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子琦心頭莫名一緊,薄如蟬翼的睫毛輕顫,沉默一小會,清冷的嗓音道:“我沒有什麽想問的。∷ ~.”
“真心話?”靳存煦的臉色已經沉下了。
“真心話。”
“龍子琦,俗話說水滴石穿,你說我這滴水究竟能不能滴穿你這塊頑石?”她漠然毫不在乎的态度,讓他不怒反笑,但是笑的比生氣還令人毛骨悚然。
龍子琦面色怔愣了下,知道他在生氣,知道此刻談話不該繼續下去,但——
“男人的本性在于征服,名利也好,感情也好,不過是一時的激情與迷惑,穿與不穿,沒有區别。”
“一時激情與迷惑?”靳存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由的冷笑一聲,“你是這樣認爲的?”
指尖力氣很大,幾欲要捏斷她的手腕,此刻哪怕他唇角還噙着一絲弧度,她也知道他是愠怒到極緻了,薄唇緊抿,無言以對。
難道不是嗎?
十八歲的成人禮,他們相遇,他那般突兀的喚她琦琦,莫名其妙的一再闖入她的世界,将他的感情強加給她!她想不出來,她的身上究竟有什麽值得他喜歡的?
美麗嗎?
這個世界上漂亮的女人那麽多,不止她一個,她雖被冠以c國第一美女顧明希之女的頭銜,但與整個世界相比,算得了什麽!
身份嗎?
她是c國的公主,但他又何嘗不是a國的皇太子,未來的總統,論身份顯赫尊貴,她遠不及他!
更何況,他還……
她的沉默讓靳存煦的胸腔被無名的火極力的碰撞,嘴角最後的弧度也消失了,握着她的手,力氣逐漸在抽離。
良久之後,他薄唇輕勾,意味不明的弧度顯露,聲音輕喃,夾着酸澀與無奈,是像在問她,也像是在問自己。
“七年,兩千五百五十五天,六萬一千三百二十個小時,三百六十七萬九千兩百分鍾,兩億兩千萬零七十五萬兩千秒,你說這是一時激情與迷惑,那你告訴我,究竟還要多久才不是一時的激情與迷惑?”
龍子琦眸子一怔,清明的眸子裏劃過不解與疑惑。十八歲那年他們第一次見面,今年她是二十四歲,按照時間算,他們認識也不過是六年,怎麽會是七年?
那消失的一年是從何而來?又是怎麽回事?
她想要開口問他,是不是記錯了,他們認識是六年,而非七年。薄唇剛抿,聲音還未出咽喉,他已起身,疾步離開了房間。
龍子琦起身,眸光随着他蕭條的背影移動,想要追上前問清楚,他到底在說什麽,但遲疑幾秒,終究是沒追出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之中。
腦子裏一片混亂,她确定自己沒有失憶,從小到大的事情她全然記得,十八歲以前的記憶裏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一個叫“靳存煦”的人!
或者是,他早已認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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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存煦一夜未歸,龍子琦一夜未眠,這裏雖然地理位置偏僻,但沒什麽危險,他的安全倒不是很讓她擔憂,隻是一夜未歸,看樣子是被自己氣的不輕。
太陽還未出,綠葉上的露珠晶瑩剔透,還未蒸發,龍子琦照常的去采摘一束小野菊回來,将枯萎的野菊換掉。
路卡來敲門,說靳老師沒有來陪他們早讀。
龍子琦一怔,她以爲他隻是生氣,沒想到他生氣到孩子們的早讀也不管了,擱置手頭上的事,牽着路卡的手走向教室,代替靳存煦陪孩子們早讀。
一整個早上,心緒不甯,擔心他會不會是出事了。
但一整天,他始終沒有出現。
龍子琦幾乎沒吃什麽東西,上課時也頻繁走神,下午提前讓孩子們下課,收拾好東西,出了教室,并沒有回去,而是向村長家走去。
村長并不在家,村長的妻子看到她,熱情的拉着她的手聊天,龍子琦猶豫許久,終于開口提到“靳存煦”三個字。
村長的妻子面露詫異之色,“靳老師有事聽說回a國去了,他沒和你說嗎?”
心頭蓦地一緊,原來,他已經走了。
村長妻子見她心不在焉的,以爲是情侶兩拌嘴了,好心安慰:“好像昨天半夜就走了,走的挺急的,大概是家裏有什麽事吧!天亮派人來和我們告别的!别太擔心,等他事情辦完了,一定會回來的。”
龍子琦抿唇露出淺淺的笑,不及眼底。心裏是知道的,他是不會再回來的!
