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七夕手指一緊,“不可以,你不能沖動,單子隐看似沒有設防,但他何其奸詐,不可能不防備,即便要那樣做,也得好好計劃。我也很想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但目前,我們必須忍耐。”
單連城手掌摩挲着她的臉蛋,暗啞的聲音裏有一絲愧疚。
“七夕,委屈你了。”
雲七夕眷戀不舍地環緊他。
“爲了鈴蘭,此刻所有的忍耐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單連城是半夜離開的,雲七夕幾乎徹夜未眠。
他要帶他們走,這件事情仔細謀劃,不是沒有可能。
可是即便他們走了,走到天邊兒去,人家又會輕易地放過他們嗎?
次日,雲七夕又去了一趟皇宮。
承乾宮内,單烨坐在書桌前,精神看起來比上一次倒是好了很多。
今日這承乾宮裏再沒有香料的味道,看來尤萬山已經按照他說的做了。
有人心慌不安,迫不及待,她偏不讓他得逞。
“皇上,安陽郡主來了。”尤萬山上前禀告。
單烨擡起頭來,看到雲七夕,朝她招了招手。
“七夕,你來了,來看看我這幅字如何?”
雲七夕走近,看了一眼桌上的字。
從前,她也看過皇上的字迹,筆鋒有力,剛勁大氣,如今,他的字還是依然漂亮,隻是卻少了幾分力道。
“皇上,您身體不好,就多多休息。”雲七夕勸他。
單烨淡淡一笑,“朕自己的身體朕自己知道,死不了。”
“哎呦,皇上,您可别說這些晦氣話啊。”尤萬山急忙回道。
單烨斜了他一眼,“該死的始終要死,不該死的閻王爺也不收。”
這一連好幾個死字把尤萬山給急壞了,雲七夕笑着安慰他。
“尤公公,你放心吧,皇上的身體好着呢。”
正在這時,外面有個小太監匆匆進來。
“皇上,有您的信。”
尤萬山接過信遞到了單烨的書桌上,單烨看了一眼那信封,卻并未拆開,而将它放到了邊。
雲七夕覺得那信封上的字迹有些眼熟,但又不記得在哪裏見過。
她又給單烨把了一次脈,重新寫了方子,換掉了幾味藥,叮囑單烨好好休息後,才離開。
待承乾宮裏隻剩下主仆二人,單烨的目光才又朝着那封信看去,拿起拆開來隻看一眼,拍在桌上,嘲諷地一笑。
“這個拓跋洵,還是不死心。”
尤萬山小心地問道,“皇上,這已經是第三封信了,拓跋洵還是隻有那一個要求嗎?”
單烨點頭,“他想把阿蘿的墓遷到北狄去,朕偏不允,朕生不能得到她,死也要與她長眠。過段日子,朕拟一道聖旨,待朕死後,把阿蘿的墓遷入皇陵,朕要永遠與她在一起。”
尤萬山狠狠一閉眼,今天皇上這一口一個死字的,聽得他心驚肉跳的。
“皇上,您可不要這樣說,您的日子可還長着呢,您這樣說着讓奴才心裏難過啊。”
單烨看他一眼,突地笑了一聲。
“難過什麽?始終要死,你也要死,我也要死。我雖然怕阿蘿不肯原諒我,但等到了地下,我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求得她的原諒。”
尤萬山終是隻能一聲歎息。
他們的恩恩怨怨,他知曉得最清楚,不過他倒是佩服拓跋洵,是怎樣的一種感情才可以讓人執着到老?
……
自從單連城提出要帶着她和鈴蘭離開,雲七夕心裏的那根弦就是一直崩着的。
這是一件冒險的事情,成功,他們一家三口就幸福了,不成功,甚至可能丢命。
她以爲她裝作鈴蘭不是她的孩子,不在意她,單子隐就會疏于防備,但沒想到,幾天後,他竟然把雲攬月和鈴蘭接回了太子府。
鈴蘭入了太子府,想要救出來,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莫非他是預感到了什麽還是察覺到了什麽?
