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雲七夕起床時,單連城已經不在身邊了。
吃過早飯,她出了他們所住的閑雲閣,去了晉王府的良醫所。
良醫所的藥香總是令她感到十分親切。
“王妃,您需要什麽藥,吩咐一聲,老朽給您配好送過來便是,何需您親自跑一趟呢?”顧遠迎着她進去。
雲七夕笑着說,“沒關系,反正我沒事兒。”
“王妃,我來幫你。”童喜顯得很機靈。
雲七夕點點頭,“好,來吧!”
于是,童喜跟她一起入了藥房,她說藥名,他幫她拿。兩人配合,效率倒是挺高的。
她配了兩種藥,一種給單寶珠,另一種給翠翠。
走時,雲七夕在顧遠面前誇道,“童喜很不錯,機靈,聰明,各種藥材的存放位置也記得很熟悉。”
徒弟被誇,師父臉上自然也有光,顧遠笑道,“如果他能榮幸得王妃指點一二,想必一定會有大收獲。”
雲七夕眨眨眼,輕笑道,“顧老,我最狠的絕招,針麻之術可都已經教給你了,再沒别的私貨了。”
被看穿,顧遠不好意思地咳了兩聲,笑道,“王妃謙虛了。”
雲七夕停下腳步,想了想,說道,“醫術是用來救人的,其實我真的曾經有一種想法,想把咱們的良醫所弄得更正規一些,把好的醫術,好的方子發揚光大,讓更多的人受益。”
顧遠崇拜地看着她,贊賞地點點頭,“王妃這想法好啊,您仁心仁德,這才是醫術的最高境界啊。<>”
雲七夕笑了,“顧老,您都快把我捧成仙了。”
顧遠也是笑着,“老朽并未誇大其辭。”
雲七夕道。“這隻是一個初步想法,等閑下來的時候再來策劃吧。”
“好。”顧遠一直将她送出了良醫所。
出府後,雲七夕先去看了單寶珠,給她送了一些補品過去。
“寶珠,那個人死了。”
趁着雲沖不在的時候,她對她說
單寶珠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哪個人?”
雲七夕吸了口氣,盯着她小聲道,“欺負你的那個人,已經找到了,父皇已經賜死了他。”
單寶珠渾身一震,睜大眼睛盯着她,慢慢地,那眼眶裏就有了淚花。她緊緊地咬着唇,努力不讓眼淚落出來。
雲七夕走過去,輕輕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寶珠,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作孽的人也受到了懲罰,從今以後,你把這件事情忘掉,從此快樂起來,好不好?”
單寶珠吸了吸鼻子,眼淚終是打濕了她的肩膀,她隻輕輕地沙啞地說了一個字。
“好。”
從國公府裏出來,雲七夕又去了一趟七夕号。<>
遠遠地,她便看見一個衣衫褴褛的人坐在七夕号的門口,一動不動。
待走近,她才看清,這是一個大概四五十歲的男人。大雪天的,他單薄的衣服破爛不堪,坐在七夕号門外,竟然睡着了。
懷裏緊緊抱着一隻碗,還有一卷紙。
“喂,你醒醒!”雲七夕輕輕推了推他。
他一下子驚醒了過來,第一反應是把手裏的那卷紙往懷裏塞,待看清雲七夕的面孔時,才放松下來。
他有些不安地站起來要走,雲七夕卻溫和地叫住了他。
“您等一下好嗎?”
說着,她入了七夕号。
其實門口的這一幕翠翠和二鬼他們也都看見了。所以見到雲七夕的時候他們有些不好意思。
二鬼解釋道,“雲姑娘,對不起,我早就看見他坐在那裏了,我也知道他坐在那裏會擋着生意,可是我有些不忍心趕他走,覺得他也夠可憐的。”
雲七夕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看起來像那麽冷血的人嗎?”
二鬼愣了一下,她又是一笑,“愣着做什麽?給他煮一碗面,另外,拿一件你的棉襖,一雙鞋子給他穿上,後面我給你置。”
雲七夕站在窗口處,看見那人一直站在雪中,雖不知她讓他等着做什麽,卻也一直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二鬼給他端去的面熱氣騰騰,他猶豫了一下才接過來,大概真是餓極了,狼吞虎咽的,不一會兒就吃完了。<>可他拒絕了二鬼給他的衣服和鞋子,說了聲謝謝,拿着他的碗和那一卷紙轉身離開了。
身爲乞丐,碗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東西,所以他們随身都帶,可那一卷紙他看起來十分珍惜,會是什麽東西?
把藥給了翠翠,雲七夕對她說道,“翠翠,我雖然愛錢,可我也不是一個完全冷血的資本家,以後遇到這樣的事情,隻管按照你們的心意去做就是了。”
翠翠動容地點點頭,“嗯,好,雲姑娘,你真好。”
從七夕号回來,茫然地在街上走了一會兒,雲七夕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迎面走來。
青黎?
