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美草鮮,景色宜人,朱卉此時卻無心觀賞,繞過花園走向對面的樓房,郭書函住在二樓最裏側的房間。整座樓宇唯有那一間燈光透過門縫迸射出來,别處關門閉戶,唯有走廊有零星幾處玻璃燈盞,朱卉徑直奔上樓梯,敲門進入,示意丁不可禁止踏入,并随手将門闆反鎖。
且說玲珑與郭書函亦是數日分離,如今禁宮廂房得聚,内心喜悅之情自不必說,兩人說了些彼此思念的話,談論了些自家的事,傾心交談,正不知說些什麽,此時朱卉敲而入,解了尴尬之狀。
初次見面,少不得問安請好,寒暄禮畢,朱卉說了婁雀的計劃,因此前郭書函同他商議過此事,不必詳說,自知其細。而後朱卉将丁不可喊将進來,令他拿套士兵服裝給郭書函,丁不可難解其意,奴不從命,性命則危,卻因畏懼權威不得不從。郭書函換下服裝,偕同朱卉與玲珑前往婁雀的住處。
朱卉将他們三人安排妥當,下令丁不可,說道:“你去準備些酒菜果品來,咱們晚些回去。”
丁不可心下甚是焦慮,自己來會奔波忙碌,手下侍衛難免起疑心,倘若禍起蕭牆,風吹君耳,反遭皮膚之痛,怎奈其貴爲公主,握己短闆,縱是老虎也懼怕園中之員,隻得用心安排宴席,甕中之物,賜之雨水,随她折騰,也翻不出什麽大浪來,但有委屈,隻得忍下自享了。
吃飯時,他們并無飲酒作樂之欲,隻是将行綁架,怎可無美酒壯膽,故而少飲。婁雀飲酒數杯,臉頰绯紅,已有三分醉意。郭書函隻是抿了幾口,并非膽大無須再壯,而是滴酒不沾,朱卉和玲珑倒是吃了個八九分飽,如此盛景,倒有一種出征邊疆前爲将士踐行的排場,佳肴玉釀,野生鮮味甚是豐盛。
婁雀安排好各自的任務,朱卉負責将丁不可引入房中,婁雀與郭書函躲在門後,待他進入門内,婁雀将他制服,郭書函用布匹蒙住其嘴,以防呐喊,玲珑着在朱卉旁邊,等到他被制服,奪取佩刀及其總監令牌。
一切準備妥當,婁雀和郭書函躲在門後,玲珑開門招呼丁不可過來。丁不可低着頭站在房門口,不敢朝裏面看,說道:“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你進來,我有話要說。”朱卉答道。
丁不可并未猜疑,走進房間,玲珑快速而無聲地将門關閉,婁雀閃将出來,雙臂緊緊箍在背後,在他尚未警覺之前一刻,郭書函将布條死死地系在他嘴上,玲珑便從他身上驅走佩刀和令牌,盡管他玩命地掙紮,蚍蜉撼大樹,勞心費力,招得自己受罪。
婁雀将他的背後捆紮,摁在椅子上,用手拍着他肩膀,警告他不要亂來,然而他依舊不安甯。在婁雀背身坐下時,丁不可悶着頭向後跑,而郭書函站在他背後,恰好撞個滿懷,險些跌倒。婁雀一個健步跳将過去,揪着脖子将他拽了回來,啪的一聲他的側臉狠狠地砸在餐桌上。婁雀那雙打手似虎鉗一般,掐的丁不可喘不過氣。但見:
滿面通紅似飲酒,幾縷青筋爆脫皮。
滿眼血絲睛不動,嘴唇青紫氣不通。
朱卉見狀,唯恐鬧出人命,上前阻止,說道:“别傷他性命。”
“我警告你,”婁雀恨得咬牙切齒,咯咯作響,“我問你任何問題,隻可點頭或者搖頭,不準發出任何聲音,聽明白沒?”
