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單連城對她道。
雲七夕點點頭,便跟着丁香走了進去。
惠妃娘娘的床前有好幾個太醫,單烨坐在一旁的梨木椅上,面色凝重。
寝宮裏很安靜,大家都是一副大氣也不敢出的樣子。
“參見父皇。”雲七夕上前行禮。
“起來吧!”單烨的聲音看起來萬分疲憊。
“參見晉王妃。”太醫和宮女們也轉身行禮。
宮裏的太醫對雲七夕的醫術早有耳聞,此刻看到她來,都很默契地讓出了床前的位置。
惠妃此刻頭皮松散着,蒼白着臉躺在床上,整個人看起來特别地憔悴。
她扭過頭來,吃力地朝雲七夕伸出手來。
“七夕。”
雲七夕趕緊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涼,尤記得昨天,她将那串送子天珠遞到她手裏時,她的手還是很溫暖的,她還很精神的。
“母妃,您怎麽了?”
惠妃沒有回答,而是對單烨說道,“皇上,臣妾想單獨跟七夕說一會兒話。”
話是對單烨說的,但她的眼睛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看着她,聲音裏缺乏一種叫作生氣的東西。
單烨凝望她片刻,眼神裏有疼惜,亦有一絲無奈。
最終,他重重地舒了口氣,理解地點點頭,對太醫和其他人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是。”太醫和宮女們都退了下去。
單烨站起來,對雲七夕緩緩道,“七夕,好好給惠妃看看,再好好陪她說說話,她的病,不在身,而在心。”
這話,意有所指?
惠妃明知他在看她,卻是垂着羽睫,始終都沒有去迎上他的目光。
又是良久,單烨終是一歎,“惠妃,朕改日再來看你。”
說完,他轉身緩步走了出去。
這高大的背影,幾多落寞,幾多傷感!
雲七夕想到等待在外面的單連城,他們父子二人碰面,總會交流幾句吧?單烨會問昨晚的刺客事件嗎?單連城真的會照他昨晚說的那樣回答他嗎?他好像并沒有更多的選擇答案。
空蕩的寝宮裏隻剩下她們二人,九鼎香爐白煙袅袅,空氣中飄浮着淡淡的清香。
雲七夕坐到床邊上,把着惠妃的脈。
從惠妃的面色就可以看得出來,她是真的病了,那空洞的眼神,那悲涼的神色,就好像周身的力氣都已經被掏空了,是一種心灰意冷,絕望的死寂。
“娘娘,昨天見您不是還好好的?今日怎的就病得如此重了?”雲七夕放柔聲音問道。
惠妃由她把着脈,眸子緩緩擡起,落在她的臉上。
她是美的,即便是此時此刻,她病得如此之重,她仍然很美。隻是這一刻,她美得令人心疼。一頭如瀑黑發襯得她的臉色越發蒼白,那漂亮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手指搭在她白皙冰涼的手腕上很久,雲七夕忘了收回,她隻是在這一刻想到了很多,在愣愣地出神。<>
惠妃反手輕輕握住她,輕柔的聲音帶着半分疲憊的嘶啞。
“七夕,昨日斷掉的是本宮送給你的送子天珠嗎?”
雲七夕不敢去看她的眼睛,隻垂着眸子點了點頭。
惠妃輕歎了一聲,“這是不是一種不祥的預兆?這是不是預示着本宮想要抱孫子,隻是一個奢侈的願望?”
自穿越過後,雲七夕也開始相信一些唯心的東西,此刻聽到惠妃這樣的話,心裏湧起一陣不安,腦海裏閃過昨夜船上的纏綿。
“不會的,您放心好了,母妃,您要相信我,憑着我的醫術,怎麽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呢?”
惠妃寬慰地牽了牽唇角,點了點頭,“是啊,我怎的忘了,連城娶了個寶貝,不但機靈聰明,還有一手好醫術。”
“母妃,您是肝氣郁結,導緻氣血不暢,心脈阻塞,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雲七夕還是問了出來。
“哎。”惠妃望着帳頂,隻是輕輕歎了一聲。
雲七夕又道,“母妃,連城他也很擔心您,此刻他就在外面,不如讓他進來看看您吧?親眼看到您好好的,他才會安心啊。”
惠妃沉下臉來,皺着眉頭,語氣不重卻很堅決,“不要,本宮此刻不想見他。”
“可是您無論何時,都是牽挂着他的不是嗎?”雲七夕不解。
惠妃抿着失了血色的唇角,點了點頭,“是,本宮擔心他,因爲他是本宮的兒子,本宮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牽挂。<>”
“怎麽是唯一呢?您還有很多愛你的人呢?您還有皇上,還有寶珠公主啊。”
惠妃眼神空洞不知在望着何處,“寶珠,本宮并不擔心她,雲沖很好,如果她真的嫁給他,本宮很放心,她還有真心愛着她的父皇,可是,連城他不一樣,七夕,好好愛他。”
對,他不一樣!她知道!