若是他會回來,便不會這樣不告而别。
村長妻子還說了什麽,她都沒有聽清楚,尋了個理由告别,回到學校。
派人和村長他們告别,卻連支會她一聲都不願,是不願再見到她?
千頭萬緒,她猜不透他的心思,苦惱頗多,想太多,隻會是自尋煩惱,其實這樣也好,各自回到原本的生活軌道,不驚不擾,相忘天涯!
回到家中,看着他的東西,一樣也沒帶走,這些東西不值錢,他帶不帶走也無所謂吧。
龍子琦照常做晚餐,吃晚餐發現不知不覺的她多做一人的分量,坐在桌子前,低頭黯淡一笑,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睡覺前,無意識的伸手去拿杯子,床頭空無一物,哪裏還會有溫熱的牛奶!
躺在床上,沒有關燈,怔怔的看着寬敞的地闆,許久,她低喃了一聲“晚安”,阖眸入睡。
燈光,一夜未滅。
……
靳存煦離開已有大半個月,龍子琦的生活依舊波瀾不驚,整日與孩子們爲舞,偶爾去采購,依舊采摘盛開正好的小野菊放在家中。
他的東西,她沒有動過,就好像他沒有走,隻是出了一趟遠門辦事,等事情辦完了,還是會回來的。
物可以是,人可以非,隻是那些忽遠忽近的回憶,一定是溫溫暖暖,酸酸澀澀的存在着。
自從他走後,龍子琦不知道爲什麽會養成一個習慣,每夜入睡,必定要有燈光,否則定然會失眠整夜。
周末,放孩子們的假,她難得有空閑,便收拾屋子,将他幹淨的衣物摺疊整齊放好,免得落上灰塵,見時間尚早,便去采購一些事物回來。
回來的時候,遠遠的看到一道高大欣賞的背影,步伐不由的輕快,走近時,她怔住了。
屋子裏的人剛好走出來,看到她,面露微笑:“你這表情會讓我誤認爲你不想見到我。”
龍子琦将東西遞給随之從屋子裏走出來的江崇簡,上前擁抱住龍離非,“……阿離!”
龍離非笑着抱了抱她,低頭仔細看她,語氣心疼:“瘦了!”
再見面,已經沒有之前的郁結難梳,更沒有心痛,所有的一切都已煙消雲散,此時此刻在她的心裏,他真的隻是一個哥哥。
“怎麽也不提前通知我?”早知道阿離來,她就不出門了。
龍離非微涼的大掌落在她的頭上,“想給你一個驚喜。”
龍子琦牽着他的手走進屋子裏,讓他坐下,崇簡已經将東西放在屋子裏,不過他沒留在屋子裏,而是給他們兄妹兩留了一個單獨談話的空間。
她回來之前,龍離非已經“參觀”過房子,如崇簡形容那般,陳舊簡陋,一想到他們放在掌心裏的小公主住在這樣的地方,他心疼不已。
“這次過來,是想和帶你一起回國。”龍離非開門見山,沒有問關于靳存煦的事,因爲知道他已經回a國了。
龍子琦倒水的手僵了一秒,放下熱水壺,轉身将水杯遞給他,坐在床上,“我還沒有打算回去。”
龍離非濃眉微蹙:“你打算永遠不回家?”
“怎麽會!”精緻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看着他說道:“原本就是計劃等聖誕節再回去。”
距離聖誕節,還有好幾個月。
龍離非輕啜了一口白開水,沉默許久,掠眸看向她,遲來的一句:“還好嗎?”
龍子琦淺笑,點頭:“我很好。”怕他不相信,又補充了兩個字:“一直。”
見她眉眸明媚,染着輕松與自在,相信她說的全是真話。親眼看到她好好的,龍離非也算是真正的放心,“聖誕節前,我讓崇簡接你。”
現在她不想走,他也不想逼她。
“别讓崇簡跑來跑去的,你還怕我不記得回家的路嗎?”婉拒他的好意,自己已經不是那個事事都依賴他,聽他安排的龍子琦了。
“有點怕!”龍子琦面色沉靜,不像開玩笑的玩笑。
龍子琦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手放在他的膝蓋上,“哥,我愛你,也愛媽媽和父親!”
他們是她生命之重最重要的三個人,她忘記什麽,都不會忘記回家的路!
