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硯卿的拳頭握了起來,身子更往裏縮了一下,讓身體完全被藏在裏側,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就從進來時的那門,馬上就有人過來了,正是送參湯的小丫頭,她歡快地打開門,往外張望了一下,銀鈴般的聲音響了起來:“哦,這位大叔,你要找哪位?”
并沒有聽到外面人的聲音,楊硯卿就見到她探出頭去,似乎外面的人正附耳說着什麽,那小丫頭關了門,匆忙往裏走,楊硯卿的心徹底提了起來,再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心更是激烈地跳動起來,白展恩快走過來,打開門:“你怎麽來了?”
“他過來找你了。”這個聲音讓楊硯卿閉上了眼睛,爲什麽,自己反應得太慢了!
“我知道,他現在就住在我家。”白展恩說道:“你這是擔心了?”
“有人在追捕他。”這個聲音說道:“不過住在你家我就放心了。”
“你是怎麽知道他過來的?”
“發現他不在十裏洋場活動,也沒有聽到其它的風聲,我便偷偷地進了他家,在他的書房裏看到做了記号的地圖,恰好是在川省,我就突然有種感覺,他知道自己還有親人在,這是要來找你了。”這個聲音說道:“我這才尾随過來,展恩,既然他是在你這裏,川省以内至少是安全的了,我就先走了,不要告訴他。”
楊硯卿終于按捺不住,一下子走了出去:“要瞞我到何時。”
來人吓了一大跳,看到楊硯卿,表情突變,更是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楊硯卿說道:“我一直在想,你會不會看到地圖,會不會尾随,你要是不來,我要什麽時候才能知道真相?我現在該稱呼你什麽,爹,還是曹先生?”
曹瘋子站在那裏,嘴巴張了好幾次,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楊硯卿說道:“海下地宮的時候,我曾經試圖摸骨,隻要知道你是什麽骨相,我或許可以猜到你是什麽人,可惜,我沒有找到機會,還是說,你那時候就刻意地避開,爲了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
身後腳步聲響起,見到曹瘋子,齊石與吳老六自然驚訝不已,此時的曹瘋子仍是改頭換面的樣子,舒易盯着他的臉,終于說道:“易裝術,你,怪不得硯卿問我除了鐵男和華天,有沒有教過第三個人,你,你是世間?”
“大哥,你什麽時候問的?”齊石徹底驚訝了。
“不過是随口一問罷了。”楊硯卿說道:“提醒我的是三爺爺的一句話,所以順口問了一句罷了,沒想到答案是這麽簡單,三爺爺是看着爹長大的,自然而然地教了一些,在我身邊,易裝的除了兩個人外,也隻有說書先生一人了,凡是被卷進來的人都不可能是巧合,所以,我才想到,這個人會不會就是我的父親,那麽巧,收到書信不久,先生就來了十裏洋場,又那麽巧,卷進江湖懸賞的事件中,還幫了我的大忙。”
曹瘋子閉上了眼睛:“我還想再進行多一些再和你相認的。”
“既然如此,爲什麽要送信過來,又爲什麽要在陳阿七宅院的樹上刻下字?”楊硯卿心頭的疑惑太多了,他甚至不能冷靜地意識到眼前的是自己的父親,而是一直想發問,一直想發問!
白展恩輕咳了一聲:“想不到今天會這麽熱鬧,姐夫,既然來了,不如進來說個清楚吧。”
曹瘋子還是之前的模樣,隻是較乞丐要好得多,坐在白展恩的書房裏,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舒易繞着他看了好幾次,終于說道:“技術精進了,我隻教了你一點皮毛而已,卻能做到現在的程度,真是了不起。”
“三叔還活着,我真的高興。”曹瘋子,不,楊世間欣慰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三叔和四叔屍首的下落,可惜沒有好的結果,現在親眼看到三叔,這些年的辛苦都不算什麽了。”
“隻是,你和白司令這是怎麽回事?”舒易說道:“所以,聽到侄媳的死,白司令其實是故作驚訝和悲傷嗎?”
白展恩尴尬道:“我和姐夫有約定,所以做了一下戲,各位不要見怪,我正猶豫要不要告訴硯卿真相,沒想到硯卿已經下了誘餌,反倒是把姐夫釣過來了,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了。”
“來之前心中就有了懷疑,來到白家以後,看到這宅院的設計,心裏越發覺得産生聯系了,還有舅舅對我義無反顧的幫助,哪怕是多年未見也如此幹脆利落……”楊硯卿說道:“除了舅舅天性正直外,還能有才能原因呢?”
