的一片,都是煙熏火燎的痕迹——火勢很猛啊!

等衛兵和一群氣急敗壞的敬事房太監重新趕到之時,大火已經席卷了整個屋群,十幾步外就可以感受到灼人的熱浪,火勢分明猛烈地多了。

“快,快,快……啊!袁大人還在裏面呢?”小六子哭喪着臉,撕心裂肺地喊叫起來,“快救人啊……”

皇帝要如何處置袁世凱與他毫不相幹,但這地方卻是他奉命安排的,出了事第一個頂罪的就得是他。

救人?太監們面面相觑,這分明是沖進去送死!袁大人?袁大人怎麽會在這裏。火借風勢,風助火勢,到處是梁柱崩塌的聲音,一根根帶着火苗的木頭從空中墜落下來,發出震撼人心的聲音,水潑在上面根本無濟于事。

良弼急了,提過一桶水兜頭就淋在自己身上,寒風吹來,整個人都在哆嗦,他大喊道:“袁大人還在裏頭,我……我去救他。”說罷拼命就向火海沖去,身邊的幾個衛兵死死地拖住他,聲淚俱下地勸道:“大人,去不得啊……火這麽大……您也會死在裏頭的……”

“袁大人福大命大,說不定起火的時候早就逃出來了,大人呐,您可千萬不能再進去了……”

“轟隆轟隆”幾聲,帶着巨大的崩塌聲,伴随着風聲、尖叫聲、呼嘯聲,那幾間房子崩塌了,如同紙糊一般的倒了下來……周圍的人吓得趕緊躲開。

“完了!”小六子和良弼一屁股坐在地上,前者是哀歎,後者卻是如釋重負的解脫。

良弼黯淡的眼神中掠過一絲精光,轉瞬又黯淡下來——放了兩把火,燒了不少房子,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怪自己。

管他呢,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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