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地,都沒有動靜,雲攬月忐忑不安地緩緩睜開眼,隻見單子隐正無比認真地打量着她那褶皺的半張臉。
“别看!”她緊張地伸手捂住。
單子隐低潤一笑,手掌覆蓋在她的手上。
“攬月,我發現……”
他磁性低啞的聲音讓她的骨子都酥了,可他欲言又止的話又讓她很是緊張不安。
“什麽?”
“我發現你更美了!”
單子隐說得有些動情,雲攬月心裏一蕩,卻是黯然地垂下眸子,有些神傷。
“子隐哥哥,你又何必說這樣好聽的話來安慰我?”
單子隐輕笑搖頭,“這不是安慰,再美的容顔也有衰老的時候,女人的美,美在心裏。”
她還睜着一雙茫然的眼睛,他的唇就已經輕輕落了下來,落在她那褶皺地皮膚上,讓她的心一下子縮緊,渾身僵硬着,一動也不敢動。
他微溫的唇細細密密地吻過她的臉,好似是在用吻撫平她的傷。
清洌的酒香落在她的鼻端,讓她升起一波雙一波的眩暈之感。
他的唇從她的臉頰移到她因爲緊張而不停顫動的眼睫上,再點過她的鼻尖,全程的動作都是輕輕地,充滿了憐惜之感。
雲攬月是愛他的,這樣的親密接觸她何嘗不想?她像是突然有些動情,一仰頭,便噙住了他的唇。
他微微一怔,伸手取下了她的發簪,将修長的手指插-入她的發絲中,更深地吻了下去。
他的手輕輕摸到了她的盤扣,盡管不是第一次,她還是很緊張,連貼着他的那雙唇,都傻傻地忘了動作。直到他的舌滑了進來,引得她身子直哆嗦。
與此同時,身上的束縛層層剝離,她羞澀難當,腦子一片空白,既被動又期待地顫抖着縮在他的胸膛下。
她雖然傷了臉,可身子還是美好的,十六七歲的年紀,曲線玲珑,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白嫩如玉,光滑如瓷,有一種羞-澀的紅暈從皮膚深處透出來。
他的唇一點點移下,熨過她精緻的鎖-骨,她覺得渾身無一處不熱。
她攀着他的脖子,羞-澀又難-耐地扭-動着玲珑的身軀,不經意間已是千種風-情,萬般銷-魂。
接下來的一切,是那樣的順理成章,魚水相融,鴛鴦互戲。
簡陋的屋子,簡陋的床,沒有暖爐卻溫暖如春。而此她身下的床已經化作一葉扁舟,漂浮在平靜的大海上,輕輕地,一搖一晃又一蕩。
沒有江山,沒有争鬥,有的隻是人間煙火,是平凡夫妻最美好的契合。
他一步步引領着她登上巫山,她好似看見了百花齊放,争奇鬥豔的美好風景。
他們淺淺地歎,低低地呤,或柔或狂,似泣似愉。
這一.夜,他是沉醉的,沉醉于并不完美的自己。他說,她更美了,他說,女人的美,美在心裏。
風雨平靜之後,她靜靜縮在他的臂彎,覺得今夜實在像一場旖旎的,溫暖的,不真實的夢。
她也回想起很多的從前,那時,她與現在有很大的不同,她恨不得驅開他身邊所有的女人,可是她終究是管不住,她越抓得緊,他離她越遠,他娶了一個又一個,她成了最不起眼的那一個。
那時,爲了得到他,她也做過很多如今想來很荒唐的事情,那時她的心說大也很大,想當太子妃,甚至想做皇後,說小也很小,她的眼裏就隻有他一個人。
她争鬥,尖銳,刻薄,統統都是爲了他。想來多麽地可笑。
如今,條件不同了,她的想法也有所不同了。每日計劃着過日子,想着如何利用着有限的銀子讓生活過得好一點,這就是窮人與富人的不同。
雖然清貧,可是反而比錦衣玉食的時候幸福。
她已經不奢求更多,有他在,平平淡淡地,就很好。
如今,她唯一的願望就是治好他的病,别無他求。
話說這幾個月來,雖然她一直都沒有求來華千秋給他治病,可是單子隐犯病的次數卻反而少了,身體狀況看起來也明顯比之前好了一些。
興許是老天爺垂憐吧,見他如今已經夠落魄,不忍再讓他受更多的磨難吧!
