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阿三的手下聽了趕緊忙活了起來,這位手下是一個精瘦的漢子,穿着一件短袖衫,渾身都是精肉,皮膚黝黑,不過看眉眼,倒像是得年近半百了,比熊阿三還要大上不少,指六這結拜兄弟三人在江湖上頗有名望,因此手下這樣的人也不少,無論年紀大小,都對自己的主子言聽計從。
隻見那個漢子從一堆包袱裏拿出來一個長條的匣子,裏面盡數都是香料,從中間取出來一根點燃,插進了一個小香爐裏。這種香有點類似寺廟裏賣的普通香料,卻又比那些香柱還要細,并且沒有味道。白二爺看着那隻香燭目不轉睛,不多一會兒那根香柱就燃盡了。
“換香。”白二爺吩咐道,那個精壯的漢子也不多問,手腳麻利的又換上了一支香。反倒是老妖精帶來的那些手下有些按捺不住了,小聲的議論了起來。衆人都在心裏嘀咕,不知道這白二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先前手底下的那麽多弟兄,進去古墓回來一準都挂了彩,白二爺卻好,搬上來一個小娃娃,真是不知死活啊。現在這小娃娃進去古墓已有一陣子,保不齊是死在裏頭了,二爺不但不着急,反而還有心思盯着眼前的香柱,真是讓人越發的看不明白了。
第二隻香也是燒的極快,不多一會兒,便見了底兒。
“再換。”白二爺吩咐道,眉頭卻微微的皺了起來。一遍的熊阿三也是一臉的嚴肅,默默的開始擦拭自己的刀具。熊阿三擅長使用兩把刀,一長一短,卻不一定是一對兒的,每回他身上的帶的刀都不盡相同,據說當天下地錢,要用什麽刀,全都是白二爺指定的。刀,就是你的命,刀的運氣就是你的運氣,不可亂用。白二爺是這麽說的。熟悉熊阿三的人都知道,但凡熊阿三心情焦躁的時候,就會開始擦刀,而這時候的熊阿三也最是可怕,萬萬惹不得的。
終于第三隻香也快要燃盡了,白二爺依舊是一言不發,熊阿三走到白二爺身前。“二哥?!”看熊阿三那架勢,便是要沖進去,接應自己的侄子,“七兒進去很久了。”熊阿三說。
說話間那最後一截香灰應聲倒地,熊阿三不再等待白二爺的回答,拔腿就往墓道裏走去,卻是白二爺一伸手,攔住了他。
“真是個熊脾氣,你看哪兒……”白二爺一指前方,隻見墓道裏影影綽綽的走出來一個人影,正是之前的黃口小兒,鏟七。
小家夥面無表情,甚至周身上下都沒有什麽傷口,别說是傷口,就是點泥灰都沒有,白二爺笑盈盈的迎上去,還是象征性的爲孩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怎麽樣?這回的家夥事兒用的可還順手?”白二爺問道。
“不錯,至少沒有斷掉。”孩子說着,摸摸了腰間的鏟子。
“那就很難得了,這天降的隕鐵早就沒有人會鑄造了,你師父爲了你這個家夥事兒可是沒少折騰。用了幾次?”
“七次。”孩子梗着脖子說道,一遍甩甩頭,甩開正在摸自己腦袋的熊阿三的手。
“看這樣子定是走到最裏頭了,可拿了什麽心愛的物件?”白二爺這句話是問給老妖精一夥人聽的,回應他們之前的無禮。
“不難走,一不小心就走深了,沒什麽好東西,就隻挑了些這個。”孩子攤開手掌,隻見幾枚晶瑩的珠球,微微泛着幽光。
“是夜明珠啊。”白二爺微微笑了笑。
“這孩子,先進去怎的也不挑些好東西,夜明珠也就罷了,偏生還都是些小的,不值幾個錢。”熊阿三懊惱的說。反倒是一遍的老妖精,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夜明珠雖然不大,但是在市面上也是價值連城,在古墓裏也都是放置在壁燈上,作爲照明隻用的,沒有過硬的輕身功夫,輕易是拿不到的。這孩子拿了這麽些個,可見身手了得,又聽聞熊阿三抱怨這些東西不值錢,可見能夠入了這兄弟二人的法眼的物件得是多值錢啊。自己手下的這些土包子,半吊子,果然還是眼界狹窄,太過小家子氣了。
“爲何隻拿了這個?”白二爺也有些不解,這孩子也是估算品鑒的行家了,今天的表現倒是有些反常。
“想玩彈珠。”孩子漫不經心的說着,走到了一邊,坐了下來,果然開始自顧自的玩了起來,心無旁骛。
白二爺先是一愣,然後笑了笑道,“果然,還是個孩子。好了,你們也都準備準備吧,墓中一應機關應該都除了,老規矩,除了棺材不動,裏面的物件歸我們,其餘的随便你們拿。畫師在哪兒?”
一位知識分子模樣的湊上來,做了個揖。白二爺點了點頭,吩咐道,“買主隻要這古墓的構造地圖,你且好生描畫,好處自然不會少。”那畫師趕緊連連道謝,随着衆人走進了古墓。
老妖精的人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後,還有幾個人相互之間擠眉弄眼的,全都被白二爺看在了眼底,“我事先說明,那棺材你們若是敢碰,便是死人饒了你們,活人也是不饒的。”他這話的聲音很輕,卻使老妖精的那幾個不安分的手下,聽得背後生風,直冒冷汗。
此古墓不過是一處泛泛的所在,不消多一會兒便被搜刮一空,這一趟除了參與的人都分到了不少好處,獲利最大的便是那孩童了。一時之間,人人都在傳頌,指六大爺的小徒弟,身懷一把玄鐵輕鏟,神通廣大。更有人編了繞口令一則,道是:
一鏟開天地,兩鏟定乾坤,
三鏟知深淺,四鏟辨真僞,
五鏟尋真穴,六鏟闊路寬,
七鏟收珍寶,逍遙人世間。
如此又過了數年,曾經的黃口小兒長成了翩翩少年,指六一行也從山東白二爺的老家,全部遷往了上海,雖然時局動蕩,但是鏟七的名聲卻是不減當年。一時之間,這位低調神秘的小七爺的名頭,在上海灘也是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