“我們也愛你!”龍裴雖然沒有來,但他來之前,龍裴言語之間處處在透露希望他能帶煙兒回去的。明希就更不用說,那麽一個經曆過大喜大悲,冷清沉靜的人,現在時不時就要念起煙兒。
心頭溫暖,因爲有他們,讓她認爲,活着,總比死了要富足一些,因爲有機會。死了,是真的萬籁俱寂。
“她....還好嗎?”過了這麽久,那個人始終是她心頭放不下的一根刺。
若是好,還能自我安慰,自我寬恕,若不好,愧疚難消。
龍離非面色一僵,握着水杯的手指不由收緊,骨節泛着很明顯的蒼白。龍子琦從他的表情裏讀懂什麽,眸底劃過負疚。
“你離開的第三個月,那邊傳來消息,她流産了....”冰冷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因爲心痛的太久,已經近乎麻木了。
龍子琦眸子一怔,仰頭錯愕的看着他:“怎麽會這樣?”
“不知道。”龍離非回答,不是騙她,是真的不知道。
藍慕绯跟着路易·英寡離開後,他一直有派人監控路易·英寡的一舉一動,甚至給了他一個不大不小的教訓。路易·英寡也不是什麽善茬,龍離非能派人監控他,他自然也能揪出那些人,斬斷龍離非的所有動作。
畢竟法國,是他的天下!
“你沒有把她接回來?”龍子琦疑惑的問,要是藍慕绯被接回來,即便龍離非不告訴她,龍裴也會想辦法告訴她的。
龍離非看着她,沉默一小會,從齒間擠出四個字:“她失蹤了。”
在得知藍慕绯流産的事,他立刻就派人去法國找她,但去的時候她的已經失蹤了。
流産的事被路易家族掩藏,根本就無法探究具體發生了什麽事,而她的行蹤也成爲謎團,好像是有人故意掩藏了她的行蹤,不讓他找到她。
這幾個月來他往法國調派了不少人過去尋找她的下落,直到現在還是音訊全無,好好的一個人像是平白無故的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龍子琦心蓦地一揪,脫口而出三個字:“——對不起!”
若不是她當初的一念之差,藍慕绯就不會發生那一夜的事,不會懷孕,更不會被迫與路易·英寡回法國,最後也不會流産,落得個下落不明的境地。
十七歲,藍慕绯她隻有十七歲,已經曆了這麽多重創和挫折。
龍離非大掌落在她的額頭,像是上帝赦免信徒的罪,聲音很平靜:“告訴你這些,不是爲了讓你自責。我們是一家人,有些事,我不願騙你,事情已經發生,追究對錯沒有任何的意義。”
龍子琦握住他的手,神色認真,“绯绯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子,我相信命運不會薄待她,她一定會沒事的。”
龍離非薄唇抿着沒有感情的弧度,反握住她的手,這樣的話他也在心裏安慰自己千百遍,但願一切如此,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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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離非沒有強迫她随自己回c國,也沒有久留,當晚和她一起用過晚餐便與崇簡離開。
總統府有那麽多事,他能抽出這點時間,實屬不易。
因爲車子開不進來,走過去還需要大半個小時左右,天太黑,龍離非擔心她晚上一個人走回來不安全,不願意她送自己。
在門口告别,他忍不住的抱了抱清瘦的她,低音道:“煙兒,早點回家。”
龍子琦雙手抱着他的腰,埋頭在他的胸膛,恩了一聲。
龍離非壓低的聲音隻有兩個人聽得見,“上次我讓崇簡轉告你的話,還記得嗎?”
她身子一怔,擡頭看向他,點頭。
“若真的喜歡,就不要有太多的顧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有哥哥給你撐着。”
龍離非低眸看她,眸光慈悲。
龍子琦心頭一暖,鼻尖微酸,“我知道。”
“照顧好自己,我們走了。”龍離非松開她,沒有再多說什麽,背影潇灑的轉身,率先離開。
崇簡與她道别,緊随龍離非的身後。
上次江崇簡來這裏看她,除了說了關于靳存煦的事,臨走時他替龍離非轉達了一句話。
原話是:隻要你喜歡,a國第一夫人的位置,誰也不能和你搶。
龍裴和龍離非這對父子,平日裏看着相處冷漠,但他們對煙兒的态度是一緻的——寵溺無度。
按照龍裴的原話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我龍裴的女兒生下來就該被疼愛,該被寵着,她想要的就一定會有,她想要嫁給誰,誰敢不娶?!
龍離非一整晚都沒有提及靳存煦三個字,臨别前委婉提及,聰明如他,怎麽看不出來煙兒對靳存煦感情,哪怕她極其的冷靜,壓抑,但她何時與自己以外的男子這樣相處了?
