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場除夕宴,安防做得很到位。大殿内外,都布滿了侍衛和禦林軍,負責禦林軍的三皇叔單宏重任在身,在席上滴酒不沾。
熱鬧的背後,單烨無時無刻不在防備。
皇後生辰那一夜的刺客事件,如今回想起來依然令人心有餘悸。
可單烨所防備的恐怕不止是無時無刻都想取他性命的代國餘孽,身爲帝王,他恐怕從不曾真正相信過任何人。
單烨坐于大殿之上,左邊坐着惠妃,右邊坐着皇後。皇後能坐在上面是地位,惠妃能坐在上面是帝王的恩寵。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想不到單烨在如此盛大的除夕宴上所提的第一件事,就是對此次烏爾丹戰役論功行賞。
由于慶功宴雲七夕并沒有出席,所以賞賜這一環節就延遲到了今天晚上。
雲沖賜封安定候,韋正卿賜封威遠候,各種獎賞物資頗豐。
就連中途前來監督辎重營運輸物資的韋青青,皇帝都封了她爲嘉甯郡主。
“雲七夕。”
所有人都賞完了,單烨才終于點到了她的名字。
皇帝這麽沉沉一喊,大殿内出奇地安靜了下來。
雲七夕趕緊站起來,走了出去,端端跪地,“兒臣在。”
她是這一次戰役最大的功臣,也是熱點人物,所以她一站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沒有三頭六臂,更非身強體壯,她不過是一個纖纖弱女子,卻能立下如此大功。<>
正如她爹曾說過的,這簡直就像一個神話。
沒有去過戰場的人,道聽途說地了解了不少的片段,拼拼湊湊地演繹出不少的版本。
雲七夕就曾經親耳聽到了一個腦洞極大的版本,說她是會妖術的妖女,施了妖術,才把敵軍給降服了。
當時,她就被這奇葩腦洞給驚到了。
雲七夕低着頭,依然能感受到投到她頭頂上的那帶着威壓的目光。
“七夕,朕别的什麽都不賞你,隻賞你黃金一千兩。你可還滿意?”
皇帝發獎果然闊氣,直接拿黃金砸死她了。
原來他并沒有忘記,她曾經說過,不要别的,隻要銀子。
這黃金一千兩,夠她與他一輩子的安穩了。
“謝父皇恩典。”雲七夕伏下身子朗聲謝完恩,回了座。
奇怪的是,所有人都賞完了,單烨卻獨獨忘了一個重要的人。
單連城身爲此次戰役的主帥,難道不是最應該得到嘉獎的人麽?
可單烨似乎真是忘了,或者他是故意的?
他已經舉起酒杯,說着對此次戰役的總結,說着對新年的期許,對百姓,對社稷的祝福,大家舉杯共飲。
一切好像都沒有什麽問題,展開的畫面一派詳和。<>
然而不是每一個人都健忘,單烨忘了,底下的人沒有忘,有人在隐隐地議論,有人隻是眼神交流,不解的,不平的,幸災樂禍的……
而單連城本人卻似乎并不在意這些,兀自斟飲,神情自若。
雲七夕很替他感到不平。他身爲主帥,付出的并不少。
郁悶了一會兒,雲七夕自己又把自己給說服了。
反正她有一千兩黃金,她可以給他安穩。
宴會繼續。
鼓樂聲響了起來,一段段舞蹈依次上來。
明亮的太和殿裏,歌舞升平,喜慶熱鬧。
今日是除夕宴,相比平時,大家要随意許多。
相繼敬過皇帝之後,有心想結交的便開始端着酒互相走動。
皇上看似在欣賞歌舞,實際上,恐怕每一個人的舉動他都看在眼裏。
而這些場面上的東西,雲七夕不喜歡,也不關心。
可是,她卻突然看見李安端着酒站了起來,走出席位,走到了單連城的席桌前。聽不見他說了些什麽,雲七夕隻能看見單連城不帶一絲情緒地端起酒杯來,喝了一杯。
宴席過半,大家陸續開始奉上自己的禮物。
大多數都是珠寶等名貴的東西,送給貴氣的人,自然隻有一個貴字才能匹配。<>
雲七夕下意識去摸手邊的鳥籠子,心頭有點慚愧,也有點兒緊張。
相比皇上開口就賞她一千兩黃金的大手筆,她買件禮物隻花了五十兩銀子,還在集市上跟人讨價還價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
各位朝中大臣送完了,輪到幾位皇子了,獻禮事件到達了**。
這是一種暗地裏的較量。
雲七夕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可比的,不過其他人會比,恐怕皇帝心中也會有所衡量。
單寶珠和雲沖送上的是一套特制的茶具,茶具上的圖案是紅梅。據說單烨偏愛紅梅,所以宮中建有一座梅園。把紅梅畫在茶具上,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單景炎送上的是一盆萬年青,喻意萬年長青。
單烨臉上始終帶着笑,看樣子都挺滿意的。
單子隐送的是一副他親筆的字畫,畫被兩名太監當場打開,上面寫着“時和歲豐”四個蒼勁的大字。
“時和歲豐!好!好一個時和歲豐!”
