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久違的吻啊!
對他來說,隔了四年,對雲七夕來說,卻不止是五個月,是千年的時空啊!
水晶棺裏的骸骨是冰冷的,也是她無法觸碰的,可此刻與自己糾纏的這雙唇卻是火-熱的。
即便對單連城來說隔了四年,可是隻雙唇一碰,熟悉的氣息緊密交-融,彼此便已知曉,兩顆心一直緊緊相依,從來沒有遠離。
這一刻仿佛身處夢境,太不真實,可她又非常清楚,這不夢。
可他卻仿佛沉溺于一場美夢中不肯醒來。
四年來,他多少次見她,吻她,與她糾纏卻隻是在夢中,夢中那欣喜若狂的感受總是那般真實,可是每一次夢醒,所有的甜蜜,缱绻與糾纏都化爲泡影。夢裏的喜有幾分,醒來時的痛就有幾分。于是思念并不會因爲夢境而消減半分,反而更加深刻入骨。
絲絲的苦澀從他的唇齒中溢了出來,那是仿佛從骨髓裏透出的缱绻思念啊!失而複得的驚喜瞬間就蓋過了四年來壓在心頭的失去之痛。
他們無聲地用一個熱烈的吻表達着對彼此的思念。
可是,他真怕這又是一場夢!
經曆一次次夢醒後的絕望,他真的累了,怕了!甯願長睡不醒。
“當心傷口。”
在用一個熱烈的吻訴說着無盡思念的時候,雲七夕仍是顧忌着他身上的傷,話一出口,帶着酸酸的,澀澀的顫意。
單連城的手輕輕捧着她的臉,望着她連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聲音輕得像是怕驚醒一場夢。
“沒關系,讓我痛,痛了我才能相信這不是做夢。”
雲七夕眼睛一瞬,眼淚就滾了出來。
單連城伸手去爲她擦淚,觸到她淚水的溫度,這種真實感更是讓他滿身的血液都複活起來。
這不是夢?這真的不是一場夢!
“七夕!别哭。”因爲受了太嚴重的傷,他的語氣是虛弱的。
他喚着别哭,可自己的眼睛裏又何嘗不是淚光盈盈。
這一刻雲七夕的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她的眼淚裏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東西,當初負氣不告而别的愧疚,五個月隔着時空卻無處安放的思念,以及她終于改寫曆史,有機會去彌補這四年的錯過。
他捧着她的臉,她也扶着他的臉頰,他們就這麽靜靜地淚眼凝望,好像永遠也看不夠。
單連城笑了,這大概是這四年來,他第一次笑。
“七夕,你知道嗎?我的魂已經到了閻王殿,然後我跟那些抓我的小鬼們打了一架,又逃了回來。”
雲七夕心酸不已,聲音有些哽咽,“你受了那麽嚴重的傷,怎麽打得動?”
單連城用拇指替她拭淚,語氣裏有幾分如孩子在家長面前邀功一般的驕傲。
“打得動,因爲你回來了,我舍不得死了,想到要回來見你,我就打得動了,誰也不能阻止我見到你。”
他分明是笑着的,可淚水終是從他的眼角滾了出來。
雲七夕将頭靠在他的胸膛上,強烈的心跳聲告訴她,他真的還活着。
天知道她在展覽館裏看到那具骸骨的時候有多難過。
大概是老天爺的眷顧吧,她還能靠着這具有溫度,有心跳,熱乎乎的血肉之軀,這個依然愛她的單連城。真好!
大概是身子躬得太久,肚子裏的小鬼突然間踢了她一下,也把另一個問題擺在了雲七夕的面前。
她懷了孩子,她該怎麽告訴他呢?他能接受嗎?
雲七夕替他蓋好被子,溫柔地說,“你剛醒來,身體還很弱,好好休息吧。”
單連城竟有些緊張地一把抓住她的手,“七夕,我有點不敢睡,我怕睡過去,再醒來的時候,發現這一切隻是一場夢。”
雲七夕隻覺得喉嚨裏如被塞了團棉花,朝他扯了個笑。
“不是夢,相信我,你睡吧,我不走,我就在你身邊,守着你。”
單連城終究是受了太嚴重的傷,剛醒過來,體力和精力都十分有限。
雲七夕守了他一會兒,他就睡着了。隻是他的手一直抓着她,抓得特别緊。
雲七夕貪戀着望着他,四年的時間,他瘦了,也憔悴了。可是他仍然那麽好看,依然讓她着迷。
雲七夕傾過身去,輕輕吻了吻他的唇,再拿開他的手,替他蓋好被子,才站起身,緩步走出營帳。
雲沖迎了上來,眼神和暖。
“七夕。”
雲七夕知道,所有人都有太多太多的疑問。
她朝他淡淡一笑,“哥,連城他醒了,不過身體還很虛弱,這會兒他又睡了。”
雲沖神色一松,欣喜地點點頭,“太好了,就說老天爺是長眼了,這四年皇上一直找你,并不好過,總要讓他見到你才甘心啊。”
提及這四年,雲七夕的心都揪起了。
雲沖的視線緩緩落在她的腹部上,“七夕,這四年你到底去了哪裏?爲什麽找遍天下也找不到你?你到底經曆了什麽?”
