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青青咬着唇,越急越說不出話來。
“女子總是害羞的,景炎,你先說吧。”單烨發了話。
單景炎緩緩站起身,雲七夕直望着他蒼白如紙的臉,心裏的擔憂更濃。
隻見他面向大殿之上,拱着手,面色凝重地剛開口說出“父皇”二字,突然一口血就噴了出來,同時,身子如在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直直地往後倒了去。
“四皇子……”
“景炎……”
大殿頓時大亂,叫喊聲四起。
離單景炎最近的單連城及時地将他撈住。此時,許多侍衛和宮女都撲了上去。
而雲七夕也已經再顧不上那許多,從座位上站起便沖了過去。
排開人群,她擠了進去。
此時,單景炎在單連城的臂彎裏已經完全暈厥了過去,面色死寂。
“景炎,你怎麽樣?”她蹲下身,強自鎮定地探上他的脈。
“快,快傳太醫!”皇後似乎是直到現在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喊聲因爲着急和害怕都變了調。
于是,便有太監得令飛快地去了。
“景炎心髒病發作,此刻脈息已經十分微弱了,等不了太醫了,我要救他。”雲七夕堅定地看着單連城,語速極快。
單連城緊皺着眉頭,二人目光交接間似乎有一種默契在悄然流轉。少頃,他将單景炎輕輕平放在地上,站起身,沉聲道,“所有人讓開。”
一句簡短的話威嚴且不容置疑。<>
嘈雜聲小了,圍觀的所有人,真心着急的也好,看熱鬧的也罷,都趕緊退開了幾步。
“雲沖,戈風。”他高喊。
聲落,二人飛快地來到他的面前。
站在單景炎身旁,單連城将披風展開,頓時如立起了一道屏風。
雲沖和戈風會意過來,分别站在另兩個方向,同樣将披風展開來,将單景炎和雲七夕圍在了一個小小的空間裏。
“晉王,你這是做什麽?”皇後質疑的聲音響起。
也是,她怎會放心把自己的兒子交給她?
“回皇後娘娘,晉王妃在救四弟。”單連城沉聲嚴肅回答。
“不用了,本宮已經讓人去傳太醫了。”
“恐怕等不及。”單連城沉沉道。
雲七夕閉上眼睛,讓心靜下來,努力讓自己的耳朵聽不見任何的紛擾。
她感動于單連城對她的信任,看着紋絲不動的三個背影,她相信,他們三個一定會爲她争取足夠的時間。
她伏在單景炎耳邊說了一聲,“景炎,挺住!”
單景炎一動不動,這令她渾身發涼。她不再遲疑,開始給他做心肺複蘇。
外面的質疑聲,争論聲,關切聲,她都統統聽不見了,她隻有一個想法,必須要将單景炎救醒。
她不是沒有想過,倘若單景炎醒不過來,她将面臨的是什麽。<>不止是她,還有單連城,這罪名經過有心人的戲劇化擴大,即使他再有力的肩膀恐怕也背負不起。
可是,她顧不得那許多。擺在眼前的不是别人,是單景炎,是她見過最善良又最純真的皇子,是單連城最放不下的四弟。單景炎的狀況根本不到太醫來,就算等到太醫來,憑太醫的醫術,也不一定有能力救,她怎能眼睜睜看着他死?
“景炎,你一定要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
在無數次的按壓之後,單景炎依然一動不動,雲七夕的聲音已經開始發抖。
“七夕,别怕,你一定能救回他。”耳邊響起單連城傳聲入耳的聲音。
他的話好像給了她一股力量,是的,這一次一定會像以前一樣,她一定會把他救回來的,一定!
