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他楊昔公子的掩護,奇襲,殺人……難度絕對比方才針對他和吳國三王世子時,小了許多。
真是可笑,原本一場一時興起,針對趙國流民的“狩獵”,已經全然颠覆,他們這些布局、遊戲的“貴人”,正在被俞喬“獵殺”!
楊昔看着地上沒來得及被擡走的屍首,兔死狐悲,“他是西南吳國赫連家的七爺,赫連峻!”
無論是吳國三王世子,還是這赫連家的七爺,無不是各國身份貴重之人,此番到此曆練,俱是各家族爲他們争取而來的,不是家中得寵看重之人,還來不了這裏。
然而,誰也沒料到,或者說,誰也沒有想過,這一“曆練”,會讓他們有來無回,命喪于此!
他們死得“冤”,也不算太“冤”!殺人者,人恒殺之。他們将趙國舊民當牲畜狩獵,就也别怪俞喬這般還施彼身了。
俞喬對他的告知,一如既往沒有反應。
謝昀的反應卻有些明顯,他偏頭,避開了楊昔對着的方向,還拉了拉俞喬,讓她離他遠些。
“嗝呃……”楊昔有點被謝昀毫不掩飾的嫌棄刺激到,随即就是一個響嗝兒,他發誓他從來沒有這麽……不雅粗俗過!
但他強制被俞喬喂了一個添了料的臭果,不說話,還沒太大感覺,一說話,他能把自己連帶身邊的人熏暈過去。
“受誰之托?”
就在楊昔羞惱得想殺人的時候,俞喬突然這麽問到。
下意識的回話幾乎到了唇邊,又被他輕輕抿住,“你不會想知道的。”
惱色散去,楊昔看俞喬的目光有些陰冷,在他看來,俞喬再過妖孽,非人,也比不過那人,彼此的身份,權勢,就是他們難以跨越的鴻溝。
一個是空中絢日,一個是地底爛泥。
“不就是司馬流豫……我們還不屑知道,”坐在馬上的謝昀,俯身牽住了俞喬的手,再将她拉過來了一些,看楊昔湊在俞喬身邊顯擺那神秘勁兒,真真是礙眼……
鄙夷……楊昔還沒資格鄙夷俞喬。
她即便此時落魄,但謝昀相信,無論日後時事如何變化,總會有她一飛九天的時候,别說太陽,就是天也得給她踩腳下!
楊昔和俞喬一同擡頭看謝昀,謝昀卻不理楊昔,他握住俞喬的手,就沒放開,“上來,我累了,給我靠靠……”
司馬流豫……魏國太子!相比楚國的楚皇正當盛年,如日中天,太子未定,魏國的太子早早就正名了,而且從十五年前開始,真正把控大魏朝野的,就是這個太子,司馬流豫。
傳聞他三歲能詩,七歲能文,九歲上朝聽政,十二歲就能獨立監國,到如今,他已二十七歲,他在大魏把控的權勢,遠遠超過魏皇,隻要他願意,随時能取他父皇而代之。
都說,他是要等一統天下,才會登基。隻怕魏皇這位置一直都如坐針氈吧。
楊昔敬畏忌憚于他,一點都不值得奇怪。
俞喬上了馬兒,謝昀就将自己整個靠到她的身上,俞喬也整個落到他寬大的懷裏。
源源不斷的熱氣從謝昀身上傳入她的身上,發緊了一日的神經,悄然松弛了下來。
楊昔打量的目光,從俞喬身上落到了謝昀身上。他也算見多識廣,各國俊傑,即便沒見過,他也能如數家珍,一一辨認出來。
但這謝昀……他掌握的消息裏,根本就沒有這樣一号人。
他若不是真的深藏不露,那就該是說瞎話的高手了。對司馬流豫不屑?天下間幾人能做到?天下霸主之一的楚皇都不敢這麽說!
秦述也被謝昀這突然爆發的霸氣,震懾了一下,從語言到神态,謝昀都淋漓盡緻地展現了對那司馬流豫的不屑。
以他和謝昀的相處經驗看,謝昀是真的不屑……能說,不愧是他喬哥的阿爹嗎?
謝昀這種迷之自戀和霸道,讓秦述崇拜,讓楊昔郁悶,俞喬卻一如既往,沒太大反應,好吧,她是将這歸于謝昀的日常抽瘋中去了。
剩下的話,俞喬清楚,已經沒什麽問的必要了。
俞喬确定自己不認識司馬流豫,甚至她阿公阿娘,俞氏族人都不可能和他有牽扯。這件事的詭異程度甚至超過了謝時對她的敵意。
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眼下,還有更重要,更亟待解決的事情!她還不能分神思慮太多。
夜幕已經完全降臨,俞喬拉住了缰繩,對秦述道,“去燒火!今天烤饅頭吃!”
“白面饅頭?”
“嗯……”俞喬無語,秦述對白面兒也真是迷之執着,“想吃肉啊……”
低喃的話,還未說話,她的後腦勺就被一隻大手掌按住了,
“我想喝阿喬煮的魚湯……”
一個大男人老對她撒嬌,真的好嗎!
