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廟裏後,正巧趕上有居士在裏面做義工,我爸恭恭敬敬地上前請教,可是誰也想不到,就這一請教,差點讓那些居士之間打起來。
有的居士告訴我爸,供佛應該用香爐,瓜果,每日做固定的早晚課。有的居士則引用了《金剛經》中的名言: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心中有佛即是供佛,哪需要講究什麽儀式呢?
本來這是我爸請教他們的事,可是他們自己之間卻因爲意見不同開始互相争論,後來越說越厲害,由争論發展成争吵,最後差點動起手來。最後,還是由寺裏的一位僧人出面調停,他對那些居士說道:“這原本是用來求取清淨的佛理,卻如何成了憤怒和嗔恨的導火索?”
後來我爸又問那僧人,佛該如何供?那僧人對我爸說了一句充滿玄機的話:“愛怎麽供怎麽供。”
他大爺的,是不是但凡宗教從業者就有這故弄玄虛的毛病?
回到家後,我爸綜合考慮了他們的意見,總結出了一套符合我家家情的方法:首先,爲了節省資源,并深刻契合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玄妙佛理,決定不上香,不供果。每天做俯卧撐之前,要我心裏對着這張畫默念三遍:我要身體健康,我要身體強壯,我要各種疾病遠離我的身體!然後,最奇葩的是,要我對着這張佛畫做俯卧撐,按我爸的說法,對着三位神仙做俯卧撐,會更有效率地吸收日精月華,更高更快更強地達成強身健體的目的。做完後,對着佛畫拜上三拜,算是叩謝。
這就是以最低的成本達到最高療效的李氏拜佛法,近乎兒戲。
不管我如何無語,我都得聽我老爹的話。
晚上吃過飯後,我舉行了第一次儀式,在對着這張畫像暧昧地擠眉弄眼了一陣子過後,我趴到地上開始做俯卧撐。在我龇牙咧嘴氣喘籲籲地做完二十個以後,緩緩地站起身子看那幅佛畫,好像看到中間那尊阿彌陀佛好像眯眼對我笑了一下。我吓了一大跳,心髒咯噔一下子,差點摔個後仰。
聽見我大叫的聲音,我爸趕忙飛奔到我那屋子,問我怎麽回事。
我說我好像看見那佛爺嘲笑我了,我爸吼道:“瞎說什麽!好好拜,聽見沒有!”
是心理作用嗎?也許是的。
可以說,爲了讓我盡快把身體補上去,家人可是下足了血本。這周一又是牛肉烙大餅。中午回家吃飯,我們一家子在客廳裏吃肉喝湯,裏屋挂的西方三聖佛光普照,而且連一碗水都沒有供!連我媽都有些看不過去了,她問道:“咱家裏供着佛,嘴裏吃着肉,這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我爸說:“沒事兒,你沒聽人家說嗎,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隻要心裏有佛就行!心裏有佛,嘴裏吃啥玩意都無所謂!”
好一個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說實話,我實在不願意這麽說我爸,但是,事實就是如此!這是一種典型的小市民心理,想得到好處,又不願意付出代價,然後編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來爲自己開脫。
這周的頭三天過得一切正常,而且食譜特棒!周二炖排骨,周三炖雞肉,吃得我那叫一個過瘾,同時,每天三次功課:對着佛像做俯卧撐也進行得很順利,現在我已經能達到做二十個,有十個标準的程度了,可以說是一大進步。
周三晚上,出了一件怪事。
我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做完了二十個俯卧撐,氣喘籲籲,感覺血都有點供不上腦子了,在這種狀态下,懵懵懂懂地給佛像叩了三個頭,當我剛剛叩完第三個,腦袋向上擡的時候,耳朵裏好像突然聽見了一個女人發出的聲音:“你們吃肉又吃雞,老娘我在這裏喝了三天西北風!”
我環顧四周,屋裏除了我沒有别人。
一股寒意從我心裏一直反到外面。
我去,這打哪裏來的聲音?我趕忙跑到外屋問我媽,剛剛你是不是說話了?她說沒有。然後我又問這電視裏有沒有類似的台詞,也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于是,我就把剛剛聽見的那個奇怪的聲音講給他們聽,我媽不信,說我肯定是出現了幻聽。但是,畢竟我爸是有過經曆的人,我四歲的時候進劉建國家,就曾經聽見了一聲沉沉的歎息,事後證明那聲歎息也并非是空穴來風。我爸推測,或許是佛菩薩顯靈要東西吃呢。
經過一番商議,他們一緻認爲:色不異空的理論行不通了,必須要供東西才行。
我爸從樓下小房裏把以前我們住平房時吃飯用的圓桌搬出來,好好擦洗了一番,并把它擺放到挂着佛像畫的牆壁前面,我媽則挑了幾個蘋果放到盤子裏,恭恭敬敬地端過去擺上。做完這一切,總算是把心放下了。
臨睡以前,我爸說,這佛菩薩果然很靈,既然會要東西吃,那就肯定也能幫咱家辦事!然後他叮囑我,再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一定要及時告訴他。
關上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腦子裏飄動着萬千思緒。試問,佛菩薩怎麽會用“老娘”這種如此白的大白話呢?
我扭頭去看那張佛畫,隻見幽幽的月光傾撒于其上,三個佛菩薩的臉在被黑暗遮掩得朦朦胧胧,并經過我的腦補之後,略顯猙獰,再回想剛剛發生的那件怪事,我去,這大晚上的還真有點恐怖。
大家一定有過這種經曆,一張普通的人臉,在黑暗中被微弱的光線照射,會照出一種鬼怪的感覺來,就好比好些人把燈關了拿把手電筒往自己臉上一照,再做個鬼臉那樣。我當時就有這種感覺。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