丁不可晃動的頭顱使得整個桌子不安定起來,晃動着自己的旋律,猶如顫抖的車子。
婁雀揪着脖子将他甩在背後的椅子上,伸出食指指着他,說:“一會帶我們離開這裏,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眼前的丁不可膽小如鼠,整日在死亡的邊緣上掙紮,練就的玻璃之心,面對婁雀的威脅,鼠眼圓睜,止不住地搖頭,即便婁雀拿着佩刀威脅着他,依舊如此。婁雀的脾氣有些暴躁,不安分,佩刀在臉上緩緩地滑動,鮮紅的血液從刃縫中汩汩而出,從他的眼神中看到對死亡的恐懼,婁雀若無其事地看着他,說道:“乖乖聽話,可以活下來,若是有半個不字,現在我就可以結果了你的性命。”
貪婪的惡人最大的弱點便是懼怕死亡。丁不可早已不知所措,搖頭此生終結,點頭苟活于當下,事發後可能會判死刑。小人總是牆頭草,那邊有利那邊倒。而後婁雀将丁總監松綁,婁雀等人在丁不可的引領下,婁雀郭書函站在其左右兩側,手握刀柄,随時準備拔刀自衛,而朱卉玲珑跟在後面,一路走來,離開禁宮,進過斜坡隧道,到達林洞,沒有任何侍衛向前盤問調查,盡皆放行。
林洞蜿蜒曲折,高低起伏,處處陷阱暗器,逃犯一旦進入樹洞,絕無生還可能,從古至今不知有多少生命喪失在這怨洞之内。然而,婁雀不知其中險情,以爲這裏是安全的,是個藏身的好去處,對丁不可的戒備也松懈了。朱卉玲珑他們二人曾近來過一次,其中風險也略微知道些。
怎奈丁不可帶着他們四人,來會在樹洞内兜圈子,将近一炷香的時間,也爲走出這迷宮。婁雀看着眼前一模一樣的場景,起初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直到朱卉對丁不可說道:“丁大人,眼看咱們在這裏兜圈将近用了一炷香時間,來的時候可沒那麽久,你可不要有什麽不軌的念頭。”
朱卉的這句話點醒了婁雀,丁不可在這迷宮裏如魚得水,來去自如,他如果耍些花招将他們留在這沒有人煙的迷宮内,任由自己誤打誤撞,好似劉邦建漢,白素貞報恩,千年等一回。婁雀便對他跟的更緊了些,無論丁不可走在哪裏,婁郭二人都會伴随左右,形影不離。
丁不可乃陰險狡詐之徒,專業從事肯蒙拐騙很多年,早就識破了婁雀的伎倆,卻沒有合适的應對之策,行至一處暗黑的岔道,丁不可走在前面,一不小心被絆了一跤,身體前傾,趕忙扶牆,以減緩自己向前沖的速度,而其背後過道内的琉璃盞燈跌落在地,啪的一聲,油水散落滿地,火勢在小小的過道内蔓延開來,将丁不可與他們隔開。
婁雀驚覺不妙,中了他的計謀,正待向前追去,熊熊烈火烤地他破開肉綻,仍舊無法跳過火海,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離開,直至他那狂妄地笑聲消失在耳畔,朱卉更是憤懑不已,覺得任何肮髒的詞語形容在他的身上就是對詞語本身的侮辱。怒火從腳底直奔頂門,婁雀雙手握拳,輪番錘擊木牆,不顧磨破的雙手,不論鮮血如何橫流,任何的疼痛都不足以掩蓋内心受到的傷痛。
這樣的結局是所有人未曾預料到的,四個人的監督,卻抵不上丁不可對地形的熟悉。以至于被他玩弄于兩腿之間,到處兜圈圈,猶如耍猴一般。其他人都沒了想法,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婁雀的身上,紛紛催促他想想辦法。
“不能坐在這裏等他回來抓咱們吧?”朱卉相對比較了解丁不可的爲人處世,罪惡賬本便是最好的自傳。
郭書函隻是個書呆子,他對于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能接受,隻要活着,比什麽都要好,他是應試教育體制之下培養出來最具典範的樣本,對國家舍命忠誠,對壓迫無言忍耐,底線就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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