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恐怕得問向公子了,當今的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向公子可是他跟前的紅人。”
“是啊是啊,向公子真是生得一雙慧眼,跟對了人了。”
那幾個圍在向陽身邊的人不停地拍着他的馬屁,而向陽的神色卻不如從前那般得意輕松。
都知道晉王殿下已抵城門,晉王與新皇如今正處于僵持狀态。雖然太子坐上了皇位,看起來是占了上風,可是論實力,誰更勝一籌,大家心裏都很清楚。
“說了半天,向公子,你倒是給咱們透露透露,這皇上如此大動幹戈地找人,那女人和孩子到底是誰啊?”
向陽站在二樓窗口處,抱着雙臂,盯着那一群官兵從大街上挨家挨戶地搜過。心裏已經有了某種猜測,他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皇上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哪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可以随意猜測的?”
旁邊那些拍馬屁的男人笑得谄媚讨好。
“向公子說笑了,我們怎敢猜測?可是向公子您不一樣啊,您在皇上面前可是有地位的。”
向陽笑笑,卻什麽也沒有透露,從醉酒飄香裏面出來,他哪兒也沒有去,聽聞單子隐從皇宮出來回了太子府,他便直接去了太子府。
“參見皇上。”向陽跪下時,朗聲參拜。
自上一次被雲七夕使計挑撥,單子隐一度對他不太信任。最終事實證明,他沒有錯,孩子确實是晉王與晉王妃的。所以他此次前來,心裏又有了些底氣。
可單子隐坐在書桌的雕花大椅上,盯着桌上的一隻沙漏,連一個眼神都不屑于給他。
“聽說你有重要的事要找朕?你倒是說說,有什麽重要的事?若是用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耽誤朕的時間,當心你的腦袋。”
向陽點頭哈腰,滿臉讨好的笑意。
“皇上,草民的确是有重要的事。”
單子隐抿着唇,依然沒有看他,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向陽心下有些忐忑,咽了咽口水,才道,“皇上,草民鬥膽問一句,您要找的莫非是草民上次帶回來的那個孩子?”
話一問完,單子隐終于緩緩把目光從沙漏上移向了他,眸子裏仿佛驟然聚起了一絲冷意。
向陽隻看一眼,就慌張地低下了頭。
那個孩子的真正身份别人不知道,可是向陽卻是十分清楚的。而單子隐留下那個孩子的原因,向陽自然也是知道的。
然而此刻單子隐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太子,他成了皇上,主宰天下的人。
向陽知道的秘密越多,并不見得是一件好事。但他必須要來。
“皇上,草民倒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單子隐要鏟除單連城的态度堅決,向陽亦然。單子隐與單連城的這場博弈,若是單連城赢了,他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不僅如此,恐怕性命不保。所以,他隻能堅定地站在單子隐這一邊,博上一博。
當初選好了戰隊,如今就容不得他更改了。這天下的歸屬決定着他的生死。
向陽離開後,單子隐一直坐在原地未動。
三個時辰看似是他對單連城的逼迫,實則對他自己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煎熬。三個時辰之後,将要面臨什麽,會有什麽改變,他不得而知。
韋青青端着茶走到門口時,見他正坐在椅子上出神。她輕步走進來,将茶碗放下,卻并未急着離開。
“有什麽事兒,說吧!”單子隐看出了她欲言又止的樣子。
韋青青走過去幾步,微微垂着頭,小聲道,“皇上的決定必定有您的道理,臣妾不敢有異議,可臣妾的爹畢竟已不年輕,這冰天雪地的,臣妾真的很擔心。”
是的,被關在城門外的,還有他的嶽父,也是他的舅舅。
單子隐沉默了片刻,站起身來,走到韋青青面前。
“青青,這一次委屈舅舅了,你放心,朕答應你,以後會對舅舅給予他該有的獎賞和補償。”
韋青青動了動嘴唇,還想再說什麽,可單子隐已經提步朝外面走去,沒有給她再多說的機會。
三個時辰看似很長,可有時也顯得很短,尤其是天下格局即将翻天覆地的時候。
轉眼間到了酉時,天色已漸漸暗沉了下來。溫度仿佛也跟着下降了好幾度。
雲七夕在密室裏,望着那小窗口外的一片天從暗到亮,再從亮到暗。
一天就快要過去了,昨天小路子說,單連城今天就會到,他該是到了吧?
外面的情況是什麽樣?他知道皇上駕崩又會是什麽反應,她關在這個小地方,通不了外面的消息,心越來越亂。
突然,她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緊接着,門開了。
她平靜地看過去,隻見單子隐端着碗站在門口,也同樣平靜地看着她。
雲七夕突地揚唇一笑,“皇上親自來給我送飯,這不是折我的壽麽?我怎麽敢當呢?”
