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

丁不可自知朱卉不能接受事實的真相,然而這些真的真實的發生着,平民百姓如何能理解,庶民從未享受過權力帶來的樂趣,對于權利的控制可以不擇手段,無論多麽無恥的手段都得冠以惠民的帽子,隻有這樣才能得到百姓的支持和擁戴,才不至于滋生陳勝吳廣之輩。

譬如,爲什麽養雞場内會有公雞,養雞是爲了下蛋,隻養母雞即可,何必還要浪費糧食養一些公雞,其中深含哲理。乾隆爲何會縱容和珅,嘉慶爲何又殺掉和珅?嘉慶除掉和珅并非是反對賢弟,而是豬養肥了是要吃肉的,你不吃它,它便可能吃掉你。除去貪官并非單純的反對腐敗,而是因爲其人威脅到帝王權利穩定,除掉他是必然的,罪名有很多,而貪污是最有安定民心效應的,若非此貪官如此之多,焉能一一除盡?過猶不及,殺雞儆猴,以慰羊群,足矣!

玲珑見狀,惡狠狠地看着丁不可,斥責道:“你如此诋毀明王,到底是何居心?倘若明王聽見方才你的那些言語,你覺得還有挽救的希望嗎?”

“公主,微臣絕無诋毀之意,我所言并非說明王知道我的一舉一動,而是北監是權利自留地,明王隻是不願過問,而我這顆項上人頭,明王随時可以拿去,罪名實在太多,微臣隻求公主不要将此事公開,以免影響明王在百姓中的形象。”

了解的信息越多,朱卉越覺得身邊的事物一個個發生變化。小的時候,看見每一個人都覺得他是善良的,總會朝自己微笑,這個世界在她的童年記憶裏沒有壞人;時光荏苒,也有了獨立接觸身邊陌生人的機會,相信每一個人,直到被一些人欺騙,她才意識到世間原來是有壞人存在的;成年之後,自己對社會的認識一次次被一些人事刷新,而此時自己意識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人是自私的動物,隻要你與他人的利益有關系,他人便會刻意的影響你,直到你爲他創造更多的利益,而一旦你與其背道而馳,便會遭到他的不同層次報複,自己也不例外。

朱卉情緒平穩些許,怒氣漸消,對跪在地上的丁不可道:“你起來吧!坐下來。”

丁不可見公主态度突然轉變,不似先前那般憤怒,長時間地跪着使得雙腿麻木,他隻好雙手摁着凳子兩邊站起身子,坐了下來,疼麻之感令表情有些扭曲。

“關于賬本之事,我可以暫且不提,也可以裝作完全不知道。”朱卉示意玲珑爲他斟滿酒。

“多謝公主高台貴手,丁不可感激不盡!”丁不可好似從奈何橋遊逛一圈而回般,有種重生的感覺。

“先别急着感激,你的命暫時留在我這裏,”朱卉将賬本交給玲珑手下,對他說,“你得幫我辦件事兒!”

“什麽事?”丁不可内心很清楚公主的要求,卻故作不知。

“不用揣着明白裝糊塗,這事你應該清楚,我想見婁雀和郭書函!”朱卉見他面有難色,詢問道,“有困難嗎?”

丁不可遲疑了一下,爽快地答道:“沒問題,隻是今天不行,北監人員混雜,難免引人注意,明天這個時候會有侍衛更替,到時候你們假扮成侍衛混進去才可以,這樣我也省了很多麻煩。”所謂侍衛更替,指的是北監的侍衛定期更換,而且不許随意走動,以免發生異常。

朱卉覺得這樣也好,也就答應下來。而後三人先後離開,約定明天北監南門和記雜貨部見面。雖然還有些顧慮,但是爲了能夠見到婁雀,朱卉也就顧不得那麽多,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當下唯一記挂的就是婁雀的安慰,期待中有些惶恐。

此時玲珑内心情感很複雜,喜憂摻半,喜得是終于能夠見到郭公子,爲此她付出了太多太多,憂的是不知怎樣面對他,如今已非完身,不知他是否會嫌棄自己,即使他不嫌棄自己,自己内心多少有些愧疚,情愫的顫抖折磨着她,磨散了她所有的喜悅。

兩人在夜清池散步,朱卉突然發現玲珑有些難過,便問道:“怎麽了,玲珑?明天就能見到你的郭公子,怎麽那麽不開心?難道你不想見他?”

