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〇

話說朱卉和玲珑二人換做男裝,通身士兵裝束,裹着頭巾。丁不可帶着她們混入士兵中,不等點名報數,他便尋了個理由将她們倆叫了出來,獨自領進去。北監蓋得像迷宮一般,雖有丁不可引路,朱卉還是迷失了方向,隻因道路形狀、房間風格、雕刻裝飾極爲相似,沒有明顯可以分辨的标志,此時她才意識到派遣玲珑一個人前來是多麽愚蠢的命令。

且說北監是一個監管非常嚴格的監獄,堪稱坤府之首,他們幾經七八轉大道,一路向北而行,直至盡頭,石壁設有三個方形石槽,成三角形狀,石槽突出牆壁一拳之距,内各設一盞油燈,左右兩側三丈以内沒有油燈,而後丁不可在确定沒有旁人的情況下,将石槽摁入牆内,與之齊平。

之後牆壁上發生異響,緩緩向後移動,但見牆壁右側閃出一條方形黑洞,看不清楚裏面的情況。丁不可讓朱卉二人在外等候,他獨自一人進去之後,朱卉聽到吱呀一聲,離洞口不遠的拐角處逐漸放出亮光來,而他回到門口站定,說道:“公主,裏面請!”

朱卉與玲珑走進去一看,拐角的另一頭又是一片天地,僅有木門之隔,打開木門,燈光便從裏面照射進來,正欲向裏面走去,背後傳來石門關閉的聲音,她們以爲丁不可将自己關在這石門之内,惶恐之下突然停了下來,回頭卻看見丁不可走了進來,心下方才寬慰。

穿過木門,迎來的卻是世外桃園,門前有個偌大的廣場,立有一個石牌,石碑左右前方各有一盞油燈擺在石柱之上,但見石碑上刻着三個大字:禁閉林。但看石碑後面植物,與其說是森林,倒不如說是林山,紫靈樹相互盤繞,形成一座座山峰,層巒疊嶂,高低起伏,高可達數丈,其上設有燈塔。朱卉看到眼前的景象,感到匪夷所思,她不知道世間竟有這麽個地方,玲珑也在一旁驚歎,審視着眼前這一盛景。

丁不可向她們介紹說:“據說這裏曾經是坤府的後花園,叫做廣林園,供先輩遊玩的地方,工程量極其浩大,開鑿運輸,耗費大量的人力财力,累死的人不計其數,後來不知因何種原因,嚴格封閉此處,更名禁閉林,不許任何人進入。此處荒廢了很多年,紫靈泛濫,雜草叢生,不知何時又重新啓用,名字卻沒有更改。”

“婁雀和郭書函關在這裏?”朱卉見他說得條理混亂,邏輯不清晰,所言之事無案可查,難以置信。

“在裏面!”丁不可指着石碑左側林洞,林洞入口處兩邊設有油燈。

朱卉玲珑跟着丁不可走将進去,燈火通明,空氣中充斥着石油的味道,林洞是由紫靈自然盤結而成,内壁經過修正後顯得平滑,枝幹栉次鱗比,縫隙内生長着品種繁多植物,因無法吸收陽光,枝幹很柔軟似草,水晶般透明,葉子顔色黃如豆芽,也因有充足的氧氣,生長茂盛,而紫靈占有霸主性的地位,好似田野裏的麥苗,其他植物隻能在它的狹縫裏生存。

林洞寬窄瞬間變化,高低前後不同,曲折迂回環繞,時而感覺在爬山,時而感覺是下坡,忽而又寬闊平坦,當你回頭看走過的道路時,無法望見回去的路,隻可以看到暗淡的燈光。道路岔道很多,而岔道處卻沒有油燈,朱卉和玲珑隻能在後面緊緊地跟着,以爲稍作遲鈍,便會跟丢,紫靈林有吸聲的作用,走丢之後很難找回

原來的方向。

“公主跟緊些,岔口太多,容易迷失方向!”丁不可邊走邊叮囑着,以免她們因好奇質疑迷失。

朱卉尾随其後,覺很神秘,身後的玲珑因害怕緊緊地摟着她的胳膊,而她也感寂靜的空氣中透漏着邪惡的恐懼,故作鎮定地詢問道:“丁大人,那些路口通向哪裏?爲什麽設置那麽多路口?”

