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雀偶爾偷偷回頭看遠處的火勢,内心的焦急未顯露分毫,烈日炎炎,爬坡于其而言并非是健,是種煎熬,眼下的路無比艱難,未來是未知的迷茫,活着比什麽都來的真實,對危險預知的恐懼使他加快了腳步,曾經的康莊大道,一夜之間變成層巒疊嶂、高低起伏的山峰,人生也變得流離失所。

望着坡頂,他們一步步靠近,越來越近,突然一陣巨響,婁雀再次聽到巨響,仿佛噩夢般驚醒,敏銳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毫不遲疑地擋在了她的身後,雙手緊緊地抱着那個女子,盡管她有些驚恐掙紮,接踵而來的震波将二人生生的釘在坡頂之下,散落的土塊碎石幾乎将他們掩埋,包裹被炸飛到上坡對面。婁雀迷迷糊糊地醒來,背後傳來灼熱的刺痛,雙手支撐着身體卻不能夠站起來。

此時那女人從噩夢中醒來,翻身坐起,卻不期生生地吻在婁雀的嘴上,羞澀轉過頭。

“對不起,對不起。”突如其來的惡吻,婁雀有些慌亂,更多的是嫌棄,猛地跳将起來,抖抖身上的泥土,同一個大媽級别的接吻,說出去是多麽羞恥的一件事,倘若曹石知道,肯定生氣,少不得半天地賠禮道歉跪搓衣闆。

“你沒事吧?”那女人緩緩站起,一臉無辜,沒有生氣,反而有些羞澀,想起剛才的爆炸,關心地問道。

“沒事!”婁雀滿口自信,攤開雙手表明自己一點也沒有受傷,相反,看到她有些站立不穩,慌忙殷勤上前攙扶,“趕緊離開這兒,沒準一會又得爆炸!”

“啊!”驚魂未定的女子聽到這番話,内心平添幾分恐懼,瞪大雙眼看着他,兩天兩次傷害,對于女人而言,是一種精神上的摧殘,更何況還可能會有第三次。

婁雀扶着她走向坡頂,值得高興的是那個裝滿食物的包裹并沒有消失,而是卡在樹根與斜坡形成的溝裏,他讓她靠近樹根休息,然後從溝裏取出包裹,說:“還好吃的東西還在,暫時不用餓肚子!”

“你叫什麽名字?”女孩似乎沒有那麽欣喜,看着他,突然發問。

“婁雀,上米下女婁,麻雀的雀!”雖然感覺她的發問有點奇怪,他還是作出回答,并順口也問了她,“你呢?”

“莫青竹,竹子的竹!”莫青竹喉嚨雖有炎症,态度緩和了許多。

“很高興認識你!”婁雀說着将包裹放在她腳下,指着坡底處的溝渠,“你在這等着,我去下邊弄點水來。”不等她回答,他便下去了。

莫青竹偶爾探頭看着他在下面忙碌着,還專門找個廢棄的安全帽爲她端了點水上來,感動之餘,嘴角揚起。

婁雀把盛有水的安全帽遞到她的面前,但見她把手伸進去,慌忙撤回,說:“你幹嘛?要洗手?”

“是啊,怎麽了?難不成你想讓我喝?”莫青竹瞪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着他,“再說了,這水能喝嗎?”

“喝不喝随你,”婁雀看着她一臉嫌棄的樣子,頓生不悅,“你要是想洗臉的話等下下去洗!這水是喝的。”

“喝什麽喝,想喝一會兒下去舀點呗,腳都腫了,下不去,溝裏那麽多,還在乎這一點。”莫青竹有點不耐煩,一把奪過他手裏的安全帽,端在一邊就開始洗。

婁雀眼看着睡被搶走,以前從來都是自己搶别人的東西,還真是頭一次被搶,而是對方還是個女的,想發火卻有礙于自己紳士面子,想想還是作罷,低聲牢騷一句“更年期”,背身坐在一邊也懶得理她,等她腳痊愈之後,便和她分道揚镳。