玲珑搖了搖頭,望着滿臉微笑的公主,說道:“主子,我想求您一件事!”

“什麽事,你說!”朱卉說道。

“你可以不在郭公子面前提起康大富的事嗎?”玲珑用幾乎央求的語氣說道。

朱卉沒有理由拒絕她,答應她一定爲她堅守這個秘密,永遠也不說出去,而她自己卻陷入了深思,羨慕她的同時也有些同情她,玲珑爲愛情付出那麽多,而自己一直在逃避,被迫逃避。

她不清楚這樣的決定是否正确,她愛父親,願意爲他付出一切,同樣她也愛婁雀,也願意爲她付出一切。隻要能與婁雀見上一面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所有的努力卻換不來一個清晰的未來,盡管如此,朱卉也願意付出更多,

她們的心不在身邊昏沉的風景上,走了一會就厭倦。她們回去之後,朱卉爲了安全起見,将賬本封存起來,交于玲珑保管。想起賬本上記載的那些内容,朱卉輾轉反側,無法入睡,越想越覺得丁不可不值得信任,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丁不可已經不是原來的丁不可,他變得沒有一點人情味,長期殘酷殺戮充斥着他的思想視野,他早已變得冰冷,想到此處,一下子驚坐起來,大喊玲珑的名字。

玲珑聽到朱卉急促地喊叫聲,來不及穿衣服,裹着床單就跑了過來,嘴裏念叨着:“主子,怎麽了?”

“擺好筆墨紙硯!”朱卉說着便起身穿衣,走到書房,玲珑正在碾墨。

朱卉提筆在紙上寫道:

司大人:

餘與玲珑今日将赴北監探望婁雀、郭書函,由丁不可引路,若今日餘與玲珑未回,恐已被丁不可私自囚禁或謀殺,請郭大人将此信交于父王得知,或直接派兵前來相救。

朱卉

書于乙未年七月一日未時

玲珑心下有些恐慌,問道:“主子是怕有去無回嗎?丁不可應該沒有那麽大的膽子。”

“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那樣做,隻是有些擔心,”朱卉說着将紙條裝入囊中,紮封好,遞給玲珑,“你去将這個錦囊交付于司邦司大人,告訴他後天午時方可打開,不可提前覽閱。”

“這件事讓司大人知道真的好嗎?他看過之後如果不去營救咱們怎麽辦?”玲珑疑心重重,不知道到底該相信誰不該相信誰,思想一片混亂,“那樣的話咱們不就死定了,如何就得出婁公子和郭公子啊?”

朱卉看着緊張地玲珑,倒顯得有些大驚小怪,勸慰道:“丁不可應該沒有那麽大的膽子,錦囊隻是以防萬一,司邦與丁不可向來不和,如果你我回不來,司邦看到錦囊之後,一定會派兵前去北監捉拿丁不可,而後再去報告父王;如果丁不可沒有行兇之念,屆時你我安全回來之後,将錦囊收回,也不會暴露此事。”

玲珑突然意識到自己多慮了,主子比她考慮周全的多,稱贊道:“主子真聰明,好謀略。”玲珑将錦囊交付于司邦之時,司邦欣然答應,沒有任何遲疑或詢問。

翌日,朱卉帶着玲珑準時到達和記雜貨鋪,那是丁不可已經在那裏等候,見她們進來,将她們領進内室,将準備好的衣物放在桌上,說道:“公主,您現将衣服換上,我在門外等候!”言罷,走了出去,并将門也帶上。

玲珑撚手撚腳地走到門口将門反鎖,示意公主先換衣服,她盯着門口,以防有人突然闖進來,朱卉換完便讓玲珑換,就在玲珑換衣服時,響起來敲門聲,兩個人異常警覺,朱卉盯着門口,問道:“誰?”

“公主,衣服換好了沒,其他人已經集合好了,再晚些恐怕有所不便。”門外傳來丁不可低沉的聲音。

“等下,一會兒就好!”朱卉一邊應承着門外的丁不可,一邊催促玲珑趕緊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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