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春雨淅淅福所倚,燈火輝煌照大地。

舍身前往命何惜,斬狼鬥虎圖救伊。

習習谷風兮心寒,行道遲遲兮困死。

兇殘暴虐豈善類?未救伊人誓不歸!

武虎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明明看見野人将柳芸香和伏洛抓回來,怎麽突然态度如此溫和,也不知伏洛爲何與其有父女關系,其中的淵源盤根錯節,匪夷所思,問道:“你們認識?”

“以前不認識,現在算是認識了!”伏洛笑着答道。

半月老仙見武虎有些不明所以,便解釋道:“此事說來話長,那是二十年前的一天晚上,我被仇家追殺,身負重傷,逃至五女鎮,投宿伏洛客棧,當時情況十分危急,若不是客棧掌櫃伏景甯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已命喪黃泉,後來幾經輾轉隐居在這半月山,安享晚年,今日洛兒重提此事,老夫我感慨萬千,便收了她做幹女兒,也算是雙喜臨門。”

說着,半月老仙便請武虎坐下,下人端上酒水菜肴,對他們熱情款待,歡談暢飲,閑聊之際,武虎得知半月老仙便是黑頭鬼,原名癸戎,精通易容術,可觀其相貌,雖皮膚黝黑,卻五官端正,慈眉善目,并非傳說中的貪财好色之徒,況且其年事已高,說他貪财尚且可信,好色恐怕早已力不從心。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從前的癸榮,他年輕時也算英俊潇灑,風流倜傥,自從隐居半月山,一心鑽研易容術,雖小有所成,但是卻留下了後遺症,一是易容之後,不能恢複,面部皮膚逐漸轉黑,而後蔓延全身,常人見之驚爲異人怪獸,唯恐避之而無不及,也就是後來居民搬家遷徙的原因。

後來武虎向癸榮提出放了黑背,他也沒有考慮太多,便讓人将它放了,武虎想跟黑背告個别,便一同出去,跟黑背做了一個簡單的告别,方才回到大殿。

武虎見癸榮不拘小節,慷慨大方,自然對他高看了幾分,也多了點興趣,然而心中挂念小滿,便問道:“敢問伯父,前些日子可有一個小女孩來過這裏找過您?大概就這麽高!”說着,他伸手比劃了一下小滿的身高。

癸榮冥思苦想,搖了搖頭,說道:“這麽高的女孩真沒有,身高差不多的男孩到時前段時間來了一個!”

“男孩?”武虎覺得事有蹊跷,繼續追問道,“那男孩來此地作甚?”

“他來請我出山,還帶了一大包銀子,”癸榮搖了搖頭,笑着說道,“村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爲了保證村民的安危,此地隻允許進,不允許出,以斷絕與外界的聯系,更别提什麽出山,我癸榮從不給半月山意外的人易容,世俗小人,拿錢财賄賂于我,在這深山之中,錢财還不如廢銅爛鐵來的實用,一個年紀小小的孩子,竟然擅闖此地,我豈能讓他壞了規矩。”

“那他現在怎麽樣了?”武虎越聽越覺得那個人越像是小小滿,“我能否見他一面?”

“方才你沒看見?就在草屋裏關着,你若想見他,我叫人帶出來便是,”癸榮見武虎對一個小男很上心,便對身邊的侍從說道,“去把那小男孩帶到這兒來。”

“外面傳言您老貪财又好色,看來這謠言不可行啊!”柳芸香突然說道。

癸榮聽了哈哈大笑,說道:“世俗人眼裏,除了錢财,恐怕隻剩下女色了,所有他們不了解的事情,便會胡亂猜測,給一些與世無争之人扣上各種帽子,說什麽都有,我又不能親自澄清謠言,也算是助長了他們的妖風邪氣。”

伏洛也附和道:“在外面,我也聽到了些閑言碎語,今日一見,才發現江湖上的傳聞真是不可信,隻是幹爹不願搭理他們,懶得跟他們解釋。”

衆人聊得正酣,突然,殿堂門口有人喊道:“啓禀癸老,人已帶到。”

癸榮向後擺了擺手,斥退下人。

武虎轉身看見殿下站着一個小孩,手腳用鐵鏈铐着,低着頭,衣衫褴褛,蓬頭垢面,看不清樣子,于是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仔細端詳,看着她的相貌像極了小滿,滿心歡喜地喊道:“小滿,小滿是你嗎?”

那小孩擡起頭,看着武虎,哇的一聲哭了,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心中十二分委屈瞬間崩潰,痛哭不止。

武虎趕忙将她摟在懷裏,看着此時的小滿,好似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女兒,激動不已,内心五味雜陳,悲喜交加,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柳芸香也看出這個小孩就是小滿,慌得她跳下台階沖到小滿的身邊,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滿是眼淚的笑臉,不停地給她擦拭淚水,言語裏帶着哭腔:“小滿,你還好嗎?讓你受委屈了!”

