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很輕很輕的聲音傳來,雲王神色一凜,手終是輕輕地點下,反正也隻是一會兒,應當不會對美美的身子有大礙。
蹑手蹑腳的離開,殊不知身後熟睡之人眼中有淚輕彈。剛剛,他的不安她明明是感覺得到,而窗外的聲音她也聽到少許,美美以爲他不會顧忌她的,可最終,他還是點了她的睡穴,“好心”的讓她睡了過去。
家中,一個他從來就沒有和她提過的概念,她也一直都沒有問過他,盡管她的心中很是好奇,可她卻一直都沒有問過,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如今家中有事,她忽然覺得,那是他的家,卻不是她的……
窗外月光皎潔,周圍樹影婆娑,晚風吹來,樹随風動,影随樹動,周圍萬物搖蕩,倒也别具一翻風味。
“什麽急報?”
無心賞景,心中還在挂念着熟睡的佳人,一貫冷靜的逸風聲音中竟也多了一絲的急色。
“爺,這是密信!”
小心的遞出那一方奶白色的急劄,臉上的鄭重,顯示了這封密信的重要性之所在,看着那不算清秀的字迹,逸風的心中一驚:
這——這竟是娘的筆迹!
等了這麽久,沒想到終于收到她的信息,她親自執筆,托人加急送來,這封信的重要性可見一般。
打開急劄,心中竟也忍不住不安起來,先是匆匆的過目一遍,然後又仔細的看了一遍,薄唇緊閉,臉露痛苦之色。
“爺,這個……”
送信之人不安的看着逸風,信中之意他不清楚,但想想當今的形勢,倒也能猜出個十之八九,可話又不敢明着問出,臉上也是一臉的爲難之色。
“我暫時不能回去,明天此時,你再過來一趟!”
遙望圓月,心中苦澀萬分,爲什麽好消息總是姗姗來遲,而這壞事卻總是湊在一塊兒呢?大夫說過,美美的孩子可能不保,最近一段時間,她的身邊自是不能離人,而京中這時卻又……
“王爺,娘娘那邊……”
不安的擡起頭,他一臉顧忌的問道。逸風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何意,娘能在宮中呆這麽長的時間,早就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如果現在他真的是因爲美美的而不回去誤了正事的話,娘絕對不會容忍美美活在這個世上。正是因爲很清楚娘的脾性,逸風的心情才會這麽的沉重,他輕歎道:
“你先回去,明天我會給你……”
輕微的腳步聲傳來,送信之人拔身飛起,逸風将密信攥到手中,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靜等着那人過來。
“姑爺,剛剛是姑爺在院中?”
田福走了過來,舉目四處張望了一翻,并沒有看到别的人影,他疑惑的問道。
“哦,是田福啊,你怎麽過來了?”
轉過頭,似是才看到他一般,逸風的臉色無辜的很。
“沒事,我剛剛好像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所以過來看看!”
打量了逸風一會兒,田福還是覺得不妥,剛剛明明是有聲音的,他确信剛剛逸風是在和人說話,隻是那人的武功也極高,他來的時候已經是放輕了腳步,可那人還是事先離開了。
“不會吧?我怎麽沒有聽到?哦,剛剛我隻是在愁着美美的事情,說不定,是不小心說出聲吧!”
他可以不解釋的,但因爲他也是真心爲了美美好,逸風還是認真的解釋了一翻。看着他依然不解的眼神,逸風沒有多言,轉身向前院走去。
“姑爺,不要傷害美美!”
看着轉身離去的逸風,田福握了握拳頭,忽然說道。
逸風腳步一停,回轉身來,打量了田福一會,淡笑道:
“放心,就算是拼了我這條命,我也不會傷害她的!”
搖搖頭,似是自言自語一般,但話語也一字一句的傳到田福的耳中:
“好像,你也喜歡她?”
說完自己使勁搖搖頭,他也覺得不可能,如果田福真的喜歡的話,而美美對田福又有好感,兩個人早就……
“她是我的小姐,也是我一生要守護之人,我隻希望小姐能過的幸福一些!”
咬咬牙,田福大聲的喊道。逸風輕笑着,重又邁開腳步,一個男人會爲了盡忠而甘心情願的守護着一個女人嗎?
不會,或許是他錯了,田福對美美,從來都不是主仆之情。
房内,燭光很亮,噼噼啪啪的燃燒着,淡紅色的珠淚也順着高高的燈柱落下,落到下面的銅盤裏,慢慢的冷卻,沒有了淚的痕迹。手中的信劄如火般的灼傷着那緊緊攥起的大手,讓他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能留下麽?要告訴美美嗎?兩個消息,沒有一個是好的,對美美來說如此,對自己來說又何嘗不是?隻是現在這兩個消息,現在不能告訴美美,他也不敢和美美說起。
看着那個信劄緩緩的燃燒起來,先是隻有一點點,但很快火越來越大,那蒼勁的筆迹也越來越模糊,終于緩緩的化成灰燼,他的心中卻沒有絲毫的輕松!
