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铮恨不得沖出去給這個長官一槍,方副官也是緊握雙拳,氣憤不已,内部居然有這樣的人!孔令铮終于平靜下來,這就是姨父讓自己看的東西,這人的臉看得分明,一張典型的國字臉,嘴唇右邊有一顆痦子,再次看到,自己一定能夠認出來!
“放心,我有人接應。”這人拍着長官的背:“放心,井上先生那裏,我一定會給你講好族,幫你去東瀛,以後在東瀛,什麽也不用發愁,好好過你的下半生。”
“謝謝太君,不過……”這人指着自己說道:“負傷?”
那東瀛人一把奪過長官手裏的槍,對準他的小腿就是一槍,随即一拳打中這人的臉,鼻血直往外冒,東瀛人一巴掌抹到他臉上,把臉抹得到處都是:“這樣才夠逼真。”
那名長官蹲到地上,這東瀛人拿着槍,取過鑰匙,迅速上了押送車,聽到車子遠去的聲音,方副官低聲問道:“少爺,我們怎麽辦?”
“撤退,回去。”孔令铮說道:“該看的已經看了,這件事情,姨父自有處理。”
回到家中,孔令铮見書房亮着燈,知道父親在等自己,推門進去,意外地看到母親也在,他不由得快步走過去:“娘,您怎麽來了?”
“聽說你在登州經曆了不一般的事情,做娘的怎麽也平靜不下來,一定要過來看看你才行。”孔夫人上下打量着孔令铮,笑着說道:“黑了,也瘦了,可是人精神了。”
“娘,我很好。”孔令铮說道:“姐姐還好嗎?”
孔夫人聽到女兒,眉頭不禁皺起來:“好什麽好,還是像匹野馬,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生下這麽一個東西。”
姐姐桀骜不遜,又天生一幅貴小姐的派頭,孔令铮與姐姐雖然是雙胞胎,但是性格截然不同,要說共同之處,那就是他們都不喜歡“上面”的事情。
提到姐姐孔令儀,孔令铮失笑:“她還和以前一樣?”
“明知道你回來了,也不願意過來看看,說什麽她是姐姐,你是弟弟,要看,也得你到南城,不是她來十裏洋場。”孔夫人搖頭:“眼下,我來十裏洋場,一是爲了看你,二是爲了她的婚事。”
“姐姐願意嫁人了?”孔令铮驚訝道。
“你姨媽知道她不願意嫁人,可是年紀已經不輕,婚姻大事必須提上日程。”孔夫人說道:“我這次來,就是提前了解對象。”
“是什麽人?”孔令铮好奇道。
“說來你應該曉得,姓胡。”孔夫人說道。
方副官一愣,脫口而出:“胡承南?”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方副官一縮肩,躲在孔令铮身後,輕聲說道:“少爺,胡承南是軍官中比較傑出的人物了,年輕有爲,和大小姐挺般配的。”
“這話我喜歡聽,方偉。”孔夫人笑着說道:“好了,你們有事要談,我先走了。”
送走了孔夫人,孔令铮看着父親:“姨父的目的我知道了,我看得清楚,我們身邊有人和魏士傑一樣,和東瀛人有勾結,但我不懂,爲什麽讓我看?那名要被處以極刑的東瀛人和井上有什麽關系?”
“是井上的情報人員。”孔老爺說道。
“所以那個長有痦子的人是與他勾結的人。”孔令铮明白了:“這人和許豐年也有關系吧,許豐年不過是個購賣情報爲生的人,卻把不少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這樣的人,上頭不會留。”孔老爺說道:“你姨父要将這件事情交給你,抓了許豐年。”
許豐年是要抓,他既然與人合夥向井上販賣了消息,賣的是哪些消息務必要弄清楚,孔令铮點頭答應下來:“我知道了,我會馬上安排下去的,姨父有心了,這是在幫我們一把。不過,也能看出來,姨父心急了。”
“你知道就好。”孔老爺說道:“這就是你的姨父,他做事總是很細,想要什麽從不直說,全靠手下人自己揣摩,目前也隻有戴局長把他的心思摸得最透,你倒是不錯,一點就通,好在事情雖然沒有大的進展,可是也有效扼制了那個特别行動小組,情況沒有惡化下去。”
孔令铮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孔老爺說道:“休息去吧。”
孔令铮回到自己房間,想到姐姐,去搖電話,電話馬上接通了,對面的聲音不無得意地說道:“終于先給我打電話了。”
這個聲音充滿着慵懶的意味,孔令铮不禁嘲諷道:“又喝酒了?我現在是在和醉貓說話?”