單子隐走進來,将碗放在桌上,轉過頭來認真地看着她。
“他回來了。”
雲七夕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可面上卻依舊平靜得如一汪清池。
“你想見他嗎?”他又走近了幾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雲七夕毫不退縮地迎視他,淺笑嫣然。
“想,可我不急。”
單子隐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後輕輕一笑。
“你是不急,可他似乎很急,不過急也無用,除非他有飛天遁地的本事。”
兩個人隔着不遠的距離相對而站,寒風從那一方小窗口上吹進來,吹在兩個人的頭頂上,吹起了細細的發絲。
不大的密室裏,兩人的語調都很平靜,靜得就像是冬天已經凝固的海面,激不起任何的風浪。可這種平靜的表象之下,卻仿佛正在醞釀着一場驚濤駭浪。
雲七夕笑容輕淺,“他的本事大着呢,你可能對你這個三弟了解得實在太少。”
“是嗎?”單子隐冷哼了一聲,眸子緩緩眯起,“那我等着。”
他自稱我,而不是朕。雲七夕的笑意又深了幾分,猜想大抵是他明白他這個朕字在她這裏有多麽可笑吧?
單子隐走了之後,雲七夕并未動桌上的飯菜。不是怕有毒,而是真沒有食欲。
想着他離她已經并不遠,她的心跳得很快,始終靜不下來。
再次擡頭仰望那一方小天空,雲七夕那一雙漂亮的眸子裏似有光芒閃爍。
看着看着,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那張她多日未見卻從未忘記過的俊臉。
在她的心裏,他真的是可以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大英雄呢!
望着望着,那小窗外出現了一雙腳,以及一方繡着碎花的素色衣擺。衣擺随風輕拂,隻看這冰山一角,便可知道是一個貌美高雅的女子。
“你終于來了。”雲七夕笑着。
那雙腳定在小窗外,女人的聲音傳來。
“時間不多,我不想拐彎抹角,晉王已經抵至城門,隻有單子隐親口下令或者有他的令牌才能開城門,而令牌隻有我能拿得到。”
“所以呢?”雲七夕依然在笑。
她這雲淡風輕的語氣似是讓外面的人愣了愣,半響,才語氣強硬地道,“現在給你一個機會,用你的命換他的命。”
雲七夕實在好想笑哦。
“然後呢,你再順理成章地嫁給他?登頂皇後之位?”
她的表情和語氣裏都全是笑意,相信對方一定聽得出來。
可随後她又緩緩收了笑意,眼底閃過一絲嘲諷的冷笑。
“單子隐當上皇帝,你不很快就是皇後了?你爲什麽要這樣做?因爲你知道他會輸,他鬥不過單連城,所以你急着想給自己找後路。你不相信你的夫君,可我相信我夫君的能力,他不會讓我失望的。”
她這一席話讓窗外好一陣都沒有聲,可那雙腳沒有離開,雲七夕知道,她還有話要說。
不一會兒,外面終于又傳來了冷冷的聲音。
“不是因爲結局誰輸誰赢,而是因爲隻有他配得上那個位置。從前,我真的以爲晉王妃與晉王之間情比金堅,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情始終都比不過命。”
說完,那一雙腳踩着有力的步伐離開了。
雲七夕望着越發暗淡的天色,冷笑,再冷笑。
什麽叫情比不過命?他們的情早跟命融合在了一起,再也不能分享。
當窗外的最後一點亮光已被吞噬,一個多時辰已經過去了,剩下的時間越來越少。
當然,這些都是雲七夕不知道的,但她有強烈的心靈感應,她覺得,她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她要努力将命運的鎖打破。
于是,她想唱歌了,深吸了一口氣,她張口唱了起來。
“我曾懷疑過,走在沙漠中,從不結果,無論種什麽夢。才張開翅膀,風卻變沉默,習慣傷痛能不能算收獲……”
她的聲音很嘹亮,從那一方小窗傳出去,回蕩在夜空中,是安靜的夜色下,再也不能被人忽視的存在。
“海闊天空,在勇敢以後,要拿執着,将命運的鎖打破,冷漠的人,謝謝你們曾經看輕我,讓我不低頭,更精彩地活……”
終于,她聽見腳步聲一步步朝着密室走來。
吱呀一聲,密室老舊的門開了。
密室裏沒有掌燈,可她一直呆在這環境裏,早已适應了黑暗。
如她所願,站在門口的人是小路子。
“小路子,放我走。”
小路子盯着她,表情凝重,“王妃,時候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