現在的皇上,并不是一個昏庸無能之人,雖然他沒有什麽野心,但卻也是一個難得的明君,隻是這下面的大臣,文臣很多,動嘴的也很多,可真正能夠領軍作戰的人卻是少之又少。邊境不安,萬兵國不久之前剛剛和楓國和親,尚不足一年,此時竟然舉兵來犯,而那守城的将士,首次交手竟吃了敗仗,我方損兵折将近六萬,丢失城池兩個!
皇上接到急報,此時也早已派援軍過去。但在這皇儲尚未确立的時候,這次的外敵來犯無疑是樹立威信的絕佳時機。母妃的意思就是讓他立即回京請纓,而皇上考慮到原來他和會王的表現,事關邊關百姓的安樂,應該不會讓會王過去,若此時他的軍功再立,必然也能堅定皇上立他爲儲的決心。而此時如果有會王出馬,僥幸得勝的話,那皇位就不好說了。
這次的戰事,對兩個人同樣重要,所以母妃才會這麽着急的派人送來加急的快件,想讓他趕緊趕回京城請命。
但話又說回來了,美美是他的娘子,而美美肚中的孩子又……這樣的情況下,他怎麽能安心的離開?而對美美,他本就心存愧疚,那易容之事尚未解釋清楚,他怎麽敢這麽的離開?
“逸風……”
醒來很久,看逸風一直都在出神,是不是他的家中出了什麽大事?是她讓他爲難了吧?不知道他的家中還有什麽人,有沒有……
想到他的家中可能還會有别的女子,美美的心中就覺得悶得難受,看逸風的條件,這件事可是完全有可能的。
“美美,你餓了嗎?睡了這麽久了,也該起來吃飯了。”
溫柔的看着美美,敏感如她,定然也能感覺到他的異常,但他現在不想告訴她那件事,暫時不想。
“恩!”
他終究是沒有和自己說起,美美的心中帶着點點的失望之色,但很快她就掩飾下去。或許,逸風隻是在想着要怎麽告訴自己,稍後就會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
吃罷晚飯,嬷嬷端來熬好的藥,因爲知道美美的事情,她的手竟然微微的顫抖起來。
“嬷嬷,您不舒服?”
怎麽回事,怎麽總是感覺每個人都怪怪的,逸風是很怪,嬷嬷也很怪,小菊就更不用說了,回來後連面也沒有見到過。還有靈秀,逸風說一會她就會過來的,可等了半天,也沒有看到那個靈秀的影子。
“小姐,我有點頭暈,沒事,沒事的……”
小姐還是這麽的貼心,可——
爲何命就是這麽的不好呢?眼中酸酸的,差點就落下淚來,放下碗,嬷嬷忙告辭離開。看着那如同逃命般跑開的嬷嬷,美美不解的皺着眉頭,若有所思的看着門外。
“藥快涼了。美美,趁熱喝了吧!”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笨人!就知道嬷嬷知道了,是瞞不過美美的眼睛的,可偏偏,他能阻止小菊過來,卻不能連嬷嬷也一起阻止住啊。兩個人都不出現在美美的身邊,她會更加懷疑的。
轉過頭,看着還翻着熱氣的藥碗,一股濃濃的苦澀之味飄了過來,美美知道這是治療她的舌頭的,雖然現在能說話,但舌頭還沒有複原,而要完全的複原,也不是三天兩天就能做到的。
“這是什麽藥?”
嬷嬷的手,不該顫抖的,對着藥,美美忽然問道。
“美美,你怎麽了?不就是你平常喝的藥嗎?”
也不是吃了一天兩天的了,藥方沒有換,美美問這話是什麽意思?逸風的心中不安的亂跳了下,希望美美不要想歪了,如果她是那麽認爲,那他可真是有口也說不清了。
“這藥,對孩子沒有壞處吧?”
不安的擡起眼,美美直視着逸風的眼睛。都說眼睛是最不會騙人的,她也想相信逸風,可今天的很多事情都太過奇怪,她現在誰都不敢相信了。
“這藥,對孩子沒有壞處!”
思索了一翻,逸風自然的笑笑,可那眸光,還是若有似無的躲避着美美的眼光,美美垂下眼,臉上露出一絲的苦笑:
“真的沒有壞處嗎?那你爲何不敢直視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