丁不可與朱卉齊肩并行,說道:“有些是通往牢房,絕大多數是陷阱,乃先輩爲防止囚犯逃生而故意設下的!”

“我怎麽聽說,北監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囚犯沒有一個能活着呆在這裏超過三天的,何必要建設的那麽複雜!”朱卉對眼前的情形有些解,開口問道。

“凡事皆有例外,禁閉林隻是用來軟禁那些威脅君王地位的造反分子,殺了有違倫理法律,但又不能釋放,隻得終身監禁于此……”丁不可自覺說得多了,便岔開話題,說,“公主還是早些去見婁雀與郭書函的好!”

朱卉此時隻得聽從他的安排,以免惹怒了他,據他所知道的事情,遠比她自己多太多了,可見明王對其的重視程度,雖說女子不得幹預政務,但作爲公主竟然還沒有一個外人了解的多,有辱公主臉面,頓生憤懑之情。随後朱卉又問了些别的問題,都被他敷衍過去,不告知實情。

幾經周轉,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他們三人從林洞裏走出來,但見門口有兩個站崗的侍衛,向丁不可單膝跪地參拜,口中說道:“參見丁大人!”

朱卉與玲珑閃到丁不可背後,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後面。丁不可在前踏着坡度很低石階,向下而行,與林洞銜接的十分吻合,唯一不同的是頂部的紫靈木壁換成石壁而已。站崗的侍衛數量逐漸增多,逢拐必站,三丈一崗。

來到石階底部,可見空曠的大道上設有一個石刻大門豎插在石闆之上,仗餘高,兩人合抱的石柱支撐着“禁宮”兩個大字。大門旁邊空蕩蕩的,沒有圍欄,石壁鑿得整齊劃一,大門之後坐落着兩棟木制的樓宇,房屋不足百間,樓宇背靠着石壁,上設重檐庑殿頂,頗具皇宮主殿風格,以滿足囚禁者的虛榮之心,侍衛則散落在各個角落。

丁不可将她們走到左側一樓居中的房間門口,透過窗戶可見屋内點着燈。侍衛将門打開,丁不可示意周邊的侍衛離開,而後推門而入,朱卉和玲珑站在他的背後。但見:

屋内桌椅闆凳齊全,茶壺酒杯在案,掌燈六七處,角落亦通明,書櫃之前覽聖書,柔軟床榻可安眠,若問何處圖逍遙,此間定可把志消。

朱卉看見一個人坐在床邊,斜靠床柱,手裏拿着木簡在腿上,一動不動,睜着雙眼,雙目無神,呆呆地望着油燈發呆,如同僵屍一般,開門聲也難引起他的注意。

“他便是婁雀!”丁不可在公主耳畔低聲說道。

朱卉便讓他帶着玲珑見郭書函,自己呆在這裏,不知道如何張口,未見面時心裏有好多話要訴說,而如今見到他人了,卻不知如何說起,隻是傻傻地看着他,看着他現在的生活狀态。

躺在床上的婁雀聽到了動靜,還以爲是送飯的來了,并沒有在意,忽然感覺到有人在他的房間裏走動,婁雀有些不耐煩,問道:“你是哪位?在這看什麽?這裏難不成還有什麽值得好奇的地方?”哼了一聲,覺得這又是一個無聊的侍衛。

朱卉轉過身,看着婁雀,一步步走到他身邊,問道:“你在這裏過得好嗎?”

因背着燈光,她又是一身男兒裝束,婁雀一時間沒認出來,卻被她的聲音吸引,坐起身來,仔細觀察,總感覺很熟悉,但又不十分确定,試問道:“你是卉兒?”因不是很确定自己的判斷,聲音也就輕了些。

沒想到自己裝扮成這樣,他竟然能一眼認出是她,朱卉内心激動不已,感動的眼淚掉下來,強忍着哭泣,點了點頭。

婁雀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判斷,更無法相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确的,扔下手中的木簡,昏睡的眼神散發着前所未有的光亮,直勾勾地看着她臉上的每一個器官,恨不得爬到她的臉上看個清楚,興奮的他幾乎以抱的方式将她搬到燈前,婁雀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猶如在谷底絕望時看到希望的表情,壓抑在内心深處的郁郁之情瞬間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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