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孝全連連點頭,撒謊道:“不是,我是來找我的哥的。”
中年男人嗯了一聲,又道:“可是我聽你說普通話,又像是我們這裏走出去的娃兒,因爲我們這裏的娃兒說出來的普通話,北方腔都有點重。”
馬孝全微微一愣,連忙又撒謊:“我雖然不是這裏的,但我老家在這裏,父母自小将我帶了出去......”
“哦,那你叫什麽名字?”
馬孝全答道:“馬小虎......”
“你哥呢?”
“馬小龍!”
“馬小龍......”中年男人順手翻開一個名冊,順着名冊上的人名開始找,翻過幾頁後,他的手指在一個人名處停了下來。
“你記得你哥多高不?”中年男人又問。
“呃~”馬孝全腦袋飛速的轉動着,“我記得我最後一次見我哥,他看起來應該有一米八了吧......”馬孝全故作不确定的眨着眼,“哎呀,我和我哥快四五年沒見了吧。”
“嗯,你今年多大?”
馬孝全答道:“十七!”
“十七......你和你哥又四五年沒見,那就是說你哥馬小龍現在的年齡是二十一二歲......”中年男人拿起鋼筆,将名冊上的那個人名圈了一下。
“警察叔叔......”馬孝全搓了搓手,“我能找到我哥不?”
其實馬孝全并不想這樣,但眼下警察在面前,他又不能暴露,所以隻能将錯就錯的演下去。
中年男人沒吭聲,他隻是時不時的擡起頭看幾眼馬孝全,似乎在和什麽做着比對。
馬孝全也做過特種兵,更是極限奇兵的一員,出于自己職業的警覺,他判斷出自己胡編亂造的這個馬小龍,怕是誤打誤撞的真可能存在,而且還有可能不是什麽善茬,要不就在派出所挂過号的人。
心中雖然有些懊惱,但眼下這種情況,隻能繼續。
“行了,沒啥~” 中年男人啪得一聲合上名冊,沖馬孝全一笑,“今天天也晚了,估計你也找不到你哥了,不如這樣,你在所裏待一天,正好今天我值班,就當給我當個伴兒了。”
馬孝全雖然想拒絕,但自己真得是沒地兒去,他看到桌子上的案闆,還看到一坨還沒揉完的面,便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肚子餓了。
“行呢,叔叔,您說啥就是啥......”馬孝全很幹脆的将背包往凳子上一放。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你還沒吃飯吧?正好,我今兒值班,媳婦兒帶着孩子又回了娘家,所以隻能在所裏自己對湊着揉點面吃,不嫌棄,咱倆一起吃一口。”
“能行能行~”馬孝全連連點頭。
中年男人呵呵一笑:“你先喝着熱水,我去揉面,等一陣子啊,别亂跑啊!”
馬孝全連連點頭。
中年男人雖然看起來粗犷,但實際上他的做面手藝卻很娴熟,不一會兒,馬孝全面前便多出來兩隻大碗,每一隻大碗裏,盛滿了面條。
“我這裏也沒啥可就着吃的,就這個,我覺得還可以。”中年男人說着,從身後的櫃子中拿出一個罐頭瓶,嘭的一聲打開瓶蓋,一股辛辣伴有酸澀的味道撲鼻而來。
“我這酸菜可是媳婦給弄得,聞起來不好聞,但吃上去卻特香,來,小夥子,别嫌棄,給你一點。”
沒等馬孝全拒絕,中年男人便用勺子挖了一大塊酸菜丢入馬孝全面前的大碗中,看着馬孝全驚詫的表情,他以爲馬孝全嫌少,又有些不舍的給馬孝全挖了一勺,并且還用筷子攪拌了一番。
“這......”聞到混着奇怪味道的面條,馬孝全原本還有一點的食欲,此刻已然盡數消失。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重重的拍了拍馬孝全的肩膀道:“來,吃,吃!”
盛情難卻,馬孝全也不好推辭,隻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拿起筷子夾了幾根面條。
中年男人倒也沒介意,他給自己挖了一勺酸菜,然後用筷子攪拌了幾下後,便吸溜吸溜的大快朵頤起來。
看着中年男人吃得很香的樣子,馬孝全心一橫,他心中暗罵一聲,然後也學着中年男人的樣子,夾起一大塊已經有些坨了的面條,閉着眼睛塞入自己的嘴巴中。
“嗯?”面條入口,馬孝全下意識的鼓動腮幫子咀嚼了幾下,猛然間他的眼睛一亮,驚訝的看着碗裏的面。
“看吧,我就說吧,我媳婦這酸菜簡直了,味道好吧,叔叔沒騙你吧?”
