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雄心壯志,自然不肯當兒皇帝,想要推行您的新政,就得有排除一切阻力的手腕!”
“權利不捏在自己手裏,全都被别人奪走了,那麽以後陛下辦點什麽事情還不到處都是掣肘?”
“明明三天能完活兒的,給您拖三個月都沒着沒落的,您能怎麽辦?”
“明明十萬兩銀子就能搞成的工程,最後花銷百萬兩還連個影兒都沒有,陛下您如何解決?”
“您當然可以打也可以殺,但是如果整個朝廷的大小官吏都是陰奉陽違呢?您還把整個朝廷都殺光嗎?”
“不行啊!都殺光了可就沒人幹活了,畢竟到最後得有人幹活啊!”
“所以奴才大膽猜測陛下的念頭,那就是先集權後辦差!而且陛下回京之後所做的一切,不也驗證了奴才的猜想嗎?”
“陛下要當集權的強君……怎麽當?奴才看來,首先就得把咱們八旗給統一起來,要是連自己家事兒都管不了,外面漢人和洋人怎麽會服氣呢?”
“所以說,奴才不會提醒萬歲爺的,因爲奴才從始至終都認爲沒有那個必要!萬歲爺是整個八旗的總旗主,全天下的旗人都是您的奴才!”
“身爲奴才還敢跟萬歲爺讨價還價嗎?呵呵……說句誅心的話,這也就是欺負萬歲爺年幼啊,要是康雍乾的時候,主子要你全家的命誰敢有半個不字?”
“遷墳還想要銀子?去你姥姥的,跟萬歲爺讨價還價,這就是造反!”
“怎麽個意思?我這内務府主管是不是還要跟萬歲爺提個醒,說萬歲爺您得給這些旗奴點遷墳銀子,您得哄着勸着他們點,不然他們就要造反的!”
“我連興是不是傻子?我能這麽辦事兒嗎?說實話,要是這條陳裏面真有對旗奴的賠償計劃,奴才我倒是要上表勸一勸了!”
“呵呵……我連興要勸也是勸陛下别花錢,一個大子兒都别給這些旗奴花,包括奴才我連興以後用我家的财産子女性命,也不能給錢!”
“您是萬歲爺啊!您是天下之主啊!您都做好了要集權的準備了,怎麽到辦事兒的時候有軟了呢?”
“陛下,奴才心裏怎麽想的,今天算是全都倒出來了……要是說錯了,您殺剮随便,奴才這一百多斤也就撂在這了!”
說完連興噗通一聲頭磕在地上就不起來了,整個人幾乎爬在了地上!
人才啊!真是人才啊!這一番話說的二毛都傻眼了,二毛今天算是開眼了,他總算明白這些八旗中的老油條究竟有多油滑,口才是多厲害!
二毛其實心裏根本不會相信連興說的這些瘋話,二毛直覺認爲這次就是連興企圖自保而故意東拉西扯的一番道理!
因爲連興之前和鬼子六那幫人走的太近了,而且很多事情對載淳也不夠恭敬!
這次沒有提醒條陳裏的疏漏,連興真的是爲載淳好?真難說啊,二毛更願意相信這連興就是要看笑話!
但是不管二毛如何猜測,他都得佩服連興這一番表态實在是高明,理由你說他牽強吧,可是仔細品品還真有那麽一點味道!
誰也不是佛菩薩,誰都不會讀心術,這連興究竟内心是怎麽想的并不重要,關鍵的是連興這真假難辨的話是不是對了小皇帝的胃口!
二毛他們偷偷觀瞧載淳,心說壞了,萬歲爺這表情明顯是動心了,這一番歪理看樣子起效果了!
集權、分權、強君、兒皇帝……這些詞彙在他的腦袋裏來回沖撞,就好像數十頭被困在圍欄中的野牛一樣,拼命的撞擊厚重的原木欄杆!
每一次撞擊都讓載淳頭暈目眩,各種負面的情緒全都翻騰出來了!
小時候垂簾聽政時候的記憶猶新,太後和朝臣們勾心鬥角,顧命八大臣和太後親王們殺的你死我活!
載淳看不懂嗎?他記不住嗎?在他幼小的心靈中都是有記憶的!
肅順狂妄的在自己和慈禧面前咆哮,載淳當時都被吓尿了褲子,這記憶他可沒有忘!
辛酉政變之後,自己在宮中完全被各種規矩給鎖住了,不光是太後,甚至連文官師傅還有年邁的老太監都有權管自己,這個不行,那個不能幹!
說實話,那時候他根本就沒感覺出當皇帝有什麽好的!
直到師傅把他帶出去看見了天地世界之廣大,親眼目睹了人生百态和各個階層的人生,他這才知道當皇帝究竟意味了什麽!
可是自己回京之後,這些朝臣依舊死性不改,依然拿自己當可以随意欺辱的兒皇帝!
不得已,隻能帶着新軍跟他們鬥到底,從奪門之變開始,再到八角琉璃井的血案,最後又是飛艇風波!
直到眼下又鬧出了征地的沖突!
一切的一切,都是這些不肯臣服自己的野心家們,就是不肯把權利交回到自己手裏,他們壓根就不想讓自己當一名聖君!
什麽狗屁的大婚之後就親政啊,這些人的嘴臉載淳算是看清楚了,别說大婚了就照着這個态勢發展下去,自己兒子大婚了他們也不會把權利還給自己!
這權利就得搶啊,真是不能指望别人送過來!
不集權是不行的,不集權就沒法幹事業!
載淳臉色變換腦子裏嗡嗡的響,而就在這時候三希堂外突然響起了母後慈禧的聲音“陛下……還是讓連興起來吧!”
“剛剛連興所說的哀家也聽了一個八九不離十!”
“這個油滑的老耗子,三成假七成真!他這是看見陛下的手腕了,知道陛下有能力誅滅那些宵小,這才過來投靠的,才有了這七分的真話!”
“呵呵,這個老耗子……要是看陛下一直軟弱着,恐怕他這七分真話是到死都不會跟陛下說的!”
慈禧進來了,一句話就點明了連興這個人的本質!
連興就是一個油滑的牆頭草,他隻是根據局勢發展做出他認爲有利的判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