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夫搖頭:“我們以前見過?”
老掌櫃的哈哈大笑:“臉認不出來,聲音總該記得吧,他是鐵男。”
何大夫愕然道:“鐵男,怎麽變成這種樣子了,胡子是假的吧。”
他上去扯鐵男的胡子,用力一帶,居然連根拔起,何大夫不禁搖頭:“是真的!不對呀,這才多久,這滿臉的胡子是怎麽長出來的?”
鐵男得意道:“我自有我的辦法。”
何大夫不無擔心地說道:“現在十裏洋場的風聲還沒有過去,你怎麽就回來了,不是說好要去延城養傷,以後就留在那邊活動嗎?”
“接到個特别任務。”鐵男看着何大夫的眼睛說道:“與那位楊老闆有關,他救了我的命,我要正式地謝謝他。”
“楊老闆最近與孔家走得格外近。”何大夫說道。
“你從謝一那裏知道了什麽?”老掌櫃的問道。
提到謝一,何大夫歎了一口氣,不知道何時才能讓謝一得到她應得的,鐵男大力地拍着何大夫的肩膀:“你歎什麽氣?”
“沒事,楊老闆最近去了江城一趟,剛剛回來。”何大夫說道:“鐵男,你要找他,可以直接去戲院,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你。”
“那人不簡單,記得我說過的吧。”鐵男自信地拍拍胸脯:“我敢打包票,他一定記得我。”
楊硯卿突然打了一個噴嚏,齊石笑道:“大哥,什麽人在挂念你呢。”
“别是對頭就成。”楊硯卿笑着朝樓上走,回到辦公室,推開門,便看到一封信函躺在地上,他拾起來一看,是一張請柬:“是杜老闆。”
“青幫老大杜老闆嗎?”齊石不禁咋舌:“怪不得大哥打噴嚏,真讓人惦記上了,大哥,這宴要去嗎?”
“十裏洋場,誰敢不給杜老闆面子?”楊硯卿說道:“隻是不知道是爲了什麽事情,我們戲院一向給足青幫面子,該給的都給,至于孔家那事,青幫交給洪門去辦,落到洪門七姝身上,似乎也沒有交集。”
“大哥總是考慮太多,要我說,晚上去了不就知道了?”齊石摸着自己的肚子說道:“我能去不?”
“上面注明隻請我一人。”楊硯卿拍着齊石的肩膀:“晚上你就好好呆在這裏,陳阿七說不定會來,他迫不及待要咬鈎了。”
齊石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到了黃昏,楊硯卿便前往請柬上指定的飯店,裏面出奇地安靜,見到楊硯卿,服務生就将楊硯卿請到樓的上包間,包間門口站着兩名男子,個頭不算高大,一雙手卻枯瘦如柴,青筋突起,楊硯卿心中有數,這兩人是練家子,而且看站姿,底子很深,楊硯卿亮出手裏的請柬,這兩人并默契地拉開大門……
看到裏面的人,楊硯卿不禁愕然:“戴局長?”
坐在裏面的,除了杜老闆外,戴局長赫然在列,孔令铮與謝七均是座上賓客,除此之外,還有一位老太太,身着一身藍衣,氣質沉靜,保養得也算不錯,臉上雖有皺紋卻不是雞皮的模樣,她甚至坐在杜老闆與戴局長的中間。
楊硯卿進門便點頭打招呼:“在下來晚了,讓各位久等,不好意思。”
老太太發聲道:“好一位俊秀的青年,已經許久沒見過這麽精神的孩子了,今天居然來了兩位。”
“娘,他是榮豐戲院的老闆楊硯卿。”
戴局長這一聲“娘”讓楊硯卿豁然開朗,此人是戴局長的母親——藍月喜,戴局長原本也是江山縣頗有勢力的家族,祖上也曾被封爲武德左射騎職位,可謂是有家底子的人,後來又通過經商成爲富裕的家族,這位藍老太太,楊硯卿也有所耳聞,本是江山縣貴族藍氏家族的後代,聽聞戴局長對母親十分孝順,藍老太太因爲心慈善良,常勸戴局長少殺人,也間接救了不少人,爲此,藍老太太在軍統中頗有聲望,大家都尊她一聲“老太太”。
等等,剛剛入座的楊硯卿與孔令铮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心中突然明了,孔令铮說道:“戴局長和杜老闆請我們來,不知道是爲了何事?”
