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裏銀月山放到那人間界算是了不得的地方,可惜這大荒界裏都是洪荒時期的山脈,動辄幾萬裏不在少數,相比較而言,銀月山卻是寒碜的緊。
今日正是那銀月山之主銀月妖王宴請周圍萬裏内妖王的日子,眼看到了正午十分,山頂已經準備好了各種美味佳肴,大小妖怪忙裏忙外,那在山下迎接各路妖王的小妖早忙得焦頭爛額,遇到一些蠻橫不講理的主,還得點頭哈腰,做足了戲份,方能過關。萬一惹得哪個大爺不喜,到銀月老妖那裏告上一狀,不光小命不保,便是那平日裏交好的好友也要受牽連,讓銀月老妖吞吃了補充法力。
那銀月妖王本體是一隻望月銀狼,比小山還要大,卻是一種天生異種,能吞吐日月,可惜資質平庸,修煉了無數年,仍在修爲也不見如何增長,便是那些後生晚輩都趕了上來。他也是皮厚如牆,不但不覺慚愧,反而曲意與那些晚輩結交,做些迎奉之事,若有人高興了,對他指點一番,自是高興萬分,也不管有沒有用,統統接受。如此一來,所學太過駁雜,無一精通,他又不舍得放棄,日子一長,那修爲更是不見增長,越發領悟不到半點大道之理。也不是沒人提醒他,可他竟把一番好心當成驢幹肺,以爲不想讓他修爲提高,表裏答應,背裏卻不屑一顧。待得相識得久了,大家都了解了他的秉性,便不多勸,由得他自去折騰。
銀月妖王每過百年都要邀請附近交好的朋友聚上一聚,一來增進交往,二來趁機多讨些修煉法門。次數多了,一些妖王提不起興緻,托了借口不來,是以這盛會越辦越差。銀月妖王還不明就理,多次派了門人去請,倒是惹得幾位脾氣暴躁的妖王當場翻臉,将那派去的小妖趕了走。有一位喚做角牛的妖王因不堪煩擾,把那送信的小妖吞吃了。銀月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輩份又高,如此被人羞辱,便是泥人也有幾分脾氣,當即邀請一衆與他平日極其要好,又對那角牛不滿的妖王、人類修士,共商對付角牛妖王之舉。
大荒真人的老巢正在銀月山周邊,他雖無甚勢力,但平日裏與銀月妖王多有往來,此次也在邀請之列,可惜貪圖唐化法寶,被轟成了渣。是以,那銀月妖王與衆妖王翹首觀望了半晌,遲遲不見蹤影,迎客的小妖被訓斥了好幾遍,便是一聽到風吹草動就驚得渾身顫抖,生怕被那銀月妖王當成點心吃掉。
開宴的吉時已到,銀月山頂那遍體烏銅打造的銀月大殿足有十幾裏地,台階、外殿都刻有無數的上古妖族印咒,大陣更是數不勝數,經營了幾萬年的地盤,雖主人的修爲有限,在其他妖王的幫助下,倒也有模有樣,這便是人多力量大。此時内殿寶座上,銀月老妖身穿藏青法衣,腰纏琉璃百寶帶,頭戴霞光搖曳冠,面須白淨,與下坐的幾十位妖王客氣了幾句,始道:“今日大荒真人未到,或是有要事纏身,我等不必再等,這就開宴。”
話落,一衆妖王皆歡呼不已,要說銀月老妖的宴會,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席上的山珍野味,奇果異物也不少,還有那增加法力的天材地寶。隻是修爲到了一定的層次,便是吃再多的天材地寶也無用,況且又不是那蟠桃、人參果,各個妖王自家都有,吃得一兩回就不願意來,也是常情。而今此肯來的妖王多半都是窮困潦倒,混不下去,騙得一些吃喝,順便也與老對頭角牛妖王較量一番。
衆人吃喝了幾刻,氣氛漸漸高漲,銀月老妖趁着興起,鼓噪道:“想我銀月修煉也有幾萬年,對各位老友無不以禮相待,不想前次我派人去請角牛,他不來也就是了,還殺我門人,如此所爲,實不是我妖族中人的神作書吧爲,端的丢了面皮。”
“銀月前輩說的正是。那角牛自大慣了,隻以爲天下就他最大,對同道中人一直看不起,哪裏還有半點妖族模樣,倒與那巫族一般蠻不講理。我等早就看他不爽,若非礙于同爲妖族,早殺上門去,将他老窩打個稀爛。”說話的妖王乃是一隻牛精,人稱黑牛大王,長得五大三粗,曾和角牛是拜把子是兄弟,隻因貪圖角牛的一件寶物,欲行那盜竊之事,被角牛當場撞見,自此分道揚镳,各不往來。黑牛妖王不思已過,反而懷恨在心,一接到銀月老妖的邀請,立刻就趕來,大半的原因倒是想要搶了角牛的寶物。
