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暮春季節,正是陽光燦爛,春光最明媚的時節,王秀英卻上身穿着夾襖,擁着被半靠半躺在床上。
“小姐,讓奴婢打發二少爺回去吧,你這身子剛剛才好些,哪裏經得住這樣頻繁的人來人往?”冬兒撇了撇嘴,說着作勢就要往外走。
因王子鳴堅持接回王秀婷,原本對王子鳴并不惡感的冬兒,對王子鳴意見可大了。
這次王秀英從永福寺回來就生了病,而且還昏迷了兩天,冬兒将所有的怨氣都怪到王秀婷身上。
冬兒覺得若不是王秀婷非要桔兒去她身邊伺候,那日夜裏桔兒也不會睡得那麽沉。
若桔兒沒有睡得那麽沉,就能早些發現王秀英的異常,那麽王秀英的病就不會那麽重,桔兒和迎春也不會那麽自責,現如今這兩人臉上的笑容都少了許多。
如此一來,冬兒就更不待見王子鳴了。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冬兒剛才所說的,王秀英生病的消息傳出去以後,來探病的人實在有些多,不利于王秀英休養。
當然王秀英的病剛剛有些起色,的确不适合太過勞累,因此這兩天在府裏探望王秀英的,多半被沈氏攔在了外面。
隻有袁雨霏和皇甫明月等少數幾個與王秀英十分交好的才被讓進了清幽軒。
剛剛才送走來探望王秀英的皇甫明月,因爲一些生意上的事必須要談,兩個人關起門來說了好一陣了話,所以這會兒王秀英的臉才會如此蒼白。
“請二少爺在外間稍座。”王秀英嗔了眼冬兒,吩咐有些爲難的逐夏,然後看着一臉不樂意的冬兒:“還不快伺候我起身。”
“小姐!”見王秀英不顧病體,居然還要起身去外間見王子鳴,冬兒可是真的急了。
二少爺與自家小姐雖然不是一母同胞,好歹也是同父兄妹,在内屋見見面說說話應該沒什麽關系吧,更何況自家小姐正病着呢!
王秀英眉頭深鎖,不悅地看着冬兒:“你下去吧,讓桔兒進來伺候。”
這下冬兒慌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令王秀英的眉頭更是緊了一分。
“小姐别趕奴婢出去,奴婢這就伺候小姐更衣。”眼見着王秀英臉上的不悅更甚,冬兒知道自己這是又犯了王秀英的忌諱,連忙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利索地找出了衣裳伺候王秀英穿戴起來。
冬兒再不敢多嘴多舌,隻利落地替王秀英穿戴整齊,又給她梳了個簡單的雙丫髻,伸手像從首飾盒裏拿兩朵珠花給王秀英戴上,卻被王秀英阻止。
若在以前冬兒定是不依的,隻是今日她卻不敢再自作主張。
剛才雖然冬兒是心疼王秀英,卻忘記了主仆之别。
建議王秀英在床上見王子鳴,更是忘記了男人之别。
冬兒對着王秀英跪下的舉止,更是失了分寸。
王秀英閨房的内室,除了王義宗從未有其他男子進入,即便是王義宗也隻在這次王秀英生病才進了那麽一兩次,平日裏王秀英與王義宗有事商量,更多的是在琉璃苑沈氏的屋裏。
難得那麽幾次王義宗來清幽軒找王秀英說事,也多在清幽軒的小書房,說算那少有幾次進王秀英的卧房,也都是在外間。
王子鳴與王秀英雖然是同父兄妹,到底已經是十六歲的少年郎,王秀英怎麽可能坐在床上見他?
王子鳴局促地坐在王秀英閨房外間,他并不是第一次進這裏,卻比哪一次都覺得坐立難安。
好在王秀英也沒讓他多等,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就由着冬兒扶着走了出來。
看着王秀英蒼白的臉,王子鳴有些懊惱這個時候來找王秀英,明明應該讓她卧床靜養,卻因爲他的到來,王秀英不得不從床上起來,這真是來得不是時候。
可是若今日不來,明日一走再見時起碼也得一年後了,有些心裏的話,實在是不吐不快,再說比起王義宗和沈氏,王子鳴更相信這個年僅十一歲的妹妹。
雖然王秀婷的親事,多半是難以如願,王子鳴也沒有讓王秀英從中調停的意思,他來這裏一來親自向王秀英道個謝,二來也是要從王秀英那裏得句話,三也算來道個别。
由着冬兒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半坐半靠地在軟榻上坐定,王秀英揮了揮手讓屋裏伺候的人都出去。
迎春似乎有些猶豫,卻被冬兒一把給拉了出去。
看着冬兒的小動作,王秀英的嘴唇不由抽了抽。
屋裏隻剩下兄妹倆,王子鳴總算自在了些,他從懷裏拿出王秀英讓人交給他的十張二十兩一張的銀票放在桌上:“那套文房四寶我就厚顔收下了,隻是這銀子還請五妹妹收回去。”
王子鳴本不願收下那套文房四寶,可是昨日見了先生,先生說這次極可能經過南郡。
南郡仍朱子後人隐世之地,朱子第二十四代孫朱瑜瑾是當代大儒,此子除了好做學問,就是好個名貴的文房四寶。
有了王秀英送的那套文房四寶做敲門磚,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隻是這銀票,王子鳴覺得收着太燙手。
王秀英看着表情有些僵硬的王子鳴,不由微微一笑:“二哥該不會是嫌這二百兩少了吧。”
王子鳴慌亂地搖着手:“不是不是,這還是我第一次拿這麽多銀子,哪裏會嫌少。是,是我受之有愧。”說罷王子鳴站起來對着王秀英深深一揖。
王秀英雖然身子虛,若真心想要避開王子鳴這一揖不非不能,可是她卻偏偏整了整身子,生生接受了王子鳴這個禮。
因爲她知道若她不受了這個禮,隻怕王子鳴遊學路上都不得安心。
果然見王秀英受了他這一揖,王子鳴明顯大大地松了口氣。
王子鳴越發覺得面前這個妹妹比起他那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不知要通透多少。
王子鳴心裏明白,隻要王秀英肯受他這個禮,其他的話也就沒有必要再多話,留在府裏的弟弟妹妹也就無需他多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