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國不僅晚上一直夢見鬼,而且身體也開始不停使喚了。因爲當時我們家家戶戶都住平房,如果有一家有點動靜,那鄰家可是聽得真真切切。每到晚上,不僅是劉建國家裏的噩夢,也是周圍鄰居的噩夢。
據晚上去幫忙的鄰居說,他一邊睡覺,還一邊聲嘶力竭地喊着夢話:“救救我,救救我。。。”這麽鬧騰,吵得鄰居睡不安生,不過都是街裏街坊的,誰也不多說什麽。每天晚上一鬧,幾個壯小夥子就過去幫忙,這裏也有我爸。
每晚他鬧的時候,他媳婦就趕忙起身,緊緊地摟住他,安慰道:“沒事,沒事,是師傅在作法,把妖精趕跑了就好了,馬上就好了。。。”
但是這一切都沒有絲毫作用,他渾身發抖,越抖越厲害,然後就會猛地坐起來手舞足蹈,從床上跳下去,又蹦起來,那種感覺,就好像怎麽着都不對,怎麽着都不舒服那樣。他媳婦合力幾個過去幫忙的小夥子也拉不住,于是他媳婦就坐在床上輕輕地抽涕着,然後哄孩子别害怕。可是這一切還是不算完,他不僅在屋裏亂跑,嘴裏還喊:“疼啊,疼啊,好疼啊!”
他媳婦問:“哪裏疼?“
他回答:“哪都疼”說着就用腦袋去撞牆,誰拉都拉不住,感覺好無助,女人就隻能坐在地上大哭,喊着:“天那,我們到底是得罪誰了呀?!”孩子也哇哇地哭,那場面真讓人心酸。
沒有辦法,眼看劉建國這種狀态,班是肯定沒法去上了。我爸陪他辦完了停薪留職手續,在回家的路上,他跟我爸說,感覺到腦子裏有另外一種聲音,另外一種沖動,他越是想抗拒,這種聲音和沖動就越強烈。我爸聽了這個,心想莫非周先生講的兔子精奪舍的事情或許真的是靠譜的?
有句話叫好事不出門,壞事臭千裏。誰家發生點什麽惡心的事情,你即便不刻意去宣傳,都會以摧枯拉朽的氣勢向四鄰擴散。在我們都住小平房的時代,街裏街坊的誰有點什麽事情就更瞞不住了,更何況這劉建國每天晚上鬧騰的那麽大動靜!
這種事情,往往會使家庭婦女們集體亢奮,就說發生在劉建國身上的這樁怪事,雖然都過去了一個多月,但熱度絲毫不減。可以說,她們跟蹤事态發展趨勢的勁頭,絲毫不差現代懷春少女追韓劇的氣勢。而劉建國的媳婦呢,也算得是個豪爽之人,雖說這是家醜,但每天晚上就那麽鬧騰,再加上這件事早就傳得滿廠風雨,護也護不住,索性她也就沒什麽顧忌了。自己家老頭狀況怎麽樣,在上街買菜或晚上閑聊的時候,她也樂得提起。
自從周先生來給看過,并提出劉建國是被兔子精附身以後,他家周邊地區竟然出現了一種傳言,說是劉建國原本特别喜歡吃肉,但是現在竟然喜歡吃胡蘿蔔了。當然,經過各路婦女的走訪調查後證實,這是純粹的謠言。
謠言是謠言,真實的情況也正在上演:一切都如周先生所說,頭七天,每天晚上都鬧騰,甚至還伴有嘔吐,劇烈的咳嗽,甚至大小便失禁,可是七天過後,竟然真的逐漸好起來了。
首先是晚上不再鬧騰了,而且說話也比以前多了。眼看着一切都在往好裏發展,隻是偶爾有時候記憶會出現偏差,比如中午明明吃的是豆角焖面,但是晚上他媳婦問他想吃點啥,他卻會說:“中午不是吃了一頓餃子嗎,晚上簡單弄點就成。”這些都是小事,眼看着他老公一天天地好起來,這些事兒她也沒有在意。
雖然對這位其貌不揚的周先生有點信不過,但是他所講的每一句話,劉建國媳婦都清清楚楚地記在心裏,尤其是那四十九天的承諾。
不管這個師傅是真有本事還是騙子,起碼一句承諾就等于是一個盼頭。
他媳婦每天都在盤算日子,時刻關注老公的恢複狀況。算着算着,就算到了一個特殊的日子,是她婆婆的生日。
劉建國可是個大孝子,對自己父母的生日記得特别清楚,每一年,隻要到了那個月份,他早早地就開始張羅,選蛋糕,訂飯店什麽的,可是現在眼看時間就到了,他卻一個字也不提。
到最後還是他媳婦沉不住氣,先問他:“今年媽的大壽準備得怎麽樣了?”
“什麽?”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後馬上回答,“這麽快就到日子了?”
他媳婦說:“你是怎麽了,往年的這個時候你不是比誰弄得都歡嗎?”
他回答:“哦,你看這陣子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給我鬧得,把這麽重要的事情都忘了。那什麽,周日回去的時候找我弟弟妹妹先商量一下吧。”
。。。類似這種記憶錯亂的事情還有幾件。開始,劉建國媳婦心裏有一個她不敢去想象的推測,這個推測的恐怖程度使得她自己都不願意相信:她老公的記憶錯亂現象是否意味着劉建國已經不是劉建國了呢?
但是,因爲自己的老公正在逐漸變好,而且這種記憶錯亂現象隻是偶爾發生一次,随着時間的推移,劉建國不僅沒有再出現記憶錯誤,反而性格也比過去變得開朗得多。
周先生許諾的四十九天的期限已經到了,劉建國媳婦那顆戰戰兢兢的心也總算是放了下來。
從出事,到請人來看,到完全恢複,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月。雖然隻有兩個月時間,但在關心劉建國的人眼裏,這時間堪比兩年,好在大家都挺過來了。
劉建國重新回廠上班,雖然大家表現上不說,但是暗地裏還是都在談論在他身上發生的那件怪事。磷化車間的車間主任因爲忌諱,找廠長談了好幾次,說是不願意再使用這種有點邪性的人,總之他重新上班沒多久就又被調到了二車間,當包裝工人。
在他身上發生的怪事全廠皆知,一開始大家都有意地疏遠他,如果按他過去的脾氣性格,必然又是一肚子苦水又沒辦法傾倒,然而奇怪的是,在二車間工作期間,他和所有人的關系處得都不錯,他本人也好像換了一個人,周日跟我爸喝酒的時候,不再是純粹地倒苦水,而是學會了工人們常有的那種開玩笑,打屁,甚至講葷段子。他的改變不僅讓我爸和廠裏周圍的人感覺吃驚,讓他媳婦感覺吃驚的是,他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學會了做飯,要知道他跟媳婦結婚三年,一直都是媳婦做飯,他甚至連哪個瓶裝醋哪個瓶裝醬油都搞不清楚!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向好處發展。當然,如果全都好事,那這個故事到此處也要就此打住了,就在所有的這些好事當中,也摻雜了一件怪事。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