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連城擡頭看了看天色,漫不經心地回答道,“行軍多年,善尋蹤。”
雲七夕也不多糾纏,繼續問道,“景炎現在怎麽樣了?”
單連城面色一沉,低聲說道,“不是太好,我出來的時候還沒有醒過來,是張姑娘和皇後在照顧他。”
聽到張沁雪在照顧單景炎,雲七夕拱了拱鼻子,賊兮兮地問道,“你覺得他們配不配?”
單連城眉頭一挑,嫌棄地說道,“休要與爺談些婦人之言。”
雲七夕一聽這話就來勁了,說道,“這怎麽能是婦人之言呢,景炎跟你關系這麽好,他的終身大事你就不該幫着操操心?再者說了,婦人之言怎麽了,你就不想想我這個婦人救了你多少次了?”
單連城眯着眼睛看路,對雲七夕不理不睬。
回到營地,雲七夕剛一下馬便被淚眼汪汪的張沁雪一把拉住,看着她梨花帶雨的臉龐,雲七夕安慰道,“放心吧,會沒事的。”
在确認了單景炎的傷勢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嚴重之後,命人将紅花和金銀花搗碎,小心翼翼地敷在血瘀處,然後手法純熟的包紮好。
不多時,單景炎幽幽轉醒。
皇後煞白的臉色總算恢複了一點點血色。
雲七夕識趣地退了出來,給人家母子倆騰出空間,不料撞上一個寬厚的胸膛。
“你幹嘛呀,在門口鬼鬼祟祟的?”雲七夕嗔道。
“鬼鬼祟祟?”單連城眸子頓時暗了下來。
雲七夕沖他傻傻一笑,“當我沒說。”
天色漸晚,一席殘陽染得天邊似血,單連城背着夕陽,面色如水的說道,“去洗洗,晚上去參加晚宴。”
雲七夕一聽什麽宴會,下意識的退了兩步,說道,“爺,我今日身體不适,能否不去?”
她最讨厭古人的宴會,尤其是皇族的宴會,太多規矩,太多束縛,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除了整得自己心累,沒一點兒好處。
單連城嘴巴抿成一條直線,隻說了兩個字,“不行。”
最終,雲七夕還是隻好去沐浴更衣。
等她出來,侍衛已經在營地中堆起了一堆異常高大的柴堆,用來入夜之後點篝火。
還有四處奔走的侍衛在處理鮮美的牛羊。
不多時,夜色便已深沉如水,星光細碎,沖天的篝火燃起,照的入席的人們面色紅彤彤的。
居于正位的自然是單烨,皇後和惠妃分别居于他兩側。右手邊第一席便是太子和雲攬月,左側第一席是單連城與雲七夕,雲沖的身邊坐着小跟屁蟲寶珠。按照身份尊卑,一應人員坐的井井有條。
雲七夕不知道爲什麽要這麽安排,搞得她跟他好像已經是兩夫妻了似的。不過,她不敢有異議,坐哪裏反正都是坐。
雲七夕東瞅瞅西看看,發現太子旁邊空了一席,悄悄的拉了拉單連城的袖子,低聲問道,“那個位置是誰啊?”
單連城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解釋道,“那是景炎的位置。”
雲七夕哦了一聲,想着還躺在帳中不能來參加宴會的單景炎,興緻缺缺,不再多言。
宴會還未開始,坐在太子殿下身旁的雲攬月往對面看了一眼,突然站了起來,抿嘴一笑,說道,“聽說晉王殿下今日空手而歸?”
瞧她那個得瑟樣,雲七夕心中氣悶,心想你個白癡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是你喝童子尿的時候了是不,剛想反駁,單連城摁住了她的肩頭,淡然地說道,“此言不假。”
議論聲漸起。
單烨的眉頭微皺,皇後的面色不悅。
雲攬月沾沾自喜的說道,“如此看來,在戰場上威風八面的晉王殿下并比不過子隐哥哥了。”
單連城平靜的說道,“是。”
雲攬月的語氣不自覺的帶上了些得意與挖苦,“咱們大燕戰神居然在狩獵場裏輸了,說出去,可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雲七夕神情古怪的看着雲攬月,心想這個白癡的智商還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果不其然,皇後突然冷聲道,“連城因爲救下景炎所以一無所獲不假,可是難道說我大燕四皇子的性命抵不過區區一車獵物?嗯?”
