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野種,你不是我的兒子,滾開……”
“我爲什麽要生下你,一點用都沒有,我不要你,滾,滾啊……”
火辣辣的耳光,落在身上的拳打腳踢,從難以忍受的疼痛到逐漸的麻木,小小的身子蜷曲在地上,不住的顫抖,眼睛裏有什麽無聲無息的流下來……
冰冷。( !?
絕望。
媽媽,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但不能不要我……
媽媽……
鮮血從額頭的傷口流下來,染紅了大半個臉,潮濕黑暗的地方彌散着死亡的氣息,那麽的濃烈。身體的痛可以到麻木,心裏的疼痛該怎麽辦……
“我要毀了你,永遠的毀了你……哈哈哈……”
細微的針紮在身上,沒有疼的知覺,感覺卻比死更加的絕望!
爲什麽要生下我?生下我,又爲什麽不愛我?
有什麽人一直在耳邊說話,嗡嗡的很像是蒼蠅。聲音越來越近,越加的清晰:“少爺……少爺……少爺……”
去你·媽的少爺!
一個揮手,刺骨的疼讓躺在床上的男人緩慢的睜開眼睛,原來他揮手時掙掉了輸液的針頭,此刻鮮血源源不斷的流出來。
旁邊站着的管家,關切的眼神看着他:“少爺,您做噩夢了。”
容辰伸手拿紙按在傷口上,雪白的紙很快被染紅,漫不經心的眼神掃過他,他垂下眸子:“您一直在叫夫人的名字。”
沉靜的眸子裏掀起一片驚濤駭浪。他又做了那個夢,12歲那年,他徹底陷入地獄,永遠隻能活在冰冷的黑暗中。
那場噩夢這麽多年一直纏着他,注定要到他死的那天。
管家拿來毛巾遞給他:“少爺,明天就是夫人的忌日。”
“……所以?”他拿毛巾擦了擦頸脖的冷汗,聲音冰冷的沒有一絲的溫度。
“她終歸是您的母親,您去看看她吧!”管家語重心長道。
容辰将毛巾丢在地上,陰冷的笑起來:“你見過哪個母親把hiv感染給自己的兒子!”
管家臉色一白,被質問的啞口無言。
“滾!”
管家暗暗的歎氣,收拾東西離開奢華的房間。
容辰下床,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闆上,走到窗口“嘩啦”一聲将绛紫色的窗簾拉開,溫暖的陽光迅速驅走房間裏的陰暗,也明朗出他冷硬的輪廓。
刺眼的陽光讓他下意識的閉眼幾秒鍾,緩慢的适應後,睜開眼睛,看清楚外面的世界,喧嚣,繁華,溫暖,隻是都與他沒了關系。
已是秋季了,溫度卻絲毫沒有降低,想想沒幾個月也該到那個人的忌日了。自己有多久沒去看他了?
白言,白子言,那個幹淨而溫暖的男子。生命中唯一的光與熱,消失了,他再次跌進冰冷黑暗的深淵裏!
真的,好孤單啊!
***
容辰将鮮花放在墓碑前,因爲發燒後臉色更加的蒼白,毫無血色,他坐在墓碑旁,一根一根香煙的抽着。
他都快想不起來,自己和白言是怎麽認識的。
哦,好像是一個晚上,他喝醉了,甩掉整日跟着自己的保镖,坐在路邊上。大冬天的深更半夜的坐在路邊,除了神經病沒有别人了。
其實在所有人眼中,他比神經病更可怕。
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一輛車子停在他的面前,走下來一個穿着黑色呢絨大衣的男子,他将黑色的保溫杯塞進容辰的手中,淡雅的嗓音很好聽的在黑夜中響起:“喝些熱水!”
容辰雖然喝了很多酒,意識還是很清醒,借着昏暗的路燈他看清楚眼前的這張臉,精緻,幹淨,溫和的不像話。
他也不知怎麽了,突然開口:“我有hiv,你怕嗎?”
尤其是陌生的男子還握着他的手!容辰以爲他會露出惡心或避如蛇蠍的逃走,可是他沒有。
“沒關系,傳染不了我。”他很平靜的回答,沒有一絲的慌張與害怕,更沒有鄙夷和厭惡,好像眼前這個男人和普通的人沒什麽區别。
“你叫什麽名字?”容辰握緊手中的杯子,潛意識的避開與他的肢體接觸。
“白子言。”沉暗的燈光下他淡淡的說出自己的名字,嘴角噙着絲絲笑容,宛如天地同輝,日月交輝,燦爛奪目。
“你可以收留我一個晚上嗎?”鬼迷心竅的說出這一句,或許是想試探他,還是什麽,連容辰自己都不清楚。
白子言一怔,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時間沒說話。
容辰看到他的詫異,勾唇冷笑,他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不怕自己,不把自己當病毒一樣,敬而遠之……
“可以是可以!”白子言覺得他可能誤會什麽了,頓了頓:“我的公寓剛裝修好,可能有點亂!希望你不要介意!”
