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石小六并不是喝得不省人事,長期在外摸爬滾打,遇見這種情況,他很快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回頭就朝着那乞丐追了過去。
那乞丐見他追了上來,更是拔腿就跑,他一跑,就更顯得做賊心虛。
石小六雖然喝醉了,但畢竟是練家子,很快在一個巷子口也就把他抓住了。
“你跑,我讓你跑,敢偷爺爺我,膽子不小啊。”他擰着這乞丐,氣喘籲籲地問他。
“大爺,我錯了,你饒了我吧。”那乞丐拼命求饒。
石小六聽他聲音應該是年齡不大,而且認錯也認得快,本也隻是想拿回自己的錢袋,沒想與他多追究,就慢慢地松了手。
誰知剛一松手,這乞丐竟然又撒腿就跑,關鍵是,錢袋還沒還給他呢。
石小六咬咬牙,真是氣到了,再次追了上去。
跑了這麽一路,他的酒也醒了一半,乞丐七拐八拐,仗着自己對路線熟悉,倒是跑了好久沒被追上,但是畢竟體力不如石小六,最終還是被他給追上了。
石小六這回氣大了,直接把他按在地上,把他手裏的錢袋奪過來。
“我讓你跑,讓你跑,偷了爺爺不說,竟然還敢騙爺爺?”
他說着直接懲罰式地往他胸口上這麽一按,震住了。
他好像按到了什麽軟軟的東西,他竟然是女人?他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這個乞丐。
這下子這乞丐也不掙紮了,但也不求饒,就這麽瞪着他,被摸了胸萬般委屈的樣子。
石小六慢慢地松了手,有些尴尬但他真心不是故意的。
“你,爲什麽要偷我?”
“要吃飯。”乞丐答得直白。
石小六看着夜色下髒兮兮的一張臉,可眼睛倒是漆亮,不由心中一動。
“餓了?”
乞丐不卑不亢地盯着他,“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石小六皺了下眉,“兩天沒吃飯了?”
他不知道抽了什麽瘋,擡頭一看,看到前面有一個馄饨攤還沒收攤,就帶着她去那裏吃了一碗馄饨。
乞丐大概真是餓極了,剛從鍋裏撈出來的馄饨還冒着熱氣,她就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吃起來。
“你慢點兒,燙,餓這麽狠?”石小六忙勸着她。
乞丐哪裏聽得進去,雖然很燙,但她很快就吃光了,連碗底都舔了個幹淨。
“還想再來一碗?”石小六問她。
她誠實地點頭,石小六也叫煮了一碗。
她一連吃了三碗,才終于摸了摸肚皮,打了個飽嗝表示自己飽了。
見證了她吃的過程,石小六也相信她是真的餓極了才會來偷他的錢袋,也就不與她再追究了。
他正要走,那乞丐卻拉住了她。
“幹嘛?還沒吃飽?”石小六想了想,索性把錢袋遞給了她。
“拿去吧,不過我能救濟你一時,不能救濟你一世。”
誰知乞丐竟然沒有接,看着石小六。
“大爺,你是一個好人,我要跟着你。”
石小六眼睛一瞪,轉而又眯起眼,打量着她。
“你說什麽?”
乞丐更肯定地重複,“我在京城乞讨這些天,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麽好過,我要跟着你,做牛做馬都可以,隻要大爺可以賞我一口飯吃。”
石小六沒答應也沒拒絕,但是他走一步那乞丐就跟一步,最後一路跟到了他的家。
“你真要跟着我?”石小六問她。
她重重點頭,“是,我要跟着大爺,大爺給我飯吃,我就是大爺的人了。”
石小六覺得好笑,酒也早就醒了,倚在門邊看着她問,“你叫什麽名字?”
她搖搖頭,“我沒有名字,他們都叫我阿黑,可能因爲我比較黑。”
石小六直皺眉頭,“阿黑,這也太難聽了嗎?這哪裏像一個女孩子的名字?”
他又想了很久,才歎了口氣,“那好吧,你既然執意要跟着我,那就跟着吧,不過阿黑實在是太難聽了,換一個。”
乞丐聽他願意收容她的,開心地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那大爺賜我一個名字吧。”
石小六瞅着她,唇角緩緩解開,推門走進自已家的院子裏,乞丐也趕緊跟了上來,還順便關好了院子門。
“叫小七吧。”石小六的聲音傳來。
乞丐呆在原地,喃喃,“小七?”
過後又看着石小六走進屋裏去的背影,綻開笑顔,“好,小七,就叫小七,從此以後我不叫阿黑了,我叫小七。”
得到了新名字,她像是特别開心似的,一路念叨着進去。
家裏的丫環見到院子裏站了一個乞丐,愣住了。
“你是誰?”