杜老闆說道:“戴局長說以他的名義請大家來,唯恐大家多想,所以就由我來做個中間人,代發請柬請各位前來。”
這倒是,戴局長發的貼子足以令人生懼。
杜老闆突然站起身來:“戴局長,諸位,我就先走一步了,畢竟是家常話事,我就不在場了,以後再見。”
送走了杜老闆,藍老太太突然将手放在謝七的手上:“我可憐的孩子……”
謝七渾身打了一個激靈,戴局長輕聲說道:“娘,你吓到她了,她現在什麽也不記得。”
藍老太太悻悻然地松開手,馬上紅了眼眶:‘多好的孩子,怎麽會出這樣的事情。”
孔令铮與楊硯卿又交換了一個眼神,孔令铮終于按捺不住:“戴局長,您就長話短說,不要再賣關子了,謝七是?”
“謝七是我的女兒。”戴局長說道:“确切地說,原本是侄女,她是我大哥的孩子,大哥死後,便交由我的母親撫養,連姓氏也跟了我母親,從小兩人感情相當要好,她失蹤的這兩年,我母親每天都黯然神傷。”
藍老太太說道:“這都要怪你,我早說過,不要讓她幹那麽危險的事情,你非不聽,這幸好是人回來了,可是……她什麽也不記得,可怎麽辦好?”
謝七如同置身于雲霧之中,打從自己收到請柬到進來這裏,再到看到藍老太太時那種奇怪的感覺,再到現在聽到的對話,都讓她如同踩在軟綿的棉花上,這些人的對話離自己有些遠,聽得不清不楚一樣,可是心中卻明白,自己原來是姓藍的。
楊硯卿坐在孔令铮的身邊,不禁輕聲問道:“是你聯系了戴老闆?”
“我回去後沒來得及聯系,就收到請柬了。”孔令铮說道。
戴局長聽得分明,馬上說道:“兩位不須多想,事實上,早在一個月前,我就發現侄女的所在了,隻是她現在是洪門的人,情況又特别,再加上她身上還肩負着特别任務,我一番的歌手以後,發現與東瀛人的特别行動小組有關,這才決定暫時按壓住,但又擔心她的安全,所以派人尾随,暗中保護。”
“我在孔家門口曾看到一輛黑色的汽車。”楊硯卿說道:“孔少爺也曾經發現謝七被跟蹤,這些人,原來都是戴局長安排的。”
“兩位心細如塵啊。”戴局長說道:“不瞞二位,孔少爺我自然是知根知底的,對于楊老闆,一個月前我就展開了調查,再加上後來的事件,也是清楚底細的,有兩位在我侄女身邊,心中也放心不少,本來想等到這事件告一段落再說的,沒想到兩位似乎對她的身份有了錯誤的理解。”
孔令铮面色微紅,輕咳了一聲,他心裏清楚,多半是因爲自己打聽東瀛之花暴露了心思,戴局長可不是會被糊弄的人。
“因爲種種巧合,所以我們認爲謝七小姐可能是東瀛之花。”比起孔令铮,楊硯卿更方便說話一些,他也順便将那些巧合一一道來:“這些巧合才讓我們有了初步的猜測。”
戴局長聽完了,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甚至激動地拍着桌子:“這真是誤會大發了。”
藍老太太也笑起來,頻頻搖頭:“我們晴兒天生的記憶力好,幾乎是過目不忘,而且腦子聰明,這種叫什麽來着?”
晴兒,孔令铮與楊硯卿的心裏同時咯噔一下,内心又滑過一道暖流,晴兒,這個名字就像撥開烏雲後露出的初陽,令人心裏暖暖地。
“娘,是邏輯性強,對于文字和數字的邏輯十分強。”戴局長說道:“因這一點,她對于我們的工作十分感興趣,我大哥去世得早,就剩下這麽一個女兒,危險的工作我不願意讓她做,所以決定送她去留學,可她偏偏選擇了東瀛,所以,她會日語沒有什麽稀奇的。”
“東瀛民謠也是那時候學來的?”孔令铮問道。
“還有其它的可能嗎?”戴局長反問道。
藍老太太突然說道:“本以爲去留學回來後就不會再挂念加入軍統了,誰知道,她還是纏着進去了,原本說好的,隻做一些後勤的工作,怎麽就會……”
藍老太太一臉責備地看着謝七,眼神裏的心疼與關切讓謝七感覺微妙,她低下頭:“過去的事情不太記得了,所以不知道說什麽好。”
“沒關系的,你聽我們講就好。”藍老太太說道:“以後回了家,慢慢地就想起來了。”
戴局長面對母親的責備,恭順地說道:“她感興趣,我實在坳不過她,出了幾次任務,也進行得十分順利,誰知道那次就出了事,當時派了好多人去找,結果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敢告訴母親,隻有編個謊言。”
“騙我說派她去出了任務,還是國外,至少一年多。”藍老太太歎口氣:“我一向相信你,你又僞造晴兒的筆迹給我寫信,愣是将我瞞在鼓裏,仔細一想,其實還是有纰漏的,晴兒既然想我,爲什麽從未打過電話,讓我聽聽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