容辰震住了!
那一夜他真住在白子言的公寓,白子言晚上還特意爲他做了夜宵,兩個卧室,隻有一個卧室是有床有被子的,白子言把房間讓給他,自己在沙發上湊合一夜。
容辰沒有睡白子言的床,甚至連坐都不敢。他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人,爲什麽不怕自己,爲什麽不躲開自己,還要對自己這麽好。
“你不怕被我傳染上hiv嗎?”翌日,容辰開口很直白的問他。
白子言正在做早餐,神色平靜從容,他說:“hiv主要存在于感染者和病人的血液、精·液、陰·道分泌物、乳·汁中。”
放在以前,hiv真的是比鬼還可怕的東西,可是現在科學昌明,醫學發達,hiv沒那麽可怕,患者也根本沒必要被歧視!
容辰愣愣的站在原地,他淡淡的聲音一字一句的撞擊在心底最深處,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人用這樣平和的态度,這麽随意的方式和自己相處……
凡是知道他有hiv的人,對他都避而遠之,好像他周圍的空氣都是髒污不堪!
沒有絲毫猶豫,他走進廚房将昨晚自己用的碗碟全摔在地上,筷子折成了兩半丢進垃圾桶裏。
白子言怔愣:“你這是做什麽?”
容辰面無表情,垂下的眼簾都不敢看他:“我會買新的賠給你!昨晚我沒睡你的床,你不用換床單。還有——謝謝!”
話音落地,不等白子言反應過來,容辰已經走出公寓。
陽光燦爛,籠罩着他,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眼睛很漲很澀,有什麽東西企圖要從眼角流出來。在地獄停留的太久,他幾乎要忘記了溫暖是什麽樣子。
白子言,白子言,這個陌生而幹淨溫暖的男人,第一次讓容辰覺得自己是一個人,還活着。
隔天容辰親自去買了一套碗碟,拎着袋子躊躇的站在門口,遲遲不敢敲他的門。白子言不怕自己身上的hiv,可是自己很怕,害怕一個不小心傳染給他!
終究将袋子放在他門口,轉身就要離開。
緊閉的門忽然打開了,穿着白色襯衫黑色西褲的男子站在門口,看着那麽背影,清淡的開口:“既然來了,就陪我一起用午餐,反正我也是一個人。”
容辰的步子一頓,回頭不可置信的眸光看向他,原來他全都看到了。
白子言抿唇露出溫潤的笑容,他看到容辰站在自己的門口躊躇,一直在等他敲門,沒想到最後容辰還是沒有勇氣。
誰能想象到容家那個年紀輕輕,殺戮果斷的黑道家主,此刻會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白子言走過去,抓着他的手腕直接将他拉進屋子裏。
這樣的認識,這樣一個溫暖幹淨的人,一開始就轟轟烈烈的撞進了容辰的内心深處,攪的天翻地覆,不得安甯。
可容辰也知道,這樣的自己,不配站在白言的身邊。
他來見白言的次數并不多,偶爾一次,不在這裏留宿,盡量避免與白子言的身體接觸;後來白言工作繁忙,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容辰一點也沒覺得失落,他已經知道白子言的身份,更知道白子言喜歡誰。心底暗暗的高興着,白子言和自己是同一種人的同時,也非常的難過。
難過這樣的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白子言的喜歡。
他知道白子言的秘密,自然也不會隐藏自己的秘密。白子言就是這樣一個人,幹淨溫潤,不知不覺就讓你無條件的相信他,依賴他。
他本不是容家的繼承人,不過是上一代容家家主的一個私生子,他的母親是夜總會上班的,無意中結實容家家主,起了貪欲,想要綁住這個男人,于是在發生關系的時候她在安全套上動了手腳,所以這個世界上才有了容辰。
容家根本就不承認這個私生子,女人因爲生了他身材走樣,容家沒有給她多少錢,辛苦的拉扯着一個孩子長大,脾氣越來越壞,她不敢去和容家吵,也不敢得罪夜總會裏的人,便将所有的氣都撒在容辰身上。
十二歲以前,容辰的記憶是酗酒出賣色相的母親還有挨打,背負着私生子野種的罵名,受盡屈辱與折磨。
母親因爲長期出賣柔體,竟然不知被哪個男人傳染了hiv,夜總會的老闆知道她的情況,自然不會讓她繼續留下來,失去工作,患有艾滋,她備受打擊,精神失常,對容辰的打罵變本加厲!