癸榮雖然覺得有些意外,沒想她竟然是個女娃,趕緊讓侍從給她解開了鐐铐,同伏洛一起走到他們身邊,安慰道:“沒想到她就是你要找的小滿,我方才還以爲她是小子,沒想到她竟然是個女子,來人,帶小滿去洗浴更衣!”

旁邊的女丫鬟便帶着小滿離開大殿,洗浴更衣去了。

“人都找到了,況且小滿也平安無事,你們也不用過于傷心。”伏洛勸說着将他們扶到座位上。

武虎看到小滿落魄至此,天寒地凍,被關在鐵籠子裏,不知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委屈,而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爲了他們,聽到她哭聲一刹那,他的心都碎了,小滿那麽小,卻承擔了她本不該承擔的苦難,思及此處,他便覺得癸榮并非他所看到的那般仁慈,每個人内心都隐藏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既然小滿安然無恙,他也不想過分追究,畢竟是癸榮的勢力範圍,便整理一下心情,說道:“多虧伯父将小滿收留在這裏,荒山野嶺,危機四伏,倘若小滿一個人在外面,恐怕早已遭遇不測……”

癸榮尴尬地臉都綠了,不知道如何接武虎的話茬,突然,一個美麗的少女向大殿緩緩走來,後面跟着丫鬟,高聲稱贊道:“你們看,真是貌若天仙,傾國傾城吖!”

衆人望向小滿,大吃一驚,嬌美的身子與方才形象真是天壤之别,武虎也柳芸香也沒有認出她來,所有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除了驚訝贊歎,似乎沒有詞語能表達他們現在的心情。

柳芸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走上前,将小滿前前後後打量了一番,欣喜地說道:“小滿,是你嗎啊?”

小滿點了點頭,說道:“香姨,是我!我好想你!”說着伸手摟住了她的腰,思念之情溢于言表,好久不見,萬千思緒如泉湧,不知說些什麽好,一個簡單的擁抱深含情誼。

伏洛見她們相互擁抱,說着淚如雨下,出來打趣道:“來,英妹,小滿,吃點東西,想來你也餓壞了!”慌忙将她們迎入席。

小滿坐在武虎和柳芸香的中間,癸榮和伏洛在對面席位坐着,武虎又向小滿介紹了伏洛。

“洛姨好!”小滿笑聲叫道。

接着又向她介紹了癸榮。

“癸爺爺好!”小滿看着癸榮遲疑片刻,才叫道。正是:

年幼喜怒形于色,稍有頓挫悟乾坤。

細微的細節,沒有人注意到,大家都以爲她反應有些遲鈍,并不在意,隻有柳芸香知道她的心思,她短暫的遲疑,表示了她的抗拒,同樣說明,此處乃是非之地,癸榮極有可能是個陰險狡詐之徒。

酒席結束以後,已是三更天氣,癸榮安排他們四人休息,而小滿執意要跟武虎和柳芸香住在一起,衆人笑她長不大,她也不介意。

房間比較簡約,應有盡有,卻不奢華。武虎覺得三人睡一張床有些不大方便,也不想與她們分開,他隻好打個地鋪,将就着睡,柳芸香和小滿則是在床上休息。

柳芸香躺在床上摟着小滿入睡,看着熟睡地小滿,她自己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心中還是有些放不下白天所看到的一切,腦海裏又将方才的一幕幕過了一遍,仍舊覺得癸榮有問題,小滿也有問題,正想得出神,隻聽得“啊”的一聲,隻見小滿猛然間驚醒,渾身出滿了汗,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子往下掉。

“小滿,你怎麽了?做噩夢了?”柳芸香一邊擦汗珠子,一邊問道。

隻見小滿一聲不吭地投入到柳芸香的懷抱,苦苦哀求道:“香姨,你明天帶我出去好嗎?我不想待在這裏!”

柳芸香将她抱在懷裏,心生恻隐,不知她夢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半夜将她驚醒,安慰道:“好,我答應你,會盡早帶你出去。”

“你們怎麽出的城,又是怎麽找到這裏的啊?”小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掙脫她的懷抱,好奇地看着她說道。

柳芸香知道她還記挂着蘇童之事,于是又将前前後後後發生的這些事情又給小滿詳細的講了講,當小滿聽到蘇童四肢殘廢,困死地下室的時候,高興地哭了起來。

“你怎麽了?怎麽還哭了呢?”柳芸香關心地問道。

小滿擦幹眼淚,笑着說道:“人家是高興的了,終于替家人報了仇,我雖然不能親手殺了她,但是我還是要感謝你們幫我報了仇,你們的大恩大德,小滿無以爲報,唯有磕頭以表謝意……”說着她便起身跪在柳芸香的面前,磕頭緻謝。

柳芸香從床上翻起身來,将小滿攙扶起來,說道:“小滿,你千萬别這樣,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什麽謝不謝的,趕緊鑽進被窩,别感冒了!”

小滿未曾想香姨竟然把她當做自家人,流離失所這麽些年,從來沒有感受到一絲家的溫暖,而今天她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種久别的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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