他們是雙生子,多多少少還會有些心有靈犀,她騙的過崇簡,卻騙不了他這個做哥哥的!
龍子琦獨自坐在桌子上,看着盛開的小野菊,淡淡的花香萦繞在鼻端,想到藍慕绯,心頭壓抑的難受,歎氣。
想到靳存煦,那無法名言的失落,忍不住的再次歎氣!
所有的事情都猶如盤根接錯的老樹根,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
……
江崇簡拿着手電筒與龍離非在黑暗中前行,忍了很久,到底還是沒憋住,問:“你爲什麽不告訴她,靳存煦即将繼位的事?”
“然後呢……”
江崇簡一怔,昏暗中聽到他低沉的嗓音緩緩而來:“靳存煦這個人表面看着溫潤無害,實際狡猾殲詐,煙兒不喜歡他還好,若是喜歡,一定不能喜歡的比他深,否則苦的就是煙兒!”
但目前看來靳存煦明顯喜歡的比煙兒深,所以受苦的是他,而非煙兒!
作爲男人他很欣賞靳存煦,但作爲煙兒的哥哥,他還是希望受苦的不是自己的妹妹!在外界眼裏靳存煦是準總統,身份顯貴,在他眼中,靳存煦未必就配得上煙兒!
江崇簡沉默,久久沒有出聲。
龍離非突然停下腳步,拍了怕他的肩膀,似安慰道:“現在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表示着崇簡可能還是有機會的,至少龍裴和顧明希都挺喜歡崇簡的!
江崇簡勾唇,苦澀一笑:“我早就看開了,隻要她幸福,和誰在一起又有什麽關系!”
有時,龍離非倒是很欣賞江崇簡對感情的這份執着與灑脫,煙兒不喜歡他,他便以哥哥的身份守護着,不強求,也不放棄!
若是自己能夠有這份灑脫,或許,绯绯就不會至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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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離非和江崇簡離開的第三天,龍子琦突然接到何醉的電話,邀請她去a國。
原因,何醉要結婚了。
接電話的時候,孩子們在自習,龍子琦站在教室的門口,迎面的風有着熱浪,耳邊傳來何醉的婚期,心頭卻沉浸湖底。
她想起宋靜,想起在美國的那幾年,尤其是何醉要嫁的人,并非是她在美國的男朋友,那個讓何醉深愛不悔的男人!
電話裏的何醉聲音平靜,一點也沒有做新娘的喜悅,她隻是很想見一見老朋友。
自從畢業她與龍子琦、宋靜、蘇就就沒有見過面!偶爾的電話,不似普通朋友的寒暄,但也極少會吐露心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生活的圈子,自己的苦惱,而抱怨沒有什麽用,反而會徒增朋友的煩惱,何必呢!
何醉請龍子琦和蘇就做自己的伴娘,所以她們要提前過去,試穿伴娘服,确認一下婚禮流程。
龍子琦沒有理由拒絕參加何醉的婚禮,哪怕這場婚禮帶給何醉的不是最大的幸福,她也該在何醉身邊見證人生最重要的時刻。
用了兩天時間收拾東西,然後與村長告别,再去和孩子們告别。
孩子們知道她要走,在下午最後一堂課時,全體起立,路卡帶頭領唱,一首歌送給她。
是她以前在網絡聽到的一首歌,旋律很好聽,也很好學,因爲她記性比較好,歌詞看過一遍就記住了,來到這裏她就教給孩子們了。
那天夕陽挂在山頭,橘紅色的光染滿了周圍的白雲,孩子們清澈純粹的歌聲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孩子們唱完,集體給她鞠躬,道别,一個接着一個離開教室,直到最後離開的路卡身影消失在門口,早已蓄滿眼眶的淚水,奔騰往下,薄唇輕勾,有着不舍,也有着自豪……
第一次覺得做老師比做一個人人畏懼的副總統成就感更大,更加的自豪!
留在這裏的最後一晚,她沒有休息,坐在門口看着星光閃爍的蒼穹,用手機拍了兩張照片作爲紀念。在這裏生活的每一天,過的都很輕松自在。
沒有算計,沒有壓力,也沒有任何的前塵往事,隻有一個簡簡單單的蘇煙老師而已!
翌日離開這裏,全村人爲她送别,還有那些孩子。
車子發動了,越開越遠,她卻一直回頭看那個自己生活大半年的地方,明眸裏閃爍着不舍……
因爲她知道,這個地方,此生怕是不可能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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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我也好想要一個阿離這樣的哥哥,啊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