“黑牛大王這話就不對了,他角牛既然不講情面,我等又何必與他客氣。直接殺上去,毀了他老巢,如此才痛快。”那一衆妖王無不懷有目的,不過是借着這次機會,或搶地盤,或搶法寶,或搶手下,或騙些吃喝,酒又喝得高了,無所顧及,當下就要前往角牛妖王的赤銅山,滅了他已達目的。
銀月妖王見衆人已經挑明,也不拐彎抹角,站起身來,拱手道:“如此,咱們何時動身?各位又帶多少人馬?那角牛手下兵廣将足,頗有些勢力,還須商議一番,以免貿然殺去中了埋伏。”
忽然外面一聲炮響,接着進來一位小妖,說是角牛帶了百萬大軍殺上門來。衆人頓時大驚,銀月山本部人馬也就幾十萬,其中還有大半連仙道都未證,不過是湊人數而已,衆妖王本是來先探個口風,然後再做計較,并無多少人跟随。幾十萬對百萬,隻要不是傻子,結果基本已定。
“這次聚會邀請的人都來了,就大荒真人未到,定是他走漏了風聲,想要巴結角牛。人類果然狡詐。”黑牛大王氣急敗壞。
就這說話的一會工夫,外面喊殺聲震天,銀月山上已經亂成一鍋粥,銀月老妖不及讨論消息是怎生走漏的,匆忙出了銀月殿,趕往那平日裏屯兵的練場,點齊了三十萬兵将,在山前擺開陣勢。
銀月山東南方向騰起萬丈妖雲,震天的呐喊聲先傳過來,當頭一位大将身穿鎖子金甲,拿丈二長矛,鼻穿一孔,扣了一顆彈珠,頭上兩隻角黝黑,長有十幾道環紋。
“角牛,你帶人馬來我這銀月山是何意思?”銀月老妖讓手下兵将結了大陣,獨自出了陣營,架了滾滾妖雲,攔在那妖雲前面。
“嘿嘿,嘿嘿。”當頭的大将一伸手,身後妖雲頓時散去,露出幾十裏地長的長龍兵将,飛上前,“銀月,你當我是傻子不成,你等欲對我赤銅山不軌,嘿嘿,我便先滅了你滿門。”
銀月還要分辨,角牛妖王手中長矛一抛,直朝他面門刺來。銀月急忙抽身反退,那長矛擦着衣擺而過,被法衣一蕩而開。
眼見事情敗露,銀月老妖也不含糊,下令妖兵一起向空中攻擊,成千上萬的法寶飛劍在銀月山頂對轟,連那天地都失了顔色,可憐這山本就不高,片刻下來,被那法寶、法術的餘勁硬生生蕩平了幾十丈。
銀月老妖和角牛離了戰場,在那萬丈高空打了幾個回合,具都顯了原形。隻見一隻渾身純白,高千丈的大狼張開城門似的大口,發出凄厲的号叫,兩隻厲爪往空便抓,爪痕過去,天幕一片銀白,似是閃電劃過。
與他相距百丈處,角牛真身比他還要大上百來丈,紅色的鬓毛如那波浪起伏,兩隻頂天牛角上不時放出兩道紅色晶虹,當空一纏一繞,便将銀月老妖的攻擊接下,口鼻中噴出幾丈長的粗氣,響聲如雷。
兩妖法力相當,各有神通,片刻也分不出勝負。下方兵将撤了大陣,各自尋對撕殺,妖氣沖天,寶光豔豔,角牛的兵将都能征擅戰,法力又高,直殺得銀月一方節節敗退,一個時辰不到,死傷足足十來萬。
銀月老妖心裏暗自滴血,這些妖兵是他幾萬年積累下來的老本,如今一死,怕是再難恢複往日規模,當下賣了個破綻,引角牛沖上前來,猛然大口一張,使出那吞吐日月的神通,幾十裏内的光線都被吸進嘴裏,便是那相隔萬萬裏的星辰上也射出一道百丈寬的匹練白虹,照耀得大荒界一角白晃晃一片。
角牛對他神通知之甚詳,來時便有準備,隻把牛頭一抖,兩隻牛角脫體飛出,變幻成兩隻百丈大牛,發狂似的沖進銀月嘴裏,隻在咽喉處四蹄亂蹬,橫沖直撞,攪得火花亂濺。銀月老妖卯足力氣,大口一合,兩隻大牛便被打回原形,依舊化爲牛角。忽然那牛角尖裏各沖出一隻紫金大錘,在那城門似的牙齒上一磕,震天價響過後,銀月被打掉了兩顆牙齒,牛角與那紫金大錘一起飛了回去。
“痛煞吾也。”銀月老妖火冒三丈,将身一搖,本來千丈的真身又變大幾百丈,縱身跳起,速度快若閃電,撲在角牛身上,厲爪連抓了十幾下,留下百來道血槽,在角牛反應過來時又一躍逃開。
那角牛力氣大,速度較慢,銀月隻要尋着空隙就上前抓上幾爪,不過片刻時間,他身上就滿是傷痕,血流如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