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逃離酆都府,燒了自家院。

酆淑娴聽了丫鬟蕊心的計策,前前後後安排地嚴絲合縫,次日足不出戶,飲食如常,以免惹侍衛猜疑。

日落時分,沉魚、落雁及蕊心齊聚公主閨房,坐在餐桌前,共謀劫獄大事,酆淑娴見衆人坐定,便問道:“蕊心,你那邊怎麽樣?”

蕊心聰明詭谲,甚是自信,答道:“啓禀公主,我保證他們整夜排隊出恭,站不得身。”

“你們呢?”酆淑娴見她們二人怯怯懦懦,心裏有些擔心她們會出差錯。

“當然沒問題!”沉魚看了看落雁,充足了底氣說道。

酆淑娴見落雁支支吾吾,似有話要說,問道:“有什麽話盡管說,别藏着掖着的。”

落雁硬撐着說道:“救出大人之後,我們姐妹倆怎麽辦啊?留在這裏肯定是活不了的。”

“不用擔心,自然不會讓你留在府中,”酆淑娴說着從懷中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用布裹好的包裹,遞給落雁道,“今夜若能救出婁叔父,你們兩個就随他而去,遠離酆都城,找個安穩地方落腳,千萬不要惹事生非,這是我全部積蓄,應該夠你們花用好幾年,等事情風頭過來,我會去找你們的。”

“那我們的家人會不會有什麽危險?”落雁又問道。

“不會牽扯到你的家人,衆人找不到你時,對外宣稱是你們因救火而死,火勢那麽大,找不到屍體也情有可原,父王非但不會追究你們的責任,定會給你們家裏一些撫恤金,你們務必要盡心侍奉叔父,倘若因你們有任何差池,後果你們自己想想。”酆淑娴早就爲她們的後世考慮周全。

沉魚和落雁此時雖然有百般不願,亦是無可奈何,隻得答應。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酆淑娴等人草草地吃了飯,靜靜地觀察着外面的動靜,突然,門口外傳來焦躁地對話聲。

“你守着會兒,我去趟茅房……”一個侍衛說道。

“快點,我覺着我的也有些不舒服!”另一個侍衛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酆淑娴一聽,想來是巴豆起了作用,熄了燈,着蕊心前去觀察。

蕊心輕手輕腳地來到門口,屏住了胡呼吸,在紙窗上打了個洞,透過洞眼,她看見門外就剩下一名侍衛,捂着肚子,弓着腰,難受地在門口走來走去,隻聽他口中不住地罵道:“你個龜兒子,恁球慢,别他媽的掉進坑裏淹死了……”

正牢騷着,突然看見那個侍衛回來了,左腳擡起右腳落,搖搖晃晃,像個不倒翁,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眼前的這個侍衛等不及,不等他回來,自己便跑了過去,沒好氣地說道:“我也去一趟,狗日的,今天吃什麽了,淨是鬧肚子清腸子了。”

剛回來那個,幸災樂禍地笑了幾聲,回頭朝他低聲喊道:“别跑那麽快,小心蹾出來,茅坑人太多,得排隊……”不等他把話說完,那人早一溜煙沒了影子,他的話那裏聽了半個字,隻得搖了搖頭,又回到門口。

天寒地洞,冷風肆虐。那侍衛哆哆嗦嗦地在門口來回走動,兩腿緊緊靠攏,焦躁不安,不停地遙望遠處,遲遲不見人歸來,無奈之下,急匆匆地離開奔茅房去了。

蕊心見時機成熟,回禀道:“啓禀公主,他們都走了。”

酆淑娴一聽大喜,探頭向外一看,果然空無一人,對沉魚和落雁說道:“你們去吧!一會兒在南門集合。”

沉魚和落雁兩姐妹領了命,便離開了。

“公主!”蕊心見她們已去放火,将繩子遞給公主,雙手并攏。

“委屈你了。”酆淑娴心領神會,便用繩子把她的手腳綁在椅子上,用布條勒緊了她的嘴巴,朝她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隻聽見門外一陣騷動,喊叫聲不斷,酆淑娴聽到有人敲門,忙問道:“誰?”

“公主,府裏着火了,您先出來躲躲。”門外有人喊道。

酆淑娴走出門,隻見院中亂作一團,忙對身邊的兩個侍衛說道:“你們别管我,先去救火!”