這一.夜,屋外的風吹得屋後的竹林沙沙作響,就像是催眠曲似的,使她睡得格外安穩。
更重要的是,有他在身邊,他的心跳讓她安心。
天還未明,雲攬月睡得很沉,單子隐卻在黑暗地蓦地睜開了眼睛。
他一翻身坐了起來,将衣服裹在雲攬月的身上,抱着她出了後門。
雲攬月的肩露在外面,被風吹得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此時他正扛着她往後面的竹林深處去。
她茫然地看着屋子越來越遠。
“子隐哥哥,這是要去哪兒?”
“别說話。”單子隐低低地說。
走了一段,他終于将她放了下來。他們此時所在的地理位置略高,可以看見幾簇火把正朝着他們所住的院子走來。
“官爺,就是這裏,我張嬸兒絕不誣陷人,是那人自己親口承認自己殺過人的。”
張嬸兒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聽來格外清晰。
緊接着便是粗魯的踢門的聲音。
“大人,沒人!”
“怎麽可能?他們昨天晚上還在呢,這不,炖的雞湯還放在這裏呢,官爺,我可沒有說謊啊。”
雲攬月想起單子隐昨天是說了一句“并不是沒有殺過”,沒想到這個張嬸兒就報了官。已經給了她不少銀子,她竟然還是報了官,實在太可惡了。
若是他們此時還睡在屋子裏,豈不是被抓個正着。
單子隐倒還平靜,似乎早就預料到這一切,淡淡道。
“将衣服穿起來吧,我們得離開,這裏不能再住了。”
“哦。”雲攬月将衣服一層層地穿了起來,借着竹林裏依稀的月光,她看見了自己身上異樣的痕迹,不由又是臉頰一熱。
她穿好衣服擡眼去看他,隻見他靠在一根竹竿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院子的方向,雖是沉默不言,卻不難看出他的苦澀與無奈。
平靜的日子不長,他們又要逃亡了。
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呢?
她不怕苦,不怕逃,隻要有他,逃到天涯海角都可以。可他的心裏應該多多少少會有些難過吧?
那些官兵們沒找到人,有些火大。這個點兒本應該在溫暖的被子裏睡覺,卻出來白白地跑了一趟,像是鬧了一場烏龍,誰的心情也好不了,把那張嬸兒一頓數落。張嬸兒雖是很冤,卻也隻能忙不疊地道歉。
好不容易把官兵們打發走了,張嬸兒過了一會兒,才後一步離開。
待整個院子都平靜了,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他們從竹林裏下去,收拾了簡單的東西,最重要的是拿走那張面具。
看到桌上的那缽雞湯不見了,想必是被那張嬸兒端走了,雲攬月不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這人真是!”
他們趁着天還未明,離開了這個他們已經住了好幾個月的地方。
能去哪裏呢?他們不得而知。
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實他們不過是活一天算一天,料不準哪一天就被抓住了,那麽他們的命也就到頭了。這個事實兩個人都知道,隻是誰也沒有說穿。
再說大燕京城,一個小太監拿着一封信風風火火地往望春亭跑。
如今天氣很好,春暖花開,一男一女兩個人正坐在望春亭裏喝茶。
那個小太監在望春亭外打了個千兒。
“參見皇後娘娘,參見瑞王殿下。”
“起來吧。”雲七夕道。
那太監看着單聰,“啓禀瑞王殿下,您的信。”
單聰身邊的太監走過去将信接過來,遞到他手中。
隻看一眼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單聰的神色裏便有了一瞬間的複雜,這才将其打開。
雲七夕笑眼瞥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聰慧的光。
“瑞王殿下,是你的風流債找上門來了吧?”
單聰淡淡一笑,坦然地将信展開放在她的眼前。
“是阿善,她說她要來京城找我。”
看着信上的字迹,雲七夕突地樂了起來。
“想不到這世上還有比我寫字還難看的女人,還是個公主,我這心裏可總算是平衡了。”
單聰也是一笑,笑眼裏波光閃動。
“阿善的漢語和漢字都是跟我學的,她剛開始耐心還好,後來嫌漢字難寫,就不肯學了,能寫得出來這樣一封信,已是不容易了。”
是啊,對阿善這樣一個外族人來說,确實不易了。
這封信阿善寫得很簡單,意思也很明了,這輩子無論他在哪裏,她都跟定他了。
“阿善公主也是一個癡情之人,女人肯遠走他鄉,離開自己的親人朋友來追随你,需要很大的勇氣和決心,你可别再辜負她。”
單聰優雅一笑,望着亭子外不遠處的一簇迎春花。
“她真傻!”
坐了一會兒,雲七夕起身離開,單聰側過頭去看她走在萬花叢中的背影。一個背影,好似已令百花都失了顔色。
春暖花開,陽光普照,一切平靜而安詳。
京城的每一個人都不會知道,同一時刻,不同的地點,正在發生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