十二歲生日那天晚上,女人又發神經了,無故的打罵容辰,幾乎是要将他打死,那一拳一腳使勁了全力。容辰被打趴下在地上蜷曲起來,不住的哆嗦,死死的攥緊拳頭。
他可以忍受母親的打罵,再痛再苦都沒關系,隻要母親别丢下他,他隻有母親這一個親人,唯一的。
那晚母親異常的瘋狂,不止是打罵他,竟然還用針紮先紮自己,用染着自己的血的針去紮容辰的傷口,要讓容辰也感染上艾滋。
她恨那個男人,連帶容辰也一起恨起來!
他那時真的不明白,爲什麽母親要選擇把他生下來,既然生下他,爲什麽又不愛他?
容辰突然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活不了。這樣也好,這條命是她給的,也就讓她收回去吧!
命運對他并非這般的寬容,他被打斷了兩根肋骨,打斷了一條腿,額頭手臂,渾身是傷,沒有死,被人送進醫院了。
母親發瘋的從7樓跳下去,當場死亡。
那個男人終于出現,他将容辰從醫院帶回容家,卻并未給他任何的身份和照顧。容辰在容家依舊是一個垃圾,肮髒的存在,沒有一個人會給他好臉色,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是那麽的厭惡,赤luo的不加掩飾。
爲什麽?
爲什麽有些人有被生下來的權利,卻要先承受被抛棄的命運?爲什麽要讓他寄人籬下,強忍着屈辱和折磨活下來?
爲什麽沒有一個人來愛他?如果沒有,那可以不可以讓他自私的來愛自己?
就讓他拖着這些人,這肮髒的容家,一起在地獄裏沉淪。
他用了半年時間得到那個男人的目光駐足,用五年的時間在容家樹立起自己的勢力,在期間他早已知道母親将hiv感染給自己,那一刻他真的想毀滅整個世界。
那些本來可以給他溫暖的人,給予他的全是冰冷和絕望;那些原本是他最親的人爲何一再的将他推下深淵!
究竟是爲什麽?
沒關系,他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要活着,因爲在他死前,他要這群人先死或生不如死!
那個人的妻子,兒子想盡辦法要弄死他,他九死一生的活下來,不僅将hiv傳染給他們每一個人,更是讓母子亂·倫。哦,還有那個趾高氣揚嚣張跋扈的兩個姐姐,她們平日裏不是很高貴麽?呵,那他就讓她們露出最淫·蕩的一面,讓每個人都看見她們在男人身下淫·蕩下賤的模樣!
那個男人到最後才發現一切都是容辰做的,簡直沒辦法相信。
容辰倒也不怕,因爲這個男人也快死了,從此容家就是他的,再也沒有人敢羞辱他,再也沒有人可以漠視他!
他親手将那些身上與自己流淌相同鮮血的人推進地獄,也讓他們品嘗品嘗地獄的滋味。每一個人都死的異常痛苦,他的手上染滿每一個親人的鮮血,他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是容家曆代來最嗜血的家主!
容家的血脈中,他隻留下了二小姐的兒子,容羽!
容羽,是容家唯一幹淨,心底還僅存善良的孩子。在他死後,容家就是屬于容羽的,不管容羽接受不接受。
***
白子言在知道這一切後沒有任何的詫異,也沒有指責容辰的冷血,bt。那雙清澈的眼眸看着無動于衷一臉麻木說着過往的容辰,隻是覺得他太孤獨了。
這麽多年容辰活的太孤單了。
他說:“容辰,他們的死是他們自己一手造成的,與你無關。但是以後呢,你還要這樣繼續下去嗎?
容辰被他問愣住了,以後,他根本就沒有想過以後。像他這樣的人還會有“以後”兩個字嗎!
“容辰,忘掉過去,好好做人。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白子言好看的五官上透着笑意,清澈幹淨的眸子凝視着他,閃爍的光芒叫——信任!
