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澗岸邊浣紗女,山道茶肆歇腳僧。
昨日景色怡人醉,一朝震災驚天夢。
家破人亡孤魂蕩,城外累贅挫骨揚。
且說兩人出了西城門,迤逦望龍祥鎮走來,這一路走來,人煙越來越稀少,路邊的茶館酒肆由原先一裏一處,漸漸減少爲三五裏,直至消失,房舍也由木闆房變成了茅草房,歇腳的商人僧客稀稀拉拉幾個,酆淑娴騎在馬上看着街邊道旁落破的景象,從未想到過外面的人生活地如此艱苦,她曾經以爲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樣衣食無憂,整天遊手好閑,拌嘴逗趣,可眼前的景象是她無法想象的。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們來到龍祥鎮鎮口,遙望遠處,滿山便也一片金黃色,落葉枯枝将曾經淹沒,空中傳來烏鴉呱呱呱的叫聲,低頭看見鎮門前坐着一塊一米來高的橢圓形石頭,橫着刻着三個大字:龍祥鎮。
大門因風吹日曬凋敝不堪,隻剩下兩根木柱子矗立在那裏,酆淑娴跳下馬來,向前走了幾步,盯着荒蕪的小鎮,問道:“叔父,您帶我來的這地方是狩獵林嗎?”說話時她便心存疑慮,卻也充滿好奇。
婁雀跳将下來,站在她的旁邊,指着鎮子說道:“這是另一個狩獵林,龍祥鎮,一個曾輝煌過的小鎮,我查過相關資料,遺憾的是資料記載的很籠統,而且隻記載了地震之前,後來的事情沒任何記載,坊間傳聞說,這裏已經不是人類的天下,常有虎狼熊豹出沒,極其兇殘,聽說那牙齒都有一尺來長,哎哎,你先别着急,很危險的……”正說着,看見酆淑娴牽着馬走進了龍祥鎮。
酆淑娴毫不畏懼,轉身朝他做了個鬼臉,咯咯直笑,說道:“那些話我都聽膩煩了,父王經常在我耳邊念叨,每當我想去狩獵時,他就會跟我說狩獵林怎樣怎樣危險,吓唬我,不想讓我去,他不讓我去我偏要去!”
此時婁雀拍着額頭,腸子都悔青了,自己原打算帶她來看一看,說些危言聳聽的話,她聽着瞧着害怕吓走便是,誰曾想着丫頭竟巾帼不讓須眉,膽子橫着呢,牽着馬追上前,商量着說道:“那個……淑娴,事前咱們可是商量好的,一切都得聽我的,對吧?”
“恩。”酆淑娴瞧着他,一臉乖巧,好似一頭溫順的小綿羊。
婁雀心頭那顆吊着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思忖着,隻在外圍射殺幾隻鹿兔,不帶她深入猛獸腹地,滿足她的好奇心也就罷了。
鎮上的房屋略有坍塌,看着像是年限已久、缺少修葺所緻,并未有毀滅式的摧毀。他們行走在街道上,寒風迎面吹來,落葉稭稈被卷起,嗖嗖地風聲聽着不寒而栗。
初入寒冬,天氣說變就變,瞬間空中烏雲密布,狂風肆虐,飛沙走石,馬兒發出恐懼的喘息聲,婁雀和酆淑娴揚起胳膊擋住風沙,牽馬沖到一處門窗還算完整的屋舍前,躲在馬身後。
婁雀邁步上前推了一下門,門沒動,用力又來一下,仍舊沒動,突然酆淑娴沖了上來,将他擋在一邊,用手輕輕地一拉,門開了,牽馬走了進去。婁雀瞪着眼愣了一下,疾步跟上前,把門關上。
突然間電閃雷鳴,下起了暴雨,風勢更加淩厲。
房内設計結構,像是客棧,地面上的桌椅闆凳被砸的粉碎,散落一地。将馬匹拴在頂梁柱上,婁雀透着門外的光,清掃了一片空地,撿些稭稈瑣碎木闆生氣了,并給酆淑娴拾掇了把凳子坐在火堆旁暖身。
酆淑娴内心是糾結的,看着婁叔父忙碌着不說一句話,生怕他會責罵自己,便沒話找話說道:“叔父,你覺得這裏是什麽地方?”