莫青竹洗臉時哼着小曲,呼呼啦啦地,有一種聽收音卡帶的感覺,不好聽,而又聽不懂。婁雀卻無心于她,望着這片荒蕪之地,眼前的情景,黯然淚下,母親操勞的身影仿佛回到眼前,曆經滄桑的臉龐總是微笑着面對生活。每一代人所經曆的社會環境不同,所形成的三觀也不同,對于吃苦的定義也是不同,婁母從未在孩子面前言苦,總是告誡他要懂得知足,不要與人锱铢必較,而他從小有些叛逆,不是标新立異的那種,而是思想叛逆,母親的話他聽,但不接受,從不與父母頂撞,偶爾會委屈自己,服從父母的決定。

他不愛學習,貪玩,小時候家境拮據,衣食住行崇尚節儉,父母沒文化,便把一切金榜題名、衣錦還鄉的仕途願望寄托在婁雀身上,省下家用以供他讀書,可他就是貪玩,沒錢就窮玩。直到有一天因爲自己犯錯,被關一周的緊閉,情況才有所好轉。

回憶以前的記憶,思考當下的人生,或多或少都會有些領悟,婁雀就沉醉于這些感悟之中,一聲敲打一下将他拉回現實,回頭看見一個皮膚白皙,明眸皓齒,頭發有些淩亂的美女站在自己面前,如夢境一般,她手裏的安全帽給了他一些提示,懷疑但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昂着頭,癡癡地發問:“你是?”

“至于嗎?用你點水,你就傷心成這樣,哭得跟累人似的,還假裝不認識?”她看到滿臉淚水的他,安慰道。

“你是莫青竹?”獨特的聲音驗證了自己的判斷,何況這裏也沒有别的活口,婁雀拭去淚水,解釋着,“沒有介意,我是那種小氣的人嗎?風大,眼裏進沙子了,我得把它沖出來。”

“這水喝的,渴也解了,還能洗臉,節約。”莫青竹笑了兩聲,調侃道。

“你多大了?”容貌的變化确實很大,一直以爲至少是三十五以上的大媽,沒想到是個嫩娃,婁雀感覺到有些出乎意料,人美聲音也變得不那麽難聽。

“剛過十九,”莫青竹邪惡的看着他,“聽聲音不像吧?”

婁雀搖搖頭。

“喊一天,嗓子啞了,你要是不來,我估計真的要絕望了。”說着說着不由自主地撒起嬌來。

“走吧!”婁雀接過安全帽,看着火紅的太陽,拿起包裹就朝下走去,“趁天黑之前找個落腳的地方。”

莫青竹無趣地跟在他的後面,腳踝的疼痛感已沒起初強烈,腳下雖不能吃力,但快走卻沒有問題。

前面的路異常艱難,陡峭的斷崖之下盡是難以見底泥潭,好似沼澤地,一但陷進去,便會越陷越深,剛開始婁雀走在前面探路,一路沿靠着峭壁邊緣走,莫青竹尾随其後,隻是距離變得越來越遠。

婁雀歸家心切,一路向前,直到走到一處寬闊地帶,因爲是挖礦留下的隧道,地面比較堅硬,不滲水。他回頭卻看見莫青竹還在艱難的行走,被甩了好遠的距離。莫青竹平衡感不是很好,有好幾次險些跌倒,還好她死死地拽住樹枝或石塊,才免于禍難。看着眼前的情景,婁雀也擔心她的安危,抑或出現其他狀況,便返回去接她。

“你回來做什麽?我自己能走過去,死不了!我又不是你什麽人,死了也不用你擔責任!”莫青竹滿臉殺氣,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繼續前行。

很明顯她生氣了,婁雀感覺她有點小家子氣,非親非故地,自己還救了她性命,不報答就算了,哪裏還有埋怨的道理,真是做好人還惹得一身騷,想辯解,卻又怕越描越黑,沉默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跟着她一路走到那個礦道,兩個人相距數米,休息了片刻,婁雀倚靠在峭壁上,抱着包裹,疲憊的身體漸生困意,一會兒的功夫鼾聲起,猶如昨日驚雷。

當人面臨着困境的時候,睡覺能給人一種平靜感,獲得精神上暫時的慰藉,對于婁雀,進入夢鄉也是噩夢,那是一種生死别離,努力尋找卻無法滿足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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