青黎走得很匆忙,并沒有看見她。
雲七夕閃到隐蔽處,看着她匆匆的身影走過,不由自主地遠遠跟了上去。
不是回晉王府的方向,也不是出宮買東西,因爲她走的方向已經離市集越來越遠。
她是要去哪兒?
跟着她漸漸走入了一個村莊,青黎一直都沒有發現她。
看着青黎拐過前面岔路,雲七夕正準備快步跟上去,卻突然被一雙小小的手拉住。
她低頭,入眼是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
“姐姐,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可以幫幫我嗎?”
這是一個大概五六歲的小女孩,她正睜着大眼睛,充滿期待地看着她。
雲七夕重新擡頭,青黎已經消失不見。
她輕歎了一聲,反手握住那小姑娘被凍紅的小手。
“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啊?”
“嗯。”
“那好吧,那你告訴我,你家在哪裏,我帶你回家。”
小姑娘想了想,脆生生地說,“我的家就在這個村子裏,我家的門口有一株臘梅,若是聞見臘梅香,我家就到了。”
既然就是這個村子的孩子,應該不難找,她于是牽着她開始尋找那棵臘梅樹。
這條村子的路并不複雜,走了一會兒,雲七夕隐隐聞見了臘梅香,小姑娘則已經叫了出來
“就是那裏了。”
她所指的方向,果然有一株開得正豔的臘梅。
臘梅樹前的院子門口,有一個婦人站在那裏,看見小姑娘,臉上露出欣喜,又忍不住責怪。
“妞,你到哪兒去了?下這麽大的雪,你怎麽還不聽話到處亂跑呢?”
小姑娘犯了錯,有點怕,指着雲七夕說,“娘,是這個姐姐送我回來的。”
那婦人看着雲七夕,感激地道,“這位姑娘,謝謝你啊。”
“不用謝!”雲七夕微笑着說完,便離開了。
入得院子裏,小姑娘一蹦一跳,一綻銀子就從她的身上掉了下來。
婦人撿起銀子,震驚地瞪着姑娘,“妞,你偷了别人的銀子?”
姑娘很委屈,連連搖頭,“我沒有偷,是有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大哥哥給我的。”
“他爲什麽要給你?”那婦人不信,很是嚴厲。
“那大哥哥讓我對剛才這個姐姐說自己找不到家了,叫她帶我回家,然後他就給了我這綻銀子。”
婦人聽着,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妞,以後可不能再到處亂跑了,外面有很多壞人的,萬一你被壞人抓走了怎麽辦?”
那小姑娘并不懂大人的擔憂,認真地說,“可是我覺得那個大哥哥可不像壞人啊,剛才那個姐姐也很好,她的手好暖和啊。”
雲七夕又回到原點,卻哪裏還有青黎的影子?
她竟然會因爲善心發作把人跟丢?
苦笑了一聲,她往回走去。
一棟偏僻的小木屋裏,青黎剛走到門口,就被一隻手一把拉了進去。
她被壓在門上,一雙長臂将她禁锢在一個小小的範圍内,一張俊俏的臉低着頭盯着她。
“你一路被跟蹤,都全然沒有察覺麽?”
青黎一驚,擡頭盯着他。
他輕輕一笑,“不過别怕,我已經把她引開了。”
青黎推開他,走到一邊,正色道,“容妃娘娘被打入冷宮了,這都是她的功勞,你滿意嗎?”
他的笑容并未消失,“哦?她的功勞?她還是那般聰明。”
青黎回過頭來,不可思議地盯着他。
“她在你心中這麽好?她一再壞了你的計劃,你依然覺得她很聰明?你們男人的思想是不是有問題?”
那人聽出了她的怨氣,不怒反笑,走到她的面前,挑起她的下巴。
“你對單連城有怨氣,又何必連帶上我?我跟他是不一樣的。”
他的氣息落下,吻她的臉頰,脖子,卻依然不吻她的唇。
雪越蓋越厚,冷宮裏的破敗也被厚厚的白雪掩去了不少。
窗戶紙破了,被風吹得啪啪作響,呼呼的寒風從窗戶灌入,整個屋子像冰窖一樣。
長年失修的門已經壞掉,門被風一吹,就開了,刺骨的寒風卷着殘雪打了進來,簡直雪上加霜。
容妃披頭散發地裹着被子縮在床角的,卻依然還是冷,被子裏面有熱度,她不想動,可門口的風實在太大,她不得不起身去把門關起來。
走到門口,夾着雪粒子的寒風撲面而來,打在她的臉上和單薄的身子上,幾乎迷得她睜不開眼。
正準備快速将門關起來,她卻頓住了。
院子門口,出現了一道纖細的身影。
要知道,這是鬼都不願意來的冷宮,至少這幾日,從沒有人肯來看過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