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日以後,坊間隐隐流傳着一些傳言。
說皇上之所以除皇後以外,再不納後宮,是因爲皇上喜歡男人。
當然,這些話是不敢往宮裏傳的。雲七夕是聽小路子說了一件好笑的事情,有人自作聰明地給單連城挑了幾個樣貌姣好的小倌兒送來,以爲是投其所好,結果被惡狠狠地轟了出去。
聽完之後她差點沒笑死!想他一高冷尊貴的皇帝形象就這樣被生生地破壞了。
這事兒怪她,可她真不是故意的!
再說那日由皇上和皇後親自查辦的掃黃事件,當時被查到的官員有不少,由于此事來得突然,一個個簡直措手不及。
當然,那種花街柳巷的風-塵場所,在古代這種大環境下從前是被允許的,這麽多年來,男人在外風流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突然來了個“掃黃”,一石擊起千層浪。
女人們高興了,男人們痛苦了。
雲七夕覺得,沒下一道“一夫一妻”的政策都已經是手下留情。她明白,治病跟治國是一樣的道理,這藥不能下得太猛,得一步一步來,政策的制定得符合整個國家的國情。
過慣了風流日子,突然要讓那些男人們管好自己的下-半-身,豈不是跟受刑似的?所以也有人會頂風作案,被查到的結果是什麽,既要關押,又要罰款。所罰之款項全部用來資助下崗再就業的培訓工程。
雲七夕首先擴大了芸姨的錦繡坊,讓願意學習女紅的女子去免費學習。另外又開設了一些就業上崗培訓,而很多的職業對這些古人來說都極其新鮮,比如,美容師,營養師,産後護理等。
那些因政策下崗的妓-女們,雲七夕根據各自所長,培訓她們的才藝,爲她們量身打造了一些職業,比如車模,馬模,服裝模特兒。
從前那些生意人,隻知道賣自己的東西,哪裏知道賣個衣服,賣匹馬還可以讓模特兒來造勢?
不僅發展了工商業和服務業,朝廷也支持農業大力發展。
所謂民以食爲天,農業才是國之根本。不但減稅,還有獎勵,這大大調動了百姓們務農的積極性。
總之整個大燕都因爲這位皇後娘娘,有了很大的改觀。一些看似不可思議的東西經過試行,證明效果很不錯。
從此,整個大燕的風氣正了,女人們也有了自己的事業,不再隻靠着男人。爲了改變自己的生活,就得付出努力,整個社會都是滿滿的正能量。
這一刻,雲七夕心中的成就感不是從前的任何成就可以比拟的。所謂一人富不叫富,大家富才是富,大燕也進入了最鼎盛的時期。
春暖花開,百花齊放,新興行業的影響力從京城蔓延開來,直到覆蓋了整個大燕的版圖,連其他的鄰國也争相效仿。
春耕時節,整個大地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充滿了朝氣,也充滿了希望。
唯有跪在紅梅峰腳的那個女人,她似乎看不到一丁點兒的希望。
日暮西下,又是一天過去了,她再一次失望了,隻好站了起來。
由于跪得太久,雙腿早已麻木了,起來時她險些站立不穩,靠着山緩了好一會兒,她才挪着沉重的步子離開。
單子隐站在水井邊,聽見腳步聲,看見那抹纖瘦的身影踏着暮色歸來,神情悲傷。
這些日子,日日重複這樣的畫面,這樣的失望,他早已經習慣了。
他将手中的水桶丢進水井裏,提了一桶水上來,往屋裏去。
已經走到院子門口的雲攬月看見這一幕,一驚,慌忙跑過去,要将水桶從他手中搶過。
“子隐哥哥,讓我來,您怎麽能做這麽粗俗的事情,會髒了您的手。”
單子隐卻沒有放手,平淡一笑,“我怎麽不能做?這些事本來就應該由男人來做,難道你認爲我是一個廢人,什麽也做不了?”
