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碩和秀姑趕在天黑前回到桐城,剛進鋪子的後院,小野豬就舉着被他舔得連他娘都嫌棄的冰糖葫蘆,急吼吼地沖向老張,大呼小叫。愛玩愛看就來網。。
秀姑雖然不肯慣着兒子,但是她說過的話哪怕兒子不記得她也會做到。
“小野豬回來了,想阿爺了沒有?”一日沒見小胖孫子,老張心裏就想得慌。
“想,想!”小野豬從會說話就特别懂得讨長輩喜歡,而且也不小氣,别人問他想不想自己他一律回答想,哪怕他根本不懂其中的意思,這不,他坐在老張的胳膊上,手裏的冰糖葫蘆一個勁地往老張嘴裏塞,“糖糖,糖糖!”
老張咬掉一顆糖球,“嗯,好吃,小野豬真乖!”
小野豬高興地繼續舔。
張碩搖頭一笑,先把琴盒箫盒以及買來的東西搬進堂屋,然後卸下棺材闆,“爹,在咱們桐城總是尋不到好闆,趁着這次進府城,我和壯壯他娘給您買了一副上好杉木。”
老張一愣,“花了多少錢?”
“三十兩。”
“花那麽多冤枉錢幹什麽?幾兩銀子一副壽材闆兒就行了,咱們村裏多少老人都是用一副薄棺埋到土裏去。”老張嘴裏抱怨,對于兒子的行事,心裏卻覺得十分熨帖,人上了年紀,就喜歡上好的壽衣和壽材。
秀姑笑道:“爹,阿碩如今掙的錢多了,給您買一副好壽材是應該的。”
老張愈發高興。
待到都進了屋,得知七弦琴和紫竹箫的價格高達二百多兩,老張瞬間睜大眼,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老天爺,這麽貴?怎麽這麽貴?”他一直以爲頂多幾十兩就能買到了,心裏暗暗感慨秀姑的好處,舍得給壯壯買這些在村民眼裏完全沒有用的東西,哪知竟要二百多兩銀子,她依然親自給壯壯買,自己都不知道用什麽話來形容她的好處了。在秀姑進門時,這是他們家一半的積蓄,虧得這幾年家底翻了好幾番。
秀姑含笑解釋道:“這是除了有年頭的古琴外,樂器行裏最好的琴,桐木爲闆絲爲弦,出自當世制琴大師之手,音色純正圓潤,沒有雜音,仔細保養用一輩子都不壞,而且可以流傳于後世。琴先生說咱們壯壯有天分,以後精研此道,理當用好琴。”
便宜的琴當然也有,桐木年份不足,工藝不精,但是再便宜也值七八十兩。
她一向信奉一分錢一分貨的道理,既然家裏有條件,就應該選取最好的樂器。
當世生産力低下,并沒有因爲太、祖皇帝的穿越而改變太多,代替人力的機器根本無法面世,許多東西的價格依然居高不下,一如筆墨紙硯等物,他們家房子最貴的一份租金都不夠壯壯平時用掉的筆墨紙硯和顔料等費用,在後世基本上想象不出。
制琴大師做的琴爲什麽貴?乃因許多制琴大師一絲不苟的态度,有名氣的大師制作一張上好的七弦琴往往需要耗費兩三年的心血,所用絲桐材料都是上等。
壯壯放假回家,見到琴箫圍棋弓箭馬匹,眼淚啪啪往下掉,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麽。
他見過同窗帶進書院的七弦琴,沒有爹娘給自己買的好,已經花了一百多兩銀子,炫耀得不得了,自己得的這張琴一定更貴。
“壯壯,爹和娘都不懂樂器,怎麽調試、保養你上學時帶過去請教琴先生。琴先生說你有天分,你可要好好地學,别辜負了爹和娘的期望。”秀姑拍拍他的肩膀,遞了一塊手帕給他,“以後爹和娘就等着你彈琴吹箫給咱們聽,叫小野豬跟你學。”
壯壯擦了擦眼淚,眼圈依舊很紅,用力點頭道:“娘,我一定會好好學。不過,琴和箫我就不帶進書院了,留在家裏等我放假了在家練習。”
秀姑怔了怔,不解地問道:“怎麽了?”
壯壯不好意思地道:“我們那一間房裏的同窗都沒有什麽琴啊箫的,就我一人有,未免有點太紮眼了。大家學習樂器時都在一處,平時的練習很少,我用書院裏的樂器就行了。還有就是我們那屋裏有人少了東西,我怕被偷啊。”
“難道有人偷東西?”秀姑立刻反應過來了,這種事在學生同宿時屢見不鮮哪。
對于壯壯不願做出頭鳥的謹慎,秀姑覺得很滿意。
“嗯。”壯壯微微點了一下頭,小聲道:“我上學時,娘不是給我帶了一串錢麽?說我長大了應該随身帶點錢以備不時之需。我在書院都沒怎麽花,吃住免費,紙墨娘都給我準備好了,我又不愛胡亂買東西,就把錢放在衣箱裏,有一天忘記鎖上了,錢就不見了。”
“找到了嗎?告訴先生了嗎?”偷錢的賊實在是太可惡了,決不能姑息!
