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修書一封快馬加鞭送去前線,說容妃自知罪孽深重,已在冷宮自缢身亡。”
皇後走出冷宮時,這樣吩咐。
她前腳剛剛離開,後腳就有一道人影飛快閃入冷宮,瘵吊在空中的容妃解救了下來。
“容妃娘娘……”
雲七夕探了探她的鼻息,呼吸已經微弱到快沒有了,急忙掐她的人中。
先前她走到永和宮,正好見到皇後在宮女的攙扶下從鳳陽宮裏走出來,氣勢洶洶地像是要去幹架。
雲七夕本能覺得這女人要搞事兒,所以偷偷跟了上來。
後宮女人陰險狠毒,她一直都知道,她隻是沒想到,皇後竟然連被已經打入冷宮的人都不放過。
想起皇上拟的那道盼兒歸的聖旨,雲七夕不免憂心。如果五皇子知道自己的母妃自缢身亡,他的恨隻會越來越深,他還會願意回來嗎?
不行,她必須把容妃的命搶救回來。
正在這時,有匆匆的腳步聲跑進院子裏,并很快進得屋來。
“容妃娘娘……”
來人剛喚一聲,便猛然頓住了腳步。
聽到熟悉的聲音,雲七夕擡頭看過去,也是稍稍有點意外,她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青黎。
青黎鎮定下來以後,走過去,看容妃一動不動,問道,“容妃娘娘怎麽樣?”
雲七夕沒答她的話,将容妃放平,立刻對她實施搶救。
進行了一番人工呼吸後,容妃仍然臉色蒼白,不見起色。
“找一根繡花針來。”雲七夕突然說道。
青黎在屋子裏那個破舊的梳妝台上翻找了一會兒,倒是找到了一根繡花針,趕緊拿過來遞給她。
雲七夕拿起針,先紮了紮她的人中,又依次紮向她救命的幾大要穴。
紮完以後,再次對她進行人工呼吸。
可容妃像是死了。
雲七夕面無表情地跪坐在地上,沒人能理解地她此時心中的無力感。
若是容妃死了,皇上“日日盼兒歸”的那道聖旨,就盼不回他的兒子了。
突地,她好似聽到了什麽聲音,那聲音似是從容妃喉嚨裏發出來的,而且,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容妃的嘴唇似乎動了動。
雲七夕伸手一探,有呼吸了,心中一喜,立刻湊到容妃的耳邊。
“容妃娘娘,你醒過來啊,單聰要回來了,你難道都不想見他一面嗎?”
這話起了效果,容妃的嘴唇又微弱地動了動,似是想要開口說話。
“把她擡到床上去,地上太冷。”雲七夕說。
青黎倒是很配合,她們二人合力将容妃給扶到了床上去,用棉被将她蓋了起來。
雲七夕從沒有想到她會有一天與青黎合作去做一件事情,她不關心青黎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青黎不想讓容妃死這一點她看出來了。
雲七夕想給容妃喂點熱水,可是這冷宮裏竟然連熱水都沒有,整個屋子都散發着一種潮濕黴變的臭味兒。
趁着容妃睡着,雲七夕去生火燒了一些水,給她喂了些熱水,容妃咽下幾口溫熱水後,喉嚨裏的呼吸聲才漸漸清晰了些,終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容妃看到雲七夕時,有些詫異。
“我還沒有死?”
她的聲帶有損傷,聲音很輕也很嘶啞。
“容妃娘娘,你聽着,你必須好好活着,因爲皇上就要把單聰接回來了。”雲七夕趁她還清晰,趕緊給她的打氣。
容妃是帶着對兒子的思念去的,不甘卻隻能認命。
聽到兒子要回來的消息,她的眸子終于有了一絲光彩,隻因她太過虛弱,那一絲光彩也是稍縱即逝,留下的是更多的不确定。
“皇上要接他回來?”
在她看來,這是多麽不真實的事情。
“他畢竟是他的兒子啊,哪有父親不心疼自己的兒子的?”雲七夕說道。
嘴上勸着,她的心裏卻在想另一件事。
容妃不能再繼續住在冷宮了,皇後能讓她死一次,就能讓她死第二次。
可是她又能把她轉移到哪裏呢?皇宮是一個守衛森嚴的地方,哪有那麽容易帶一個人出去?
目光掠過青黎,她突地腦中靈光一閃,有了主意。
……
安排好一切,雲七夕抱着聖旨,再次去到永和宮,可是張沁雪和單景炎都不在,宮女說他們出宮去了。
雲七夕走出皇宮,抱着一線希望去錦繡坊,果然在那裏找到了張沁雪。
“沁雪。”
張沁雪擡起頭,見她面色凝重,立刻放下手中正在繡的一件小衣服,走過來。
“七夕,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雲七夕立刻将她拉到一邊,握住她的手,“沁雪,能不能帶我去太子府見見單雲?”
張沁雪皺眉,“單雲?廢太子妃生的那個小公主?”
