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雀躺在鐵軌上,坐着美夢,夢中有着吃不盡山珍海味,住着海景别墅,睡得是軟綿綿的床榻,衣食住行皆有傭人伺候着,過着帝王般的生活,享受着人間極樂,飲酒進餐時突然覺得喉嚨不适,吭吭吭幾聲咳嗽,将他從夢中強拉回來,饑餓感湧上心頭,肚子咕咕作響,可是身邊别說吃的,水都得喝坑裏的髒水。爲了避免體内熱量損失,身體蜷縮成球狀,盡量少喝涼水,他的喉嚨幹燥,每次咳嗽都伴随着撕裂喉管的痛,越是想控制,越是咳嗽不止,索性就不管它,随它咳。
潮濕的寒氣侵襲着他的身體,皮膚上的長滿雞皮疙瘩,好像這颠沛流離的世界,沒有平坦的地方。婁雀想起莫青竹,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是否平安的離開,有沒有遇到什麽困難,這麽糟糕的環境,她一個女孩家萬一遭遇不測,很難自救,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愈加擔心她的安危,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如果早些料到現在的狀況,打死也不讓她一個人離開,她留在自己身邊多少可以照顧她。這麽冷的天,沒有被褥,她會不會像自己一樣生病,在離開的路上會不會再遭遇像唐氏父子一樣的歹人,之後能不能成功逃脫,這些問題一直困擾着他。
災難如此嚴重,婁雀萬萬沒有預料,走了那麽長的路,不見一個人出來,是很怪異的一件事,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隻有兩種可能性,一是這條路行不通,已經被截斷,二是城裏的人全部在災難中去世,否則不可能碰不見出來的人,不用太多,遇到一個詢問一下城裏的情況也好。婁雀仰望太空,霧蒙蒙,什麽也看不見,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死寂沉沉,聞不到任何生命氣息,死亡的陰影籠罩着他,就好像他不屬于這個世界,他胡思亂想,是自己忙碌起來,以忘卻孤獨,忘卻恐懼,忘卻自我。
以前,婁雀經常采用這樣的方法,每次壓力大的時候,他總是迫使自己想這想那,就這樣不知不覺的心情就會好些,可今天這劑藥方失效了,他閉着眼,卻無法入眠,就這樣他熬過了這一夜。
夏天下霧猶如六月飛雪,世間定有冤情,人禍之下,不知造就了多少冤魂。天将破曉,濃霧并未散去,婁雀睜開雙眼,布滿血絲,幹燥的淤泥未能掩蓋他臉色蒼白,饑寒交迫。
他此時最需要的是食物,如果再不找點吃的,恐怕他早晚會被餓死在這個沒人的地方。婁雀拿着木棍在鐵軌附近刨土,功夫不負有心人,一根蚯蚓被他從土裏揪出來,盯着它看了不足三秒,就将它塞到嘴裏吃,一股帶有泥土氣息的腥味,襲滿整個口腔,咽下去的蚯蚓又回到口腔,他強忍着再次咽了下去,這是他至今吃到過的最難吃的食物,可蚯蚓是很有營養的食物,能夠維持生命,相對于活着而言,那點腥臭味又算得了什麽呢?