侍衛并不想惹麻煩,生怕公主有什麽閃失,他們的責任是保護公主安慰,隻要公主沒事,整個府城燒了他們也沒有多大責任,兩人面面相觑,就是不動身救,其中一個侍衛說道:“我們倆的任務是保證公主的安全,火自有人去救!”

“放屁!”酆淑娴見他們纏着自己不走,怒道,“我能有什麽危險,倒是你們,若真是府中的房子被燒沒了,你們倆也脫不了幹系,我跟父王說是你們兩個放的火。”

“别,别,别,公主,奴才去就是了,千萬别冤枉奴才。”兩人本就是奴才命,哪個主子都是得罪不起的,便你推我攘地去了。

酆淑娴遂奔南門而來,遠遠地看見四名守衛站在門前,紋絲不動,走上前大聲呵斥道:“你們在這幹什麽?府中失火,你們卻在門口守着,不怕有失值守?”

“啓禀公主,奴才奉命在此把守,并未看到有哪裏失火!”其中一個門衛向前一步說道。

“我這不是來通知你們嗎?還不趕快去!”酆淑娴說道。

“大王有令,不準擅離崗位!”那門衛并不理睬,耿直作答。

酆淑娴見他們不停調遣,拔劍指着他的胸口說道:“父王不在府中,你們想造反不成?”

其他門衛聽了,腿一下軟了下來,紛紛跪倒在酆淑娴的面前,說道:“奴才不敢!”

“怎麽?你不服?”酆淑娴見那個門衛并不屈服,挑戰自己的忍耐極限,冷笑着說道,“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那名門衛依舊不言語,背後有撤了一下他的衣角,提醒他不要那麽堅持,而他并不領情,直言道:“你們若想去,你們去,我得到的命令是把守南門,誓死不離職守。”

“喲!”酆淑娴見他如此恪盡職守,反倒有幾分欣賞,便走到他的背後,猛得提起劍柄将他擊昏,對另外三個人說,“拖到一邊去,然後再去救火!”

“是是是。”侍衛連連應聲道,言罷,便将擡着那個門衛離開了。

酆淑娴趁機從馬廄裏牽了三匹馬出來,回來時見沉魚和落雁在南門口焦急地等候,走上前去,三人一個人騎着一匹馬,直奔牢房去了,離牢房還有三四裏處,酆淑娴停下來對沉魚和落雁說道:“你們找個地方躲藏起來,一會兒聽來馬蹄聲,再出來與婁叔父回合,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沉魚和落雁點頭答道。

且說酆淑娴來到這酆都城牢房,可謂是陰森恐怖,戒備森嚴,夜裏冤魂常鬼泣,日間囚犯最難捱。她走到牢房門前,向獄吏出示了公主腰牌,說:“父王有令,令我來審問婁雀。”

“可有大王手谕?”獄吏早就聽說公主刁蠻任性,此時他卻有意刁難她一番。

“沒有,來時匆忙,未來得及寫!”酆淑娴說道。

獄吏有些咄咄逼人之氣,淫威盡露,笑嘻嘻地說道:“沒有大王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内。”

酆淑娴看着他那神情,真拿雞毛當令箭了,拔出劍來,隻聽嗖的一聲,劍已回鞘,說道:“現在可以了嗎?”

隻見那獄吏瞪大雙眼,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嘴角鮮血直流,吭哧一聲倒在地上死了,衆人見了,面如死灰,慌忙閃開一條道,無人敢上前阻攔。

酆淑娴下馬來到婁雀的牢房,牢頭打開牢門,一股寒冷而刺鼻的氣味迎面而來,牢中漆黑一片,點了燈,她看見婁雀蜷縮着躺卧在石闆上,背對着自己,忙叫牢頭打開了手铐腳鐐。

婁雀見酆淑娴深夜來訪,不知有何目的,便問道:“公主,你怎麽來了?”

“婁叔父,你還好嗎?”酆淑娴讓牢頭退下,将自己的貂皮大衣披在婁雀的身上,看着憔悴的他,傷心地落淚。

“挺好的,”婁雀強顔歡笑,一邊爲她擦拭眼淚,一邊将大衣又披了她的肩上,關心地說道,“天冷,别着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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