壯壯歎道:“我告訴戴先生了,因爲我不僅丢了一百文錢,還丢了一塊松煙墨和兩支毛筆。可是,明察暗訪了好幾日都沒有找到。我現在和滿倉哥哥都會相互提醒對方鎖箱子。”
對此,秀姑也無奈。
書院的先生都沒法子找到那賊人,自己在家裏就更加沒有辦法了。
壯壯突然一笑,道:“娘,吃一塹長一智,我以後會小心!我現在警惕再次遭竊,總比以後丢了更多的錢或者更值錢的東西強。反正我在書院裏用不着錢,以後娘就别給我錢了。如果我需要用錢,我就直接出書院去找爹。”繼夜裏有同窗磨牙打呼噜之後,他終于明白磨牙打呼噜這些跟遭竊一事相比壓根就不算什麽了。
秀姑唯有點頭,知道壯壯所住房間裏有賊,她哪還敢給他錢?七弦琴和紫竹箫确實不能帶進書院,被偷是小事,就怕有人謀财不滿足繼而害命。
雖然不能帶進書院,但是在家裏卻能練習。
壯壯在學院裏完成功課,私底下更加認真地請教琴先生關于琴箫之技,回到家後就專心地練習騎射和琴箫之技,和滿倉一起。
他知滿倉家裏比不得自己家裏,很願意照應他。圍棋是二人對弈,騎射和琴箫則是輪流練習,相互指點,滿倉在功課上更勝他一籌,于琴箫上天分不足,好在他十分刻苦,往往把先生的教導倒背如流,倒是指出了壯壯許多不足之處,也提醒了壯壯沒記住的地方。
至于糧山,不喜樂器嘴上有沒有把門,恐他洩露機密,就沒叫他一起練習樂器。
不過,張家買了一匹小馬的事情在大青山村裏卻是人盡皆知,因爲買馬之後張碩去衙門登記,又不像琴盒可以用粗布蓋住,瞞不住人,所以糧山偶爾會來練習禦馬。
這次府城之行讓張碩愈加明白花錢的速度,接了好幾個大戶人家屠宰的活兒。
瘟疫已經過去一年了,各家大戶人家再也不怕了,收的年租裏自然有許多活的牲畜家禽,養在城外的莊子裏,嘗過張碩宰殺的豬肉滋味,他們都不想委屈自己。
張碩一人忙不過來,立刻雇了兩個夥計,一名三柱,一名花狗,都是敦厚老實之人。
張碩自知手藝好,便叫三柱和花狗負責去城外各個村落裏收購牲畜家禽,屠宰時幫忙燒水,做些雜活,自己就有時間殺更多的豬羊雞鴨鵝,宰殺都是他親自動手。他生意做得好,城中許多人都來他這裏買肉,而且有不少有錢公子愛吃新鮮的,也都命下人去張家的鋪子裏買肉,因此東市每天送的牲畜家禽僅夠供應書院,須得另外收購。
桐城中及其麾下各村落的人買肉,都認準了張屠戶家,裏長殺豬呢!
張家鋪子裏的夥計很快由兩個變成了四個。
一個月去掉鋪稅和各樣雜稅,包括兩個夥計的工錢,張碩拿了二十八兩黃金交給秀姑。
秀姑忍不住有些吃驚,沒想到一日的進賬幾乎翻了一番。
她想起自己前世的養豬場、養雞場等,向張碩提出自己的建議,如果宰殺的牲畜家禽都是出自自己家裏,豈不是又多賺了一層利潤?
哪知張碩卻不同意,“你在家帶着小野豬,爹年紀又大了,我白日在城裏,哪能顧得了那麽多牲畜家禽的喂養?甯可少賺些,我也不想讓你和爹辛苦。何況,喂養牲畜家禽有風險,但凡有一兩隻牲畜家禽得了瘟病,所有的牲畜家禽都得遭殃,倒不如買現成的。”
聽了這話,秀姑想起這是一個無法預防瘟病的年代,前世喂養牲畜家禽都要打針預防。
張碩忽然一笑,“倒是個辦個屠宰的場地很不錯,把咱家門前那塊地基用青磚圈個院子出來,每天我就在家屠宰牲畜家禽,叫幾個活計運到城裏送往各處,剩下的放在鋪子裏賣,不用親力親爲,還能在家帶小野豬,省得他鬧你。反正那些大戶人家的莊子都在城外,送來需要屠宰的牲畜家禽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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