從那以後容辰專心管理容家,再也沒有濫殺一個無辜的人,甚至願意暗中與龍裴達成協議,爲龍裴保駕護航,因爲龍裴的安全就是白子言的安全。
這些年他不是沒找過白子言,而是不敢站在他的面前,害怕自己的感情被發現,他會直截了當的拒絕,也害怕太多的接觸,會讓自己無法控制這壓抑而沖動的情感,繼而無心傷害他。
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他唯獨不願意不能傷害的隻有子言一人。
多少個孤獨寂寞的夜晚,他獨自驅車在白子言的樓下隐藏在黑暗中,靜靜的看着進出匆匆的白子言,遠遠的看到那柔和的輪廓,都讓他無比的滿足,欣慰。
他一直在黑暗中看着白子言被這段感情折磨的絕望卻無能爲力,如果有的選擇,他比誰都希望秦南司死,可是他也明白,秦南司若是有事,白言肯定最痛苦的那一個。
白子言是白色的,容辰就是黑色的,他不願意自己污染了白色,但如果知道最後的結果是犧牲白子言的命,他甯願折斷白子言的翅膀,囚禁起來亦不願意看着白子言越陷越深。
白子言回到紐約,容辰也去了,偷偷的跟在他的後面,看到他伫立在天地之間,心頭說不清楚是滋味。
如果不是因爲國内有急事召他回去處理,他會一直留在紐約用自己的方式陪伴着白子言,可是他不知道那一别竟然成永别。
如果早點知道,他甯願用整個容家,覆滅全世界也不會放白子言一個人,更不會讓那些醜陋惡心的女人們如此的傷害白子言。
他接到消息時,白子言的屍體已經送去火化,全程都有顧明希和閣下在場,他出身黑道,不适合露面,隻能在暗處,像是影子一樣。
可是現在他的光死了,消失了,他算哪門子的影子呢!
法醫調查結果說白子言是抑郁症自殺,他不相信,所有人都不知道,可是他知道,白子言絕不會自殺。
他派了很多人去查,費盡心思終于把目标鎖定在秦南司的老婆,黃蓉的身上,恰巧夫人也在查這件事,他知道了所有事情。
葉妮留給夫人解決,他要親自動手解決讓白子言愛而不得,痛苦抑郁的——黃蓉!
他是潛伏在黑暗中的猛獸,收起自己的利爪,溫柔的編織出一張浪漫美好的天羅地網,親眼看着黃蓉一步步掉進自己的陷阱中,可以想象到當她知道真相後會有多痛苦!
每次壓在黃蓉的身上,聽着她淫·蕩的叫聲,他都覺得無比的惡心,可是爲了折磨黃蓉,爲了給白子言報仇,他必須堅持繼續惡心下去……
最後他終于确認黃蓉愛上自己,計劃徹底成功,看到黃蓉崩潰的那一刻,心中壓抑許久的沉悶演變成塊感,罪惡終于在黑暗中開出最絢爛的花朵,馥郁芬芳。
之後的生活又變得平靜枯燥,乏味,沒有人敢靠近他,沒有人懂他,甚至連一個陪他說話的人都沒有!聽聞秦南司過的不錯,帶着兒子開了一家咖啡廳,他忍不住去看看,看到秦南司,克制不住的說出傷人的話……
白子言被他害死了,他爲什麽還有臉活在這個世界上,還可以活的這麽好!一次一次挑釁,一次次的羞辱和難看,秦南司從來都沒有反應,就好像從來沒聽到一樣。
容辰隐約明白,秦南司也死了,他的心跟着白子言死了!
原來白子言死了,最痛苦的人不是自己,這樣就好,就好。
***
他聽到黃蓉死訊時,心空蕩蕩的,這幾年他滿腔的憤怒與恨意,想盡辦法折磨她,看到她一次比一次痛苦,内心暢快淋漓。
可是當黃蓉死了,他該怎麽辦,那滿腔的恨該指向誰。黃蓉死了,他連可以恨的人都沒有了。
喝的伶仃大醉,不知道爲什麽很想去秦南司的店,或許覺得以後再也沒有理由去見他了。
有時,流淚并非是傷心,那隻是一種空寂的感情宣洩。
天還沒亮,他就去白子言的墓園,在墓碑旁坐了一整天,晚上是被手下帶回去的。睡在溫暖的床上,床頭放着第一次見面時白子言給自己的那個黑色保溫杯。
那一夜,他睡的很安穩,沒有血腥死亡,亦沒有殺戮。
他做了一個夢。
夢見那個幹淨,笑容溫暖的男子說:“下輩子,記得做一個好人。”
下輩子,做一個好人。
他在溫暖的陽光中醒來,默念着一句話:下輩子,記得做一個好人。
那個早晨,他平生第一次哭的泣不成聲,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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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這是我第一次寫bl以悲劇收場,也是最後一次寫bl。我一直都覺得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很難,而像白言南司這樣的人活着更難。若你們身邊有白言與南司,哪怕不能祝福,也請你們不要傷害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