屋門突然又打開來,石小六倚在門口說道,“她叫小七,去,弄點兒熱水,讓她洗個澡,給她換身兒幹淨衣服吧。”
丫環雖然心中有疑問,卻也還是按照他的吩咐去了。
石小六躺在屋子裏,把腳擱在桌子上,回想起今天晚上的發生的一切,都還覺得有點兒離奇。
他不但請了偷他的乞丐吃飯,還把她撿了回來。關鍵是,他竟然還是一個女人?
他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
頭天晚上喝了酒,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頭還有些疼,睡到日上三杆,他從床上爬起來。
門被推開,丫環端着臉盆進來了,擰了帕子送到他的面前,他還閉着眼睛扭動着脖子,好像昨天晚上睡落了枕。
“大人,洗臉了。”
石小六睜開眼,沒接過帕子,卻是愣住了。
“你……”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将她從頭掃到尾。
“大人,我是小七啊!”昨夜剛剛被賜了名字的小七倒是把這個名字代入得很好。
“你是小七?”
石小六這會兒的心情完全不能驚訝二字來形容,這哪裏還是昨天那個髒兮兮的乞丐,這會兒的她雖然穿着普通的丫環衣服,卻是極是幹淨整潔,尤其是這張臉,她根本皮膚白皙,唇紅齒白,眼睛也是大大的,水靈得很,長得極是可人。
哪裏黑了?竟然從前叫阿黑?
“大人?”小七又将帕子遞過去了一些。
石小六輕咳了一下,收回視線,趕緊接過帕子。
沒想到街上随便撿了一下乞丐回家,竟然就是一個大美女?
服侍了石小六洗漱好,小七又上前來幫他穿衣服。
老實說,雖然他當了統領以後,家裏有了丫環,但他還是習慣自己穿,從沒有讓丫環這樣伺候過。
這會兒小七拿着衣服幫他穿,他竟然被點了**似的,隻在她的指揮下張着手,一動也不敢動。
小七幫他穿上衣服,走到他面前來幫他扣鈕扣,石小六低着頭,看着她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小手在他的胸前,輕輕幫他把鈕扣一顆顆系了起來,不知爲何,身體竟然熱了起來,心跳也快了。
穿好衣服,石小六尴尬地扯着自己的衣袖。
“小七,以後這種事情我自己來就好,我習慣了自己來。”
小七端站水盆出去時回眸一笑,“大人,你也可以習慣小七的服侍。”
直到小七走了許久,石小六都還傻傻地站在原地。
如此千嬌百媚的女子,他真的很難把她跟昨天夜裏那個偷他錢袋的乞丐聯系在一起。
沒人知道石小六的家裏添了一個丫環,更沒人知道這丫環的來曆還有這樣一段故事。而這個小七倒也本分,确實勤勤懇懇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甚至比從前那個丫環做得更好,而且她嘴也甜,瞧着從前那個丫環也是姐姐前姐姐後的,自己主動攬下了不少的活,倒也沒讓那丫環排擠她。
轉眼間已是入冬。
兩匹馬兒從大燕京城出發,一路不快不慢地走在道路上。
“如風和閃電好久都沒有賽馬了,不如來賽一賽吧?”雲七夕在馬背上,朝着另一匹馬上的單連城說。
單連城笑笑,“好是好,不過,我怕你冷。”
雲七夕笑容燦爛,“不冷,我覺得難得出來一趟,特别開心,而且有你陪着,再冷的天我也覺得心裏暖和。”
“那好吧,那就讓如風和閃電來比試一次吧。”單連城道。
很快,兩匹馬兒狂奔了起來,倒是不相上下。
“咦,你的如風老了嗎?好像不如從前跑得快了啊。”雲七夕調侃道。
單連城瞧着她披着白狐裘的靈動樣子,滿眼寵溺。
“不是,是你的閃電如今越發地能耐了。”
雲七夕明知他是在讓着自己,明知他說這話是在讨自己開心,可她就喜歡,喜歡被他這樣寵着,讓着,慣着。
走到半道上,竟然下起了雪了,他們放慢腳程,邊走邊玩,一場突然如其來的雪倒是沒有阻攔他們的腳步,卻反倒成了他們途中的景色。
走累了,他們就下馬歇歇,甚至在雪地裏打雪仗,雲七夕總是耍賴,然後她就會接受到某人甜蜜的懲罰,比如,抱抱親親,甚至在雪地裏打滾什麽的。
他們真是太瘋狂了,走出宮廷,遠離京城,好像成了兩個不再有任何牽絆的自由人,什麽也不去想,天地間隻有他們,他們甚至把一雙兒女都暫時放下了。
“七夕,開心嗎?”一路上,單連城不知道問過了多少回。
雲七夕也總會不厭其煩地回答,“開心,特别開心。”
他們穿過山川丘陵,才終于來到了一座墓園。
這座墓園也已被白雪覆蓋了,四周白茫茫地一片,仿佛方圓幾裏,都隻有這麽一個墓園,外加不遠處的一間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