雲攬月慌亂地松了手,“不,不是,我……”
單子隐提着水桶往裏走,倒入了廚房的水缸裏。
雲攬月有些難過,“子隐哥哥,您是何等尊貴之軀,如今卻過着這般貧苦的日子,實在是太委屈您了。”
單子隐手中提着空桶,背對着她,背影有些蒼涼。
“普通人家不都是這般過日子的?可我連普通人都不如。”
雲攬月搖着頭,咬着嘴唇,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子隐哥哥,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打動華神醫的,他一定同意治你的。”
單子隐緩緩地轉過身來,自嘲地一聲冷笑,“已經不重要了。”
雲攬月一時激動,上前去抓住他的衣袖,大概又覺得不妥,才又幾分局促地松開了。
“子隐哥哥,你千萬不要放棄自己,還是有希望的。”
其實這些日子,她日日說這句話,如今說得自己都快沒有信心了。
華千秋已經回到紅梅峰好些日子了,她每日去紅梅峰苦苦哀求,可他真如傳言那般古怪,始終不肯現身,她想上山去,就被他的徒弟攔在了山腳,根本不給她機會。
每次單子隐難受的時候,她都多麽想代他難受,她恨自己太過沒用,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到。
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如今她們身上能當的東西都已經當得差不多了,可是求醫的事卻一直沒有進展,再這樣拖下去,他們就快要沒米下鍋了。
這些情況,雲攬月雖然沒有說,但單子隐也是知道的。
次日,單子隐遞給她一塊玉佩,“去當了吧。”
雲攬月盯着那玉佩使勁兒搖頭,“不,不可以,這玉佩對您很重要,絕對不能當的。”
單子隐唇角微動,牽開一抹苦澀的笑意。
“如今,已經沒有什麽對我很重要了,如果人連活着都困難,又還有什麽是重要的?去吧,當了在村裏的酒坊裏買兩壇子酒,我酒瘾犯了。”
“子隐哥哥,你身體不好,不要喝酒吧?”雲攬月小意勸他。
單子隐凝視了她一會兒,黯然地别開眼,輕輕一歎。
“你可以不去的,如今我已經什麽都不是了,沒有權力命令誰,你也可以不用服從我,說到底,我現在就是廢人一個。”
這話說得嚴重,吓得雲攬月趕緊接過玉佩,“我去,我去!”
臨走時,她在那塊破了一角的銅鏡前戴好了那張人皮面具。
但凡是要出門,她都必然會戴上人皮面具,以免她的臉引起旁人的側目。
去集市一個來回得走大半天,取了酒回來時,已經快天黑了。
剛走進院子裏,便聞到了一陣肉香。
雲攬月已經有很久都沒有聞到過這種味道了,突然間肉香入鼻,五髒廟都開始鬧騰了。
她加快腳步朝着炊煙袅袅的廚房走去,腳步卻頓在了門口。
透過薄煙彌漫,雲攬月怔怔地望着那坐在竈頭前,正往竈裏添着柴火的人。
他從前英姿風華,尊貴無雙,受萬人景仰。在她的眼裏,他從來都是最優秀,最耀眼的。他從來十指不染陽春水,可是此刻,他挽起半截衣袖,拿起柴塊兒往竈裏送。
雲攬月甚至覺得,他此刻像一個夜幕降臨時燒熱了鍋竈等待女人回家的普通男人。
她抱着酒壇子看呆了,看得眼眶有些發熱。
單子隐被竈裏突然鑽出的一陣煙嗆得直咳嗽,就站了起來,準備去揭鍋蓋。雲攬月的“小心”二字還沒出口,便見他剛觸到鍋蓋的手飛快地縮了回來。
雲攬月趕緊放下酒壇子,跑了過去,握住他的手,緊張地問,“有沒有燙到?”
單子隐輕輕搖頭,那喪氣的表情像是覺得自己很沒用。
雲攬月将他推到一邊,“我來吧。”
她手裏包着一張帕子,捏着鍋蓋鼻子将鍋蓋揭開,頓時一股熱氣迎面撲來。
“哇,好香啊!子隐哥哥,是雞啊。”
“今天我在院子後面發現了一隻野雞。”
雲攬月回過頭來,滿臉崇拜地看着他。
“子隐哥哥,你好厲害啊,不僅抓到了野雞,還能炖得這麽香。我從來不知道子隐哥哥你的廚藝這麽棒,我聞着這味兒,口水都要掉出來了。”
她故意誇張的語氣讓單子隐有些尴尬。
他從不會下廚,雲攬月剛開始也是不會的,可他們總要吃飯,被一群下人們伺候着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好多不會的東西都得學起來。
這些日子,單子隐偶爾看雲攬月下廚,也了解了大緻步驟,今日炖這一回雞湯,他是很忐忑的,很怕做得難吃。
從前身居高位,處理過很多的大事,他都沒像這樣忐忑過。
雲攬月興奮地拿着筷子嘗了嘗味道,單子隐仔細地盯着她的表情。
嘗過之後,雲攬月的眼睛微滞了一瞬,很快又恢複了笑容。
“我覺得呢,吃雞要喝湯,有必要熬上一大鍋湯,嗯,就是這樣。”
說着,她摻了兩大瓢水進鍋裏。
而單子隐也是明白了,想必是鹹得下不了口。
當雞湯終于端一了桌,雲攬月将酒壇子抱過來。他們剛剛落坐,還沒來得及開動,便聽見院子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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