馬孝全擡起頭,吧唧吧唧的咀嚼了幾下,大聲道:“叔您誠不欺我啊。”
“哈哈.......你這小夥子有點意思~來來來,今天叔叔豁出去了,再給你挖一勺。”中年男人說着,打開罐頭瓶,又給馬孝全填了一勺酸菜。
這一次,馬孝全不僅沒有拒絕,反而很欣然的接受了男人的饋贈。
就這樣,一大一小兩人吸溜吸溜的将各自碗中的面條全都吃下。
“吸溜~~”男人将碗中的一丁點面湯汁喝下後,心滿意足的放下大碗,然後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包煙,煙盒上畫着一朵牡丹。
“哎呀,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啊......”中年男人嘿嘿一笑,沖馬孝全晃了晃手中的牡丹牌香煙,“這煙還不錯,就是稍微有點沖,但是勁兒不錯,你會抽不,給你來根?”
馬孝全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會抽煙。
中年男人嗯了一聲,将掏出來的煙重新放回煙盒,道:“我像你這麽大就出來幹活了,不過後來我家老爺子執勤的時候殉職了,所以我就順理成章的頂了他的班兒,哎呀,這一晃也都二十多年了。”
馬孝全笑着點了點頭,起身快速的将兩隻吃過飯的大碗在水龍頭上洗了一遍。
放好飯碗,中年男人欣賞的看着馬孝全:“小夥子眼色也挺好嘛。”
馬孝全嘿嘿一笑,将飯碗放下,道:“叔,吃了您一大碗面,我都不知道您叫什麽名字呢。”
中年男人呵呵一笑,道:“我叫趙金虎,你叫我趙叔就行了。”
“好,趙叔,咱們這派出所一般都幹啥啊?”
趙叔笑着在鞋底上磕了幾下煙灰,道:“啥都幹,什麽抓壞人啊,抓小偷啊,抓強盜啊,嗯,當然了,妖魔鬼怪咱們可不抓,呵呵~~”
就在趙叔話音剛落,就聽派出所大門的嘩啦啦的響起。
趙叔職業性的抄起一根泛着油亮黑色的警棍,沖馬孝全做了個安靜的手勢,便沖了出去。
對于趙叔這樣的做派,馬孝全以前聽爸媽說起過,他們說八十年代初的時候,總有一些不要命的人抄着家夥跑派出所鬧事,所以那個時候的派出所民警,人手一隻長警棍,就是爲了和這幫鬧事的家夥對着幹。
雖然爸媽這麽說了,但馬孝全還是很好奇,他站起身悄悄的走到門邊,順着門縫望了出去。
就見趙叔一人被一群身着工衣的工人圍了一圈,他們并沒有動手,但似乎在爲什麽事情而争吵。
人群中,趙叔一手提着警棍,嘴裏還叼着煙,另一隻手不停的拍着面前一個年輕男人的腦袋。
“我說魏大軍,你這平時很老實一人,怎麽今天跟個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啊?”
被趙叔拍着腦袋的人正是魏大軍,附近機床廠的工人,他一邊躲閃着趙叔的巴掌,一邊道:“趙叔,真得,我今兒真得遇到鬼了,那中山公園裏的拱橋那邊,我真得遇到鬼了。”
趙叔眉頭一皺,又是一巴掌扇在魏大軍的腦袋上,罵道:“你他媽的今兒是咋了,中山公園老子天天看着人進人出的,别說鬼,就是他媽的鬼毛,都沒見過。”
魏大軍似乎不服氣,他紅着臉,梗着脖子道:“趙叔,真得,我親眼看見了,那鬼從一道藍色的裂縫裏探出手,抓了幾百下呢,要不是我跑得快,估計就被抓那裂縫裏了。”
趙叔眯着眼睛,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魏大軍,你爹容易把你塞廠子裏,你一天不學好,咋就想着妖魔鬼怪的。”
“趙叔,我說得都是真得,我真得沒騙你,不信你去爲袁蘭,她也看到了。”
“袁蘭?”趙叔一愣,随即反應了過來,“你小子今兒是不是又曠工了,是不是和袁蘭幽會去了?”
趙叔話剛落,圍着的一衆工友開始起哄。
魏大軍模樣長得不錯,國字臉一臉的正派像,個頭大概一米八,平時在廠子裏,雖然嘴巴比較賤,但幹活卻從來不偷懶,所以他一直是隔壁棉紡廠女工們的心儀對象之一。
趙叔看着一臉委屈的魏大軍,歎了口氣道:“也不是叔不讓你談戀愛,總是你爹把你托付給我,我總得看着你小子踏踏實實的吧?”
魏大軍挺起胸膛道:“趙叔,我說得都是真的,真得,你要是不相信,你就和我一塊兒去問袁蘭。”
趙叔砸吧一聲沒有立刻回應魏大軍,他沖圍着的一衆工友喊道:“沒啥看的,都回去,跟着魏大軍出來吵吵啥,趕快回去,再不回去我給你們王廠長告狀扣你們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