“這宅院的确是姐夫替我設計的。”白展恩看着楊世間:“姐夫,一切都瞞不住了,你就實話實說吧。”
楊世間說道:“把你送走是爲了安全,你爺爺雖然過世了,可是仍有人揪着楊家不放, 我和你爺爺都是有感覺的,你還年幼,帶着你太危險,所以早就和你爺爺商量過了,要将你送走,那時候,你爺爺已經知道自己時日不多。”
“信是那時候就交給班主了吧?”楊硯卿問道。
“信是你爺爺的安排,他說過,我必須站在你的後方好好爲你籌謀,雖然長時間不能見面,但父子倆必有重新相認的一天,這根線,不能斷。”楊世間說道:“以說書人的身份與你相見,這根線便開始收了。”
“那是偶然吧。”楊硯卿說道:“海下地宮,你故意裝作不願意與我們合作的樣子,那時候,我絲毫也沒有懷疑。”
“覺得來得太早,所以我百般控制自己,尤其你故意想試我的骨相,我更要裝作狠心的局外人了。”楊世間說道:“之後的事情你都清楚了,爲了在外圍幫助你,我回到了十裏洋場,沒想到東瀛人居然也想利用我,居然還下了懸賞令,也罷,正好利用自己多年來掌握的情報助你一臂之力,果然,爹說你比我聰明不錯,還是讓你察覺到了。”
楊世間看着楊硯卿的臉:“當年的那個小子,把十裏洋場的水攪渾了不說,把整個江湖也弄得風起雲湧,現在,更是牽動了不少人,能耐!我無解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是指奶奶和娘的死嗎?”楊硯卿問道:“爹這些年來沒有一點線索?”
“這些年來,我混迹在南北兩派中到處打聽情報。”楊世間說道:“爲的就是打聽當年的事情,南北兩派消息靈通,堪稱半個江湖,有用的線索沒有打聽到多少,倒是把這些人的醜事挖了個幹淨,想着有一天可以派上用場,所以我牢牢地握在手心裏,從來不輕易吐露,這些東西幫助我度過不少難關,還有一件事情,我找到了四叔的遺骨。”
舒易一愣:“你找到了四弟的遺骨?”
“是的,隻有遺骨,”楊世間說道:“希望三叔可以随我去确認,畢竟是長輩,我不是很了解,但的确是四叔出事的地方找到的。”
“原來被你搶先一步。”舒易說道:“我也曾經在那裏找過無數次,都是空手而歸。”
種種機緣巧合,均是剛好錯過,楊世間說道:“其實我和展恩一直私下聯絡,這件事情也瞞着嶽父大人,因爲他對楊家執有偏見,所以沒有公開過,楊家出事以後,我能完全相信的人就隻有展恩了,送走你之後,我立刻來了川省,和展恩一番商量以後,就這樣過來了,我能确定的隻有一件事情,南北兩派中,混有當年參與了袁大頭事件的人,這個人,還在暗處活動。”
“究竟是誰?”舒易說道:“這倒與我的懷疑對上了,我一直覺得有人在追蹤我的下落。”
“我有懷疑的對象。”楊世間說道:“原本打算來這裏确認硯卿的下落後便去确認。”
“正好,可以一起了。”楊硯卿說道:“爹曾經去過袁大頭的墓室吧?”
“沒錯,去過。”楊世間爽快地說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楊硯卿取出那枚鈕扣,放在楊世間的手心裏:“我也去過,在那裏發現了這個,破壞墓穴也是爺爺的主意嗎?”
“當年替他布置墓室也是你爺爺無奈爲之。”楊世間說道:“那樣的陰險小人,怎麽可以讓他的後代轉大運?所以我就錦上添花一筆,我雖然對這方面的天賦不如你,可好歹跟了爹幾十年,耳濡目染自然也有些功底。”
楊硯卿突然笑了,雖然多年未見,可是因爲之前打過交道的原因,現在兩人對話沒有一點陌生的感覺,倒如同老友一般,白展恩不禁說道:“看你們父子,多年後相認應該激動一下才對,怎麽就這麽冷靜地讨論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