單烨連連叫好,大家見風使舵,也跟溜須拍馬。
“太子殿下這字好啊!”
“是啊,字好,字義也好。”
……
單烨心情極好地喊道,“尤萬山,閑時讓人把太子的這副字裱起來,朕要把它挂在承乾宮内。”
“是。”尤萬山走上前去,立刻将字畫小心地收了起來。
坐在皇上身邊的皇後聽着大家交口稱贊,除了滿意,還有些得意。
單子隐的字畫把整個宴會都推向了一個小**。
雲七夕看出來了,他們的禮物也是貴在心意,于是她對自己準備的這份禮物有了幾分信心。
如果說單子隐的禮物是小**,那麽她的禮物也許會是一個大**呢。
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遲遲還未有動靜的晉王爺與晉王妃。
雲七夕吸了口氣,緩緩地站了起來,看向大殿之上,惠妃朝她投來鼓勵的目光。
她走出席位,來到大殿中央。因爲她手中的籠子,她再一次成了焦點。
鳥籠子套了布罩,沒人能看得見裏面裝着什麽。
雲沖,單寶珠,單景炎,張沁雪,他們是知道答案的,也是很期待鹦鹉開口的那一刻驚豔全場。
“七夕,朕看你提着一隻鳥籠子,莫非你要送給朕一隻鳥兒?”單烨淡淡地問道。
雲七夕微笑着回道,“回父皇,的确是一隻鳥,不過它是一隻特别的鳥兒,父皇不妨親自打開,相信它一定會給您帶來驚喜的。”
聽她這樣一說,單烨頓時被勾起了興緻。
“哦,那朕倒要好好看了。”
尤萬山趕緊走下來,将鳥籠子接了過去,放在了單烨面前的桌案上。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地盯着那隻鳥籠子,等待着那所謂的驚喜。
隻有兩個人沒有看,一個是單子隐,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緩級地執起酒杯,淺淺的抿着杯中的酒。
在這一刻,大家都關注着那鳥籠子,而他卻似乎覺得隻有自己手中的酒才是人間美味。
還有一個是單連城,他垂着眸子,端坐如鍾,似是不關心,又似乎是對一切都十分了然。
“皇上,趕緊看看吧!”惠妃在一旁柔聲催促道。
單烨點點頭,在大家的期待中揭開了布罩。
裏面确實是一隻漂亮的鳥兒。
終于見到了光,那鳥兒愉快地蹦了兩下。
“代國複興!代國複興!”
這鳥兒确實特别,它會說話,它開口說出的話如一枚重磅炸彈,震驚了每一個人。
此刻,大殿好安靜。
那鳥兒在不斷地重複的聲音是那樣的清晰。
雲七夕腦海裏頓時一片空白,什麽都聽不見了。
單烨盯着那依然鬧得歡暢的鹦鹉,臉色陰沉如那暴風雨來臨的前夜。
此時此刻,大家連大氣也不敢出。
惠妃吓得臉色蒼白,而皇後的眼底卻是掠過一絲得意。
那些昨天在七夕号上見過那隻紅牡丹鹦鹉的人,也都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單子隐執起小酒壺,惬意地又給自己的酒杯裏斟上了一杯酒,酒液落入杯中的聲音都格外清晰。
單烨的目光終于朝大殿下看了去,聲音沉怒。
“真是朕的好兒子,好兒媳,這就是你們送給朕的大禮?”
此時此刻,再說什麽都沒有用了。她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做到的,她隻知道,那鳥籠裏活蹦亂跳的鹦鹉,分明就已經不再是之前那隻紅牡丹鹦鹉了。
她被設計了!
不,是他們被設計了!
大家都知道那四個字的重量,它足以讓皇上要了他兒子的命。
可單連城眉目清朗地端坐着,神色依舊平靜,平靜得就好像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如果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又怎麽可以任由事情發展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
那鹦鹉還在說着“代國複興”。
大殿上,突然響起了惠妃崩潰的哭聲。
“皇上,這是個誤會!這一定是個誤會!你一定要相信連城,他對皇上絕無二心啊!”
惠妃從沒有這麽失态過,她之所以會哭,其實是因爲她知道局勢已經無可逆轉,她的求情已是徒勞。
“誤會?”單烨轉過頭來,盯着跪地腳邊的惠妃。
以往,他總是最怕見到她的眼淚。可此刻,看她哭得嘶心裂肺,他卻好想冷笑。
是自己當初對她一見鍾情,執意要把她從代國帶來的妃子。也是她給她生的好兒子,現在要讓代國複興。
“朕可以相信你這是誤會,但朕的耳朵不會相信,若不是耳濡目染,這隻鹦鹉怎麽會念叨這樣的話來?”
話落,單烨袍袖一揮,鳥籠子重重摔在地上,滾落在了雲七夕腳邊。
終于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