正當她愁眉不展的時候,機會來了。
三天後,是太子的生辰宴。
往年,太子的生辰或許沒有這麽隆重,但今年不同,他是皇位繼承人,眼看着就是天下的掌權者,巴結的人自然多,生辰宴自然也要隆重不少。
相信單連城也已經得到了這個消息,但她害怕他輕舉妄動。
于是這一天她又找到了石小六,讓她帶了個消息出去。
京城外,夜色下的白楊村一片靜寂。
單連城拿到雲七夕的信,點燃油燈,将信紙拿到火上烤了烤,那紙上的字迹慢慢地現了出來。
這方法是雲七夕教他的,用白蠟在紙上寫字,明眼人根本看不出來寫了什麽,但是如果在火上一烤,蠟的油漬浸入紙中,字迹就會變得明顯起來。
看完了信,單連城的眸子眯起,火光跳躍在他的眼中,瞳孔越發幽深。
平日裏,雲七夕無事沒理由進得太子府,但是太子生辰宴,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進去了。
“嫂子,二哥的生辰宴你如果不想去就不去吧。”
單寶珠來到她的房間,善解人意地勸着她。
雲七夕笑眯眯地看着她,“不,我要去。”
單寶珠看着她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解,爲什麽她覺得她的笑容裏有一絲深意。
太子生辰宴的當天,雲七夕整天都呆在房間裏。
看起來她在房間裏安安靜靜地,沒有人知道她的心有多麽地激動。
她收拾好了一切,裝在一個包裏交給石小六,希望他能在他們逃離京城以後,把她的東西給她送來。
轉眼間,到了傍晚。
安國公府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雲七夕跟單寶珠和蘇玉婉一個馬車,雲沖和雲風烈騎着馬。
蘇玉婉的興緻看來不高,一路一直都沒有怎麽說話。
想來也是,從前,太子是她女婿,她是太子的丈母娘,腰幹自然要挺得直一些。
可如今,雲攬月被廢,雖然又被接了回去,可地位自是大不如從前。她這個做母親的哪裏能好受。
“大娘,如果呆會兒有時間,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姐姐吧。我上次有跟姐姐說,可以想辦法幫她恢複容貌的。”雲七夕的聲音打破了馬車内的甯靜。
蘇玉婉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神色複雜,好一會兒才輕輕一笑。
“那當然好了。”
轉眼間到了太子府,太子府門口十分熱鬧,豪華馬車停了一大排。
府内的熱鬧聲音在外面就能聽得清楚。
還沒往裏走,雲七夕便看見又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口。
車門被推開,單景炎和張沁雪先後下了馬車。
張沁雪一眼便看了雲七夕,快步走過來。
“七夕,你也來了。”
雲七夕淡淡一笑,“我當然要來了。”
單景炎随後走來,與她相視一笑。
幾人一同朝太子府裏走去。
太子府布置得十分喜慶,聽着大家對單子隐的恭喜聲,雲七夕才又知道了另一件喜事。
原來新太子妃韋青青懷孕了。
所以今日算是雙喜臨門了。
隻有雲七夕,在這喜慶的氛圍裏,心情緊張而沉重。
單景炎是單子隐一母同胞的弟弟,自然與他同一桌。
雲七夕松開了張沁雪的手。
“你過去坐吧,我還是坐遠一點比較好。”
張沁雪知道她的尴尬,也不爲難她。
“好,呆會兒吃過飯,我們再一起好好聊聊。”
雲七夕點點頭,找了個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來。但她卻可以把中心位置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韋青青坐在單子隐的旁邊,衛詠蘭坐在韋青青的旁邊,臉色不大好。
對衛詠蘭來說,大家的恭喜聲對她無異是一種嘲諷。
她比韋青青先過門那麽久,不僅身份不如韋青青,如今連懷孩子都讓她捷足先登了,這讓她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平?
今天是個喜慶日子,她坐在主位上,可是焦點卻不是她,而是另兩位。
偏偏面對人家的恭喜,韋青青還一臉淡然的樣子。這讓人怎能不氣?
還有一個讓雲七夕不得不多看一眼的是小路子。
小路子在單子隐的身後忙前忙後,唯命是從。忠心二字都寫在臉上。
這可能也是出現變故以後,單子隐留下了他的原因吧?
與她料想的一樣,雲攬月不在,這樣的場合她出席是尴尬的。
我在看人,人在看我,雲七夕同樣也是别人關注和八卦的對象。
在别人眼中看來,她的命運實在是有些凄慘,大家看她的眼神充滿了假意的同情。
當然,這些雲七夕統統都不必理,日子始終是自己在過,與旁人沒有關系。
而淹沒在宴席的熱鬧裏,雲七夕表面平靜,心情卻是越來越緊張。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晚上。
大家紛紛向壽星敬酒,單子隐都爽快喝下,看起來,他今天心情不錯。
對那些向單子隐敬酒的人,雲七夕充滿了感激之情。
喝吧!最好讓他喝個七葷八素,最後不省人事。讓單連城成功地把鈴蘭救出去。
酒席過半,突地一個佩刀侍衛匆匆闖入席間,面色凝重地朝單子隐跑去。
雲七夕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不由握緊,緊緊盯着那個侍衛。
“啓禀太子殿下,有人夜闖太子府。”
此話一出,原本喧鬧的現場瞬間安靜下來,一大群女人表情驚慌。
雲七夕雖未動聲色,一顆心卻是猛地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