“是連城他做錯了什麽事情惹您生氣了嗎?”雲七夕試探地問道。
惠妃揪着眉頭,突然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做錯了再多的事情,他也是本宮唯一的兒子,讓本宮冷靜一下吧。”
雲七夕将她冰涼的手捂在手心,遲疑着說道,“他會做錯事情,也許是因爲他不知道怎樣是對的,是非黑白,他分辨不清楚。”
惠妃睜開眼睛,看向她,良久,她輕聲道,“也許是本宮錯了。”
雲七夕從惠妃的房間裏出來時,單連城站在怡月宮的花園裏。
惠妃最喜歡的茉莉花都已經謝了,倒是幾株秋菊在牆根兒下開得正好。
單連城對着那幾株秋菊負手而立,一動不動。
雲七夕輕步走到他的身後,用故作輕松的口氣說,“你放心吧,母妃她沒什麽大事,慢慢調理,就會好起來。”
“什麽病?”單連城看向她問。
“心氣郁結。”
“心氣郁結?”單連城淡淡重複着她的話,眉頭輕輕擰起,像是陷入了深思,半響才問道,“病因?”
雲七夕聳聳肩,“她沒有說,不過我從她的态度來猜,興許是你做了什麽過激的事情氣倒了她。”
單連城瞳孔微縮,半分思量地盯着她。
“比如,昨夜你在趙家班……”
雲七夕本想說得更直白一點,卻不想單連城突地捂住了她的嘴,遞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她轉動着眼珠子,眨巴兩下眼,示意自己明白了。
是的,是她疏忽了。在這個皇宮裏,處處都是陷阱,處處都是眼線,她怎的忘了四個字叫“隔牆有耳”?
待他松開她的嘴,她盯了他嚴肅的臉一會兒,突地彎起了唇角來。
“不想那些不開心的了,這會兒,我想起一件與發财有關的事情,有沒有興趣?”
單連城滿臉狐疑,“你又有什麽鬼點子了?”
雲七夕故作嬌媚地揚手在他的胸膛上打了她一下,抛了個媚眼,“什麽鬼點子,說得那麽難聽,我不過是去桂香苑裏摘點桂花而已,上次父皇答應把桂香苑裏的桂花都給我了。”
“大營有些事,我要及時回去處理。”單連城道。
“哦,那好吧,那你先回去吧。”
單連城又警告地盯着她,“宮裏不比外面,摘桂花就摘桂花,不要惹事。”
雲七夕不悅地盯着他,“我有那麽不讓人省心嗎?”
“你有。”
“嗬,你真是半點面子也不給我留哈?算了,看在你此刻心情不好的份上,我也不與你計較,等我大把的銀子賺回來了,你就知道了。”雲七夕大方地包容了一次。
單連城走了之後,雲七夕就愉快地到了桂香苑去摘桂花,爲了節省時間,她還叫了兩個閑得無聊,正在唠嗑的宮女去幫忙。
看到籃子慢慢地滿起來,雲七夕就好像這些金黃的桂花慢慢變成了黃金,亮瞎了她的眼啊。
“是誰允許你摘這裏的桂花的?”一個嚴厲的聲音在桂香苑的門口響起。
雲七夕從層層桂花樹的縫隙間望出去,其實她聽聲音也知道來人是誰,不知她卻是故意望了好一會兒,才懶洋洋地走出去,福了福身,“參見皇後娘娘。”
其他兩個正在摘桂花的宮女早已吓壞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問你話呢?誰允許你摘走這裏的桂花的?”皇後眼神銳利地盯着她。
不就是摘個桂花麽?至于麽?
不過是早已看她不順眼,所以抓到她的小鞭子,就要小題大作一番罷了。
沒讓她起,雲七夕也站直了身子,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不卑不亢地回道,“回皇後娘娘,是父皇允許的。”
若不是想起臨走時單連城警告的話,她想她可能做不到這樣的涵養。不過仔細想想,好漢不吃眼前虧,在這個封建社會,眼前這個女人就是無論走到哪裏,屁股都要大一點。
“皇上?皇上這些年從不允許人碰這裏的桂花,怎麽會允許你摘走?”皇後的神情裏充滿了質疑。
雲七夕聳聳肩,“皇後娘娘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
說完,她也不管皇後什麽眼神,提起籃子,抓了一把桂花聞了聞,一臉沉醉的表情,聞完,她将桂花放回籃子裏,繼續将手伸向了桂花樹。
“你,你還敢摘?”皇後憤怒地指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