沒有肉,也沒有魚湯,隻有俞喬之前在駐紮地裏弄來的饅頭。
至于楊昔等人……看他們吃。
火燒得很旺,俞喬他們根本就不怕人知道,他們在這裏夜宿,或者說,她的居心就是如此。
“真好吃,又酥又脆又香!”
秦述笑得眼睛都不見了,他怎麽不知道饅頭還能烤着吃啊,太好吃了,跟着俞喬,總有好吃的。
“不錯,”這種吃法,謝昀也是第一次,。
他家阿喬年歲不大,會的東西可真不少,會針線,會打獵,還會煮飯。那司馬流豫讓他縫衣服,他會嗎?
看謝昀笑得那麽蕩漾,楊昔更覺氣悶了,這擺明了就是要饞他啊。
那一看就夾着石子兒的饅頭,也就他們這些……粗鄙陋民才會吃得這麽開心了。
一般來說,楊昔是不屑在心裏這麽腹诽一個人,但自從落到俞喬手中,風度和優雅這種東西,就和他沒太大關系了。
而且……他确實,餓了。
“張嘴,”謝昀對俞喬道。
“嗯?”俞喬不明所以,她方才看謝昀将那個饅頭都吃完啦。
“我不喜歡吃蛋黃,你不吃,我就扔火堆裏了,”不扔火堆,他怕會被人撿走吃掉,餘光掃到了猛吞口水的一群……臭男人,謝昀臉上嫌棄的神色更重。
“哦,”俞喬話落,嘴裏就被塞了一個蛋黃,這是早上她給謝昀的那個蛋,沒想到他會留到這個時候。
“喜歡?”看俞喬微微鼓起的臉頰,帶着點莫名的稚嫩,謝昀的神色突然暖了許多。
“嗯,”俞喬斜眼睨他,卻也展顔一笑。
吃完了東西,也沒人睡覺去,一群人圍着火堆,在等……“魚兒”上鈎。
“楊昔……原來是你啊,啧,你的人哪兒去了,怎麽就剩這些了?”趾高氣揚的一個少年郎騎在馬兒上,但令人驚悚的是,他的馬背上,用繩子捆着好幾個血淋淋的……人頭!
“楊昔……你吃什麽了,怎麽這麽臭!”
“呵呵,”楊昔沒回話,笑看着他的目光,冷然中有些憐憫。
遇到他算他倒黴!
在少年郎嫌棄勒馬退後的時候,一道人影似乎是憑空出現在他的馬背上,割喉取首級,就像他之前對待趙國流民那樣。
夜色是對俞喬和謝昀最好的掩護,何況還有了楊昔這些免費苦力,隻是簡易的陷阱和機關,能發揮出不可想象的作用來,他們不到二十人全殲了少年郎方四五十人。
“他叫宋思文,吳國姿彤公主的小兒子。”
“他叫李瑞敏,魏國李大帥的……嫡長子……”
“他叫沙武……”
混亂而血腥的一夜,俞喬俘虜了三人,殺了三人,其身份都和楊昔相當,甚至更重。
原本二十人不到的隊伍,也終于激增到了五十來人。
驅狼吞虎,狼太瘦了可不行,如法炮制,楊昔順利多了三個伴兒,吃了臭果,滿嘴兒臭氣的伴兒,誰也嫌棄不了誰。
“楊昔,你害我!”
雖然已經明白是俞喬抓了他們,但作爲“内應”的楊昔,還是拉滿了仇恨。
“曾穹,韓伊,池胥人……作爲過來人,我還是勸告你們,安分點好,”楊昔的勸告沒有起到半點作用,回答他的是他們的冷笑。
“呵……”
楊昔想讓他們當出頭鳥,他們可沒那麽傻。
他們有些不安,但确定俞喬隻是俘虜了他們,就也沒有那麽不安。無論被俞喬殺了的,還是被她俘虜了的,身份之重,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這一夜應該已經發酵完成了。
會有人要來殺他們報仇,也會有人來找他們,無論是哪一方,都是他們逃脫的機會。
但他們明白,俞喬會不明白?
天色一亮之後,俞喬就帶他們繼續上路,但……和昨夜完全不同,這一路,他們除了偶遇逃竄的流民,再沒能遇到任何和他們一樣身份的人和隊伍了。
“怎麽會?”
“她到底是怎麽避開的……”
“是你們……告訴他的。”
楊昔垂眸,藏在袖中的手,微微發抖,如果到這個時候,他還不能明白,俞喬想做什麽,那真的是白長這個年歲了。
“我們?”
“是我們……”
可楊昔不點出來,他們都沒這意識,俞喬對他們幾乎沒審問這回事兒,可總會在有些時候,問上一兩句,然後就這麽戛然而止。
這一兩句,根本算不得什麽,但他們四人……漸漸地卻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訴她了。
也包括……那些人可能會行走的方向,位置……
所以,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