婁雀處處刨坑挖洞,踏遍方圓數裏,喜得蚯蚓百千,原魚食暫作人餐,吃一半留一半,補足體力,尋一幹淨之所,休息片刻,蓄養精神。待養足精神之後,他起身繼續前行,本以爲可沿着鐵路一直行到城裏,怎料鐵路斷成小節,七零八落的,遍地都是,木頭和鋼軌都脫離了,還有些被埋起來,根本無法辨别鐵路方向,因爲走着走着鋼軌就中斷,沒有連續的線索,如此打算暫時是行不通,隻能另做打算。他隻能再找找别的線索,發現更多的東西,身體雖有些虛弱,也正因如此,更需要保護自己,道路颠簸,婁雀依舊堅持着,爬過一個個廢墟高地。
行至一個高坡前,婁雀聽到前方有聲音,仔細一聽,有兩人在争吵。
其中一個男人警告說:“這東西是我先發現的,你最好老實點。”聲音高亢,有點痞氣。
另一個男子不屑一笑,挑釁道:“你發現的怎麽了?”語氣蠻橫,毫不屈服。
“我發現的就是我的,你們有本事去别處找去。”
“三,他說他發現就是他的?那我也發現了你,你是不是就是我的?笑話,你以爲你是誰啊!老實點,滾一邊去。”
婁雀偷偷地探出頭來,看見三個人和一台被摔變形的車,一個人站在車前,約三十歲,身高一米七左右,中等身材,穿着皮鞋,髒兮兮的西裝,戴着眼鏡,頭發三寸許,油乎乎地,豪放派發型,對面站着兩個人,前面一位應該是說話的那個,穿着休閑裝,牛仔褲,高腰靴子,長發,留着胡子,可依稀看見左臉有一條新鮮的疤,無法斷定年齡,比眼睛男稍微高點,男子後面的那個應該是他口中的“三”,年齡不足三十,身材健壯,一米八左右,平頭,左耳耳釘閃閃發亮,短袖,皮膚黝黑,胳膊上有紋身,叉着腿,雙手靠背望着車前的男人。
那男子說過之後朝車前男子走過去,三兒跟在後面,右手不知何多出一根鋼筋,敲打着左手掌。車前男子見狀,有點慌了,膽怯的向後退知道退到無處可退。
“車裏的東西歸我,滾!”疤痕男走到眼鏡男的面前,一手指着車,一手指着遠方,惡狠狠地瞪着他,“趕人的話我不想說三遍。”三兒在眼鏡男後面站着,手中的鋼筋一直敲打着車皮,發出嗙嗙嗙的刺耳聲。
“東西可以給你,但是不能給你全部,你至少要給我留一點。”眼鏡男被他們兩個的行爲吓得徹底慌了,兩腿直打顫,手不停的扶眼鏡,以使自己不顯得那麽窘迫。
“他說他想留一點,你覺得呢?”疤痕男聽後朝三兒哈哈大笑,不等三兒回答,轉過身去,“你問問他想留下點什麽!”
“嘿!”三兒右手繞過頭部,放在眼鏡男左肩膀,稍一用力,眼鏡男便轉過身來。
眼鏡男一臉膽怯地望着他汗水直流,不知是因爲天熱穿得衣服多,還是害怕,腿雖然不抖,卻僵硬許多。
“既然你想留下點兒東西,那就留下,本來我是不想那麽做的,現在你提出來了,我滿足你,”三兒左手搭在眼鏡男肩上,低着頭,臉上遊走着冰冷的笑容,“說吧,是留胳膊還是腿?”說罷,将鋼筋啪得一下插進車皮内,三兒松開手看着他。
旁觀者婁雀被眼前的景象吓蒙圈,更别說當事人眼鏡男,他當時愣在那裏,一聲不吭,大氣也不敢喘,胳膊上的蠍子紋身令他毛骨悚然,頭腳入死人般冰涼,似乎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我說留下左胳膊,右胳膊?抑或是左腿,右腿?”三兒見對方不言語,一掌拍在車門上,頗不耐煩,大喝一聲。
隻見眼鏡男不之前那麽害怕,直起腰,毫不畏懼地看着三兒,伸出左手放在他眼前的車上,右手指着說:“留下左手。”
“二哥,他要留下左手。”三兒朝疤痕男打報告,等待批複和指示。
“那就按規矩來吧!”二哥頭也不回地說道。
“得嘞。”三兒抓住眼睛男的右手反鎖,将其摁倒在地,無情地惋惜道,“你是左撇子嗎?我說這位兄弟,真對不住,這事兒不能顧怪俺,要怪隻能怪你自己不規矩,我二哥讓你走不還不走……”
“少跟他廢話,把他兩條腿和右胳膊全都給我擰了!”二哥對三兒的言行似乎有些生氣,斥責道。
“不是說好的左手嗎?”眼鏡男聽了二哥的話,情緒非常激動,兩條腿和右胳膊沒了,擱誰身上誰都無法接受,他玩命地掙紮,“你們怎麽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