雲七夕吐了口氣,低聲道,“實話跟你說吧,她是我和連城的孩子。”
張沁雪吃驚般“啊”了一聲,不可思議地盯着她。
雲七夕看着她,嚴肅地點了點頭。
思慮了半刻,張沁雪點頭,“正好,我這衣服是給她做的,還差幾針,你等我,我們給孩子送衣服去。”
在去太子府的馬車裏,雲七夕把這一年來發生的事大緻地說了一遍,沒再隐瞞單連城還活着的事,畢竟這件事很快就不再是秘密了。
假死,失憶,墜崖,死裏逃生,歸隐,尋子,張沁雪驚訝地張着嘴,簡直不敢相信她這一年竟然經曆了這麽多。
張沁雪伸手握住雲七夕的手,心裏有些發酸。
“七夕,你受苦了。”
雲七夕輕輕搖頭,“我最大的苦,就是與鈴蘭相見不能相認,不能盡做娘的責任。”
張沁雪雖沒生過孩子,可她畢竟是女人,也多少能體會她的心情。
“你放心,我會經常去太子府看她的。眼下戰局緊張,我想要不了多久,你們母女就可以團圓了。”
雲七夕的眸子裏緩緩透出一絲堅定。團圓一直是她的願望,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奔着這個願望去的。
張沁雪是四皇子側妃,她的身份進太子府比雲七夕要容易得多。
雲七夕一路跟着她暢通無阻地進了太子府,卻發現府裏的氣氛有些不對,下人們腳步匆忙,緊緊張張跑得很快。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張沁雪攔住一個丫頭問。
那丫頭道,“回四皇子側妃,小公主病了,太子府的太醫已經束手無策了。”
雲七夕臉色一變,張沁雪飛快地看了她一眼,讓那丫頭下去後,拉住她的手。
“七夕,鎮定點,你不是會醫術麽?我們現在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們在院外便聽見了韋青青嚴厲的聲音。
“醫不好小公主,你們就等着掉腦袋吧!”
進去時,正看到幾個太醫惶恐地跪在地上,不停地說着“太子妃饒命”。
“小公主怎麽了?正好我帶七夕來了,讓她看看吧。”
張沁雪一邊拉着雲七夕快步走進去一邊說。
屋子裏,雲攬月抱着孩子坐在床邊哭,除了韋青青,衛詠蘭也在,旁邊站了好些個戰戰兢兢的下人。
雲七夕第一時間看向雲攬月懷中的孩子。
鈴蘭一點動靜都沒有,像是睡着了,那一張臉紅得厲害。
“七夕,你快看看,雲兒這是怎麽了?”
雲攬月哭着向她求救。
雲七夕快步走過去,把強烈的擔憂和心痛壓在心裏,表情隻是一片淡然。
“把孩子放床上,我看看。”
雲攬月立刻将孩子放下,雲七夕探了探鈴蘭的額頭,驚得手一縮。
“孩子都燒到暈厥了,你才發現?”
她沒控制住情緒,語氣裏已有責備之意。
韋青青深看了她一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雲攬月愧疚又害怕,“雲兒從昨天晚上起,就睡得不太踏實,總是睡一會兒就醒,醒了就哭鬧,哄也哄不好,奶娘喂奶也不肯吃,我沒有帶孩子的經驗,不知道她是怎麽了,我……如果公主有什麽事,太子殿下一定會怪我的……”
雲七夕沒時間再聽她說下去,快步走到書桌前,将一直抱在懷裏的聖旨放在桌上,寫了一張藥方,遞給雲攬月。
“趕緊讓人去煎藥,另外,讓人拿一些酒過來,要快。”
安排好後,她又走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那小小的人兒,發紅的臉蛋,心痛如絞。
鈴蘭,别怕,娘在,娘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你一定要堅強!
張沁雪知她心中苦楚,心裏也不是個滋味。
沒一會兒,下人找來了酒,雲七夕解開鈴蘭的衣服,一遍遍用稀釋的酒液擦她的身體。
熬好的藥端來,鈴蘭太小,又意識不清,根本無法喂服,雲七夕索性直接用嘴将藥液渡進鈴蘭的小嘴裏。
喂完藥,她繼續用酒爲她擦身。
一個時辰裏,她不知道探了多少回鈴蘭的額頭,明知道中藥退燒的效果沒有那麽立杆見影,她還是下意識地這樣做。
若是什麽也不做,讓她枯等,她真的會瘋。
一個時辰後,鈴蘭的體溫終于有所下降,雲七夕稍微松了口的氣。
難以想像,如果今日她不是剛好來了,她還會見得到她的鈴蘭嗎?
雲七夕又把喂了一次藥。
這整個過程,屋子裏都十分安靜,沒有人說話,張沁雪也一直坐在一邊安靜地等待,韋青青和衛詠蘭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鈴蘭的哭聲響起,她終于醒了。
聽着她響亮的哭聲,雲七夕終于放下心來,欣慰一笑。
“我想她大概是餓了。”
雲攬月激動地跑過來抱起鈴蘭,趕緊喚了奶娘來喂奶。
鈴蘭一被奶娘抱在懷裏,就大口大口地吸了起來,看來真是餓極了。
雲七夕從床邊站起來,覺得好累,累得不是身體,是心。
“七夕,今天幸好有你在,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雲攬月感慨地說。
雲七夕道,“姐姐,這麽小的孩子沒有哪裏不舒服,她是不會折騰人的,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一定要早點兒叫太醫。”
雲攬月點點頭,“知道了,我今日已經吓壞了,以後一定會加備小心的。”
離開的時候,雲七夕去拿放在桌上的那道聖旨,手卻突地頓住。
聖旨被人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