“天天都喝的人,什麽叫又。”孔令儀冷笑道:“聽說你最近很受姨父重視,将來前途不可限量,恭喜你了,弟弟,不像我,派不上什麽用場,唯一有用的就剩這個身體了。”
“姐姐不喜歡婚事的安排?”
“姨媽選的人,她的用心太清楚了。”孔令儀沒好氣地說道:“聽說那個姓胡的去了十裏洋場,專程去拜訪父親,面都沒有見過,這麽殷勤做什麽!”
孔令铮不禁笑了,姐姐和自己一樣,雖然不喜歡權勢,但和自己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孔姓”帶給自己的享受,她平時對穿戴極其講究,完全是一副貴族大小姐的派頭。每天早餐要喝燕窩湯,并配有各種專門從香江空運來的高級點心。午餐至少是六菜二湯。化妝用的香水、脂粉、唇膏一律法國貨,衣服一天一換,連洗澡粉都用英國的。就算自己嗤之以鼻,她也無所謂。
“人家隻是禮數罷了。”孔令铮還是有良心的,這種情況下,不往姐姐的傷口上灑鹽。
“連你也要這樣?”孔令儀的聲音猛然提高:“挂電話吧。”
就知道她會這樣,孔令铮沒好氣地說道:“挂就挂。”
“等等,聽說你愛上戴局長的侄女?而且還沒有成功?”孔令儀豈能吃虧,當下回擊道:“我弟弟出身好,又留過學,長得更不用說,說不上英雄帥氣吧,也是有鼻子有眼的,那位謝小姐眼光當真高啊。”
這恰好戳到了孔令铮的痛處,他一聲不吭,一下子将電話挂掉!
待到天明,孔令铮一聲令下,方副官便衣帶着手下去抓許豐年,等了半晌,方副官氣急敗壞地回來,帶回來的卻不是什麽好消息:“少爺,人本來逮住了,可是又讓他跑了。”
孔令铮本以爲沒啥懸念的事情,居然出這種漏子,不禁氣道:“你怎麽辦事的?”
“少爺,我,這事我負全責。”方副官苦着一張臉說道:“他說要方便一下,沒想到趁這個機會打暈我們的人跑掉了。”
“繼續去找!”孔令铮說道:“等等,先堵住所有出去的路,把他困在城裏再說。”
“知道了。”方副官立刻出去張羅,待布置好了一切,這才回到家裏喘一口氣,洪三正在院子裏走來走去,見方副官回來,将他拉到一邊:“你在辦什麽任務?”
“怎麽了?”方副官問道:“你幹嘛這麽緊張?”
“我剛才從洪門回來,”洪三說道:“四妹有些奇怪,我看她收拾了行李,聽六妹說,她之前匆忙地出去了一趟,回來後便開始魂不守舍,跟丢了魂似的,她收拾行李做什麽?我剛才回來,看到你們的人了……”
方副官抓了抓頭:“看來瞞不過去了。”
“你們在抓許豐年?”洪三明白了:“我就知道,除了許豐年,還有什麽人可以讓她收拾行李。”
“你們的大姐知道了?”方副官問道。
“我是偷偷到她房間看到的,四妹還不知道呢,沒确定的事情,我更不敢告訴大姐啊。”洪三爲難道:“七妹說過不能胡猜,現在倒好,真猜中了,許豐年一定找過四妹。”
“難道他們要私奔?”方副官說道:“這顯然行不通啊,出城是不可能了。”
洪三的手緊緊地捏在一起:“不行,我要回去一趟,四妹對許豐年根本沒有死心,萬一亂來,這可是大事啊,方偉,你們的人若是看到許豐年和四妹在一起,千萬要小心,不要出錯,一定不要傷害到四妹。”
“你放心,我一定會交代下去的。”方副官說道:“你快些回去攔住她。”
洪三心急如焚,一向習慣坐黃包車的她這回動用了汽車,殺回洪門,直接殺到後門,剛好看到易四叫了一輛黃包車,拎着箱子就要上去,洪三眼疾手快,一把奪過易四的箱子:“四妹,你瘋了吧?”
易四沒料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洪三對車夫說道:“你可以走了。”
那車夫丢了生意,悻悻然地離開,易四看着洪三,仍有假裝鎮定:“三姐,你這是做什麽?我隻是出去走走。”
“少來,出去走走你帶行李做什麽?是要遠行吧?”洪三說道:“你真是鬼迷心竅了,許豐年現在自身難保,你跟着他有什麽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