婁雀正在用木闆填補殘破的窗門,堵住進風口,以使屋裏不那麽寒冷,聽到說話聲,悄悄手中的木闆,說道:“數百年完好如初,房屋材質上乘,桌椅闆凳櫃台樣樣齊全,茶館,酒肆,或者客棧。”
“今天晚上要住在這裏嗎?”酆淑娴看着屋内有些陰森,忐忑不安。
婁雀隻是嗯了一聲,聽着雷聲陣陣,暗自責怪她執意要出來,遭逢磅礴大雨,向前無路,歸城無門,被迫在這千瘡百孔的舊屋裏蜷縮着,真想将她痛罵一頓,怎奈她年幼無知,不忍心數落牢騷。
冬季下雨最爲寒冷,淅淅瀝瀝的,嗖嗖的風聲好似鬼哭狼嚎,屋内的氛圍越發恐怖驚悚。酆淑娴将身體蜷縮成一團,雙手摟着小腿貼在胸前,眼睛滴溜溜地打轉,突然一條黑影從她眼前的那堆木闆裏刺溜地一下竄了出去,恰逢一聲巨雷,咯喳喳,吓得她啊的一聲從闆凳上跌倒,雙手捂着眼睛側躺在地上,四肢不停地抖抖瑟瑟。
正在修葺門窗的婁雀聽見她凄厲的喊叫,一個箭步跳了過來,将她扶起來摟在懷裏,不停地安慰道:“沒事,不用怕,打雷而已!好了好了,坐起來烤烤火!”
酆淑娴渾身冰涼,好似剛從雪堆裏爬出來,不由自主地将他摟的更緊,頭紮在懷裏一動不動,伸出一隻颠巍巍的手指向那堆廢棄的木闆,嘴裏念叨着,含糊其辭:“有鬼!有…鬼!”
婁雀平素見她說話大大咧咧,今兒卻吓得話都說不利索,隻得将她扶起來,坐在火堆前,對她說道:“我去看看是什麽東西!”
見她說得那麽邪乎,婁雀心裏也在犯嘀咕,他曾經可是跟鬼打過交道的,小心髒砰砰直跳,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額頭上豆大冷汗直流,火堆裏撿起一條燃着的木棍,頂着膽子走了過去,低頭耀着定睛一看,這下心裏樂了,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裏面藏着一隻兩個拳頭大小的老鼠,他右手握着火棍,左腳輕輕踢了一下木頭堆,隻聽得嘩啦啦的一陣響,受到驚吓的老鼠蹭的從右邊鑽了出來,隻見他右手往前一送,火棍不偏不倚地将老鼠摁在地上,燙的那小東西唧唧直叫,婁雀拎着尾巴往火堆旁一摔,吓得酆淑娴将頭藏在腿間不敢擡頭。
婁雀把棍子丢進火堆,胳膊肘撞了一下她,說道:“嘿,看看,一隻老鼠而已,至于吓成這樣嗎?”
酆淑娴聽他這麽一說,才緩緩擡起頭,仔細瞧了瞧地上被摔死的老鼠,拍着胸口,長舒一口氣道:“哎喲,吓死我了!我還以爲是……”
“下次看清楚些再喊,沒事别自個吓唬自個!”
婁雀說罷撿起地上的老鼠,掂着佩刀,向外挪了幾步,将它丢在木闆上,咔咔咔幾刀下去,剁頭斬尾削四肢,剔除内髒,剝了皮,手上滴血未沾,技藝之純熟,沒幾年功夫下不來,随後刀挑着在火堆上烤了。
酆淑娴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詫異地看着他,問道:“叔父,你不是要烤了吃吧?”
“自然,”婁雀回答地斬金截鐵,看着她驚訝地長大了嘴巴,調侃道,“着急吃啊?還不熟,等下!”
“不不不,我不吃,您自己留着吃就好!不用管我!”酆淑娴連忙揮手搖頭拒絕,腦子裏一想起那老鼠,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幹嘔不止,但凡胃裏有點東西都能給她吐出來。
婁雀并未作聲,隻是來回地将老鼠在火上翻烤,烤得是外焦裏嫩香飄逸,引誘地酆淑娴止不住的咽口水,腹中咕噜噜作響,他聽得是清清楚楚,故意将烤好的鼠肉拿在鼻子前嗅了嗅,滿意地感歎道:“真香!要不要來一口?”突然将肉遞到她面前。
酆淑娴此時餓得口水直流,可内心覺得惡心,咬着牙搖了搖頭。
婁雀見她真的不想吃,自己揪下一塊填進嘴裏,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他心裏清楚,酆淑娴已是饑餓難耐,自己雖是大口大口地吃,但每次卻隻是吃一點,不是吃不下,是怕自己忍不住把肉給吃完了,那樣的話,酆淑娴今晚恐怕真的要餓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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