她不放棄地繼續按壓胸腔和人工呼吸,即便自己的腦袋已經有些發暈,她卻仍然沒有放慢一點速度。
她沒有看到單景炎微微顫動的睫毛,所以當她再一次按壓完胸腔,嘴唇壓上去時。單景炎的眼睛虛睜開來,一隻手輕輕摟住了她的身子,嘴唇噙住了她的唇。
雲七夕瞪大了眼睛,對視上了他無力的雙眼。
他剛剛醒來,力氣并不大,手隻是輕輕摟住她,她隻要稍稍一掙,就能掙開。可是她沒有,此刻的單景炎脆弱地就像一個瓷娃娃,她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他打碎了。
單景炎的眼神看上去像是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可是他輕柔地吻了她,他就像是還沉睡着,在做着夢,一個不願意醒來的夢。
外面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
“微臣參加皇上,皇後娘娘。”
是太醫到了。<>
“晉王殿下,太醫已經到了,還不上太醫上前去看景炎?”皇後厲聲喝道。
隻聽單連城道,“恕臣不能從命。”
“你說什麽?”皇後難以置信的聲音尖銳地響起。
不知道他吻了她多久,隻知道當外面已經劍拔弩張的時候,單景炎的目光漸漸地清明了起來。
他松開了摟住雲七夕的那隻手,輕輕地将她扶起一些。
他就這麽癡癡地望了她一會兒,雲七夕的眼底全然沒有責怪他之意,雖然他冒犯了她,可是她了解他,理解她,在她的心裏,他永遠是那個溫和懂禮的謙謙君子。
單景炎緩緩從懷裏掏出一方手帕來,輕輕地擦拭掉沾在雲七夕唇上的血,虛弱地輕聲說,“七夕,對不起,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原諒我的情不自禁。”
雲七夕搖搖頭,含笑真誠地道,“你醒了,我很開心。”
見她笑了,單景炎也笑了,“三嫂,下一次請不要再這樣救我。”
他已經改了口,神情悲涼。
雲七夕搖着頭,卻是堅定地說,“希望沒有下次,但如果有下次,我一定還會救你的。一定!”
單景炎虛弱地含笑望着她,眼底升起絲絲感動。
這樣一個她,固執而善良,真實而勇敢,她是他的三嫂。
“連城,讓太醫來吧。”見局勢如此僵持,單烨無奈開口。
單連城依然如一座穩穩的大山,一動不動。
“連城,景炎醒了。”雲七夕拔高聲音的話是說給所有人聽的。
“醒了?”外面傳出詫異地驚歎了聲。
單連城三人放下披風,大家方看清裏面的情況。
雲七夕已經起身站在一邊,躺在地上的單景炎卻已經睜開了眼。
誰也不知道剛才裏面發生了什麽,但是,剛才還暈迷不醒的單景炎此刻确實已經醒了。
在皇後的眼神示意下,太醫挎着藥箱走上前來,給單景炎仔細做了個檢查,方拱手朝大殿上方說道,“皇上,皇後娘娘,四皇子确實已經緩過來了。”
已經迫不及待從大殿上下來的皇後終于松了口氣,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雲七夕一眼。
雲七夕垂着眸子,不卑不亢地立着。
隻要單景炎醒過來,誰的目光她都不在意。即便今日單連城沒有替她擋住這衆多目光,即便衆人罵她不知廉恥,她也是會救的。
雲沖和戈風将單景炎扶起來,可他剛醒過來,明顯還太過虛弱。卻仍然禮貌地朝他的母後笑了笑,又看向站在大殿上的單烨。
“父皇,母後,兒臣想先回房了。”
皇後忙點點頭,“既然身體不适,就回房休息吧,太醫,待四皇子回房,再仔細地給他檢查一下。”說完,她又掃了雲七夕一眼。
雲七夕心裏在笑,怎麽,難道還認爲她做了什麽手腳不成?
擡眼,她發現單連城正盯着她,确切地說,他正盯着她的嘴唇。
雲七夕莫名有些心虛,難道他看出來了什麽?可他應該是明知道她會以怎樣的方式救他的,所以他才用了這樣的方式擋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單連城安排戈風将單景炎送回去,這件事情才終于告一段落。
所有人各歸各位,宴會繼續。
雲七夕掃視宴會現場,發現氣氛有些變化,好些人似有意無意地往她身上瞧。她會醫術在大燕已經不是秘密,他們應該是十分好奇,剛才在裏面,她用的什麽樣的救人方式。
當她迎上韋青青的目光,韋青青來不及躲閃。她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還有一閃而過的嫉妒。以及她神情裏的掩飾不住的受傷。
單景炎在關鍵時刻突然吐血暈倒,這比當面直接拒婚更傷一個女子的自尊,想必韋青青的心就如被無數把刀子剜了心一樣的痛。
可感情的怎麽勉強得來?勉強與一個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不如孑然一身。古代的女子恐怕很難理解和接受這樣的道理。
又是一段歌舞表演之後,大家似乎才從剛才的事件中回過神來,恢複了談笑。
雲七夕無心吃東西,更無心欣賞歌舞。回想起來,今天真是過得跌宕起伏,此刻她隻希望這場宴會能夠早點結束。
“晉王殿下,在下敬你一杯!”突然一道聲音響起,讓全場都安靜了下來。
尋聲望去,說話的竟是李安。
單連城俊美尊華的臉面無表情,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修長的手指握住酒杯,未去看向他敬酒的李安,卻是朝雲七夕看了過來。
不知道爲什麽,看到李安向單連城敬酒,看到單連城此刻的表情,雲七夕心中很快便有了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