雲七夕能怎麽回答呢?
“這四年是一場錯誤和錯過,孩子是連城的,也許你們都沒有辦法相信,可是這是一個事實,也許他也不會相信,可無論他相不相信,我都不會再離開他了。”
雲沖的眉頭皺得很深,明顯覺得這一說法太過離奇。
是啊,這麽荒謬的事情,怎麽能讓人相信呢?
“韋青青在哪裏?”雲七夕問。
沒一會兒,她就被雲沖帶到了關押韋青青的營帳。
雲沖先離開了,雲七夕緩步走進去。
光線昏暗的營帳裏,被捆綁着手腳的韋青青坐在地上,見到她進去,原本平靜的眼神一瞬間迸射出強烈的恨意。
“連城他醒了。”雲七夕在她不遠處停下說。
韋青青是愛他的,可是得到他醒來的消息,她的表情裏卻沒有一點點的欣喜。
他活着,不跟她在一起,她甯願他死!
韋青青嘲諷地看着雲七夕的肚子。
“你懷了别人的野種,怎麽好意思再回到他身邊?”
面對韋青青的言語中傷,雲七夕已經很淡然了。
經過了時空的分離,仿佛一場生離死别,以前的許多東西都領悟了,釋然了,放下了。
若說大燕有誰是她真正恨的,那就是韋青青了。
單連城之所以能活過來,是被她改變了曆史,如果不是她來得及時,他也就死在這場戰役裏了。
“你不僅害死了沁雪,還差點兒害死連城,那麽多人我都可以原諒,你是第一個我不想給你活路的人。”
韋青青聽見她的話,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從張狂慢慢透出悲凄。
“害死張沁雪的其實是你,你知道嗎?誰讓你一直霸占着連城的心?你憑什麽?”
她到現在都還執迷不悟,雲七夕已經不想浪費時間與她廢話,拿出一瓶藥放在她面前。
“不想再受折磨就走吧,我這個人喜歡幹脆利落,不喜歡拖泥帶水。”
韋青青盯着那個小藥瓶,她自然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狂妄的姿勢終是一點點松垮下來。
說着說着,有血從她的嘴角流了出來。
最後,她突然苦笑起來,“我哪兒有什麽野心?我爹要江山,我隻要一個人而已,這難道很貪心嗎?”
她彎下腰去,艱難地用捆綁住的雙手将藥瓶拿起,壓低的聲音裏透着一種不甘。
雲七夕這一席話說完,韋青青終是沉默了。
“我窮盡一生,終于明白了這一句話,有些緣分,強求不得。”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不屬于我的東西,想要得到,就是貪心,你說得對,我是貪心了,我仿佛有點明白,爲什麽他一直都不正眼看我一眼,可能是我太貪心了,如果我不那麽卑微,清高一點,也許就會不一樣,就像你,離開了四年,他快把整個天下都翻過來了,四年了,他都還想着你。”
從她嘴裏溢出的血越來越多,雲七夕轉過身,緩步朝着營帳外走去。
身後,韋青青還在不停念叨,“強求不得!強求不得!”
韋青青微微一震,神情越發凄苦起來,連連苦笑之後,她才緩緩舉起手中藥瓶,在雲七夕的注視下,緩緩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隻是聲音卻越來越低!
坐在角落,靜待死亡的時候,她反而平靜了不少。嫂索{半-/-浮=(.*)+生-穿越之開棺見喜
“你的仇?你的什麽仇?當初你嫁給單子隐,是你爹和他姐姐之間達成的利益,既然你不願,爲什麽當初不反抗?還有,即便單子隐勢倒,連城也不曾有半刻爲難過你爹,就連韋正卿來漠北,連城明知他有反心,卻也成全了他,隻希望能以心換心,可是呢,換來了什麽,你爹反大燕丢命難道不是他咎由自取?他的野心,他的一切計劃難道你不知道?說白了,你自己也是有野心,自古以來,成王敗寇,你們确實差點兒赢了,但隻是差點兒,沒到最後一刻,都沒辦法定輸赢。我來了,你們輸了,你恨我,我能理解。你恨吧,到地府裏去慢慢恨,做鬼來找我我也不怕,我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有錯嗎?兔子逼急了還知道咬人呢,你們一逼再逼,當我跟連城好欺負嗎?”
面對一個将死之人,雲七夕也收起了很多的鋒銳。
“雲七夕,這輩子我是輸給你了,但是你别太得意,我的仇遲早會報的。”
雲七夕迎上她突然茫然的視線,冷聲道,“不屬于你的東西,你想得到,就是貪心。”
“卑微也好,清高也罷,有些緣分是注定的,強求不得。”
雲七夕這一刻突然有些抑制不住滿腔怒火,瞪着她,頃刻間就爆發了出來。
韋青青抿着帶血的唇,點點頭,眼淚滴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