最後一個音節明顯上揚,帶上了嚴厲訓斥的意味。
單連城面色不動如山,單子隐眼中的嫌棄一閃而過,單烨緊皺的眉頭略微舒展。
雲攬月驚慌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拉着她的子隐哥哥不肯放手,倒是忘不了冰冷的看雲七夕一眼。
雲七夕冷笑了一聲,低聲道,“這世界上總有白癡不肯總結爲什麽丢人的都是自己,光想着怎麽把自己擇出去。"
單連城側頭看了她一眼,微彎的唇角帶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此時單烨身邊的尤萬山清了清嗓子,高聲喊道,“吉時已到,開宴!”
草原上的夜宴雖不如深宮之中精緻大氣,但是勝在食材新鮮且有野性粗曠之意。
随着這一聲喊,待命已久的侍衛們開始動了起來,已經收拾幹淨并且烤到五分熟的全羊被幾個侍衛擡着架到了中央的篝火上。
正欲上第二道菜,就聽得遠處一聲,“且慢!”
聲音溫潤卻帶着幾絲虛弱,雲七夕眯着眼睛,借着星光看見,來人正是單景炎。
皇後看着虛弱的單景炎十分心疼,略帶斥責地問道,“你不在帳中好好歇息,跑來這裏做什麽?”
單景炎扯起略微蒼白的嘴唇,勉強的笑道,“兒臣無礙。”
皇後皺了一下眉頭,準備再說點什麽,雲七夕卻蹦了出來,說道,"皇後娘娘,景炎乃是跌打損傷,稍飲些酒水也能活血化瘀,無礙的。"
單景炎向雲七夕投過來了一個感謝的眼神。
皇後面色稍霁,說道,“既然如此,便落座吧,隻是切莫多飲,以防傷身。”
單景炎點頭稱是,腳步虛浮的走向自己的席位,向着對自己投向關心目光的張沁雪溫和的笑了笑。
經曆了一個小插曲之後,酒宴繼續,此後的幾道菜除了新鮮的野味之外,也不乏一些野菜以及運來的果蔬。
“雲哥哥,你吃。”坐在旁邊一桌的單寶珠拿了顆葡萄遞到雲沖的嘴邊。
雲沖面色尴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寶珠如今看起來似乎比以前好了很多?”上首突然傳來了皇後的聲音。
此話一出,衆人談話聲低了下去,許多雙目光朝單寶珠看了過去。
單寶珠手中的一顆葡萄掉了下去,她怯怯地飛快看了皇後一眼,身子不由自主地往雲沖靠了靠,雙手緊緊抓住雲沖的衣角,将頭埋得很低很低。
“雲哥哥,有老虎,寶珠怕怕。”她的聲音雖然低,卻仍是能讓在場的人聽得很清楚。
雲沖雖然尴尬,卻又十分不忍,拍拍單寶珠的手,道,“别怕。”
皇後輕輕搖了搖頭,“看來還是沒好,就沒有大夫能有一點兒辦法麽?”
說到此,雲攬月奸滑地看了雲七夕一眼,朗聲道,“皇後娘娘,咱們在場的人中不就一個醫術高超的人麽?”說着話,她的視線一直落在雲七夕的身上。
皇後也朝着雲七夕看了過來,随後難得地溫婉一笑,“本宮記得皇上說過,七夕的醫術是一種天生乃是天成,想必寶珠的病必定也不在話下,七夕,寶珠就交給你了,務必要治好了她。”
雲七夕聞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瞥到雲攬月得意的神色,半響,隻道,“是。”
務必的意思就是必須,想必如果治不好的話,就有了向她發難的理由。可是……
雲七夕扭頭看向單寶珠,隻見她依在雲沖身邊,似是十分害怕。看來,治好,治不好,都是一場陰謀。
心中憋着一口氣,雲七夕拿起酒杯就要喝,單連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眉毛微皺,“這酒乃是最烈的雙蒸。”
“雙蒸?”雲七夕咧嘴笑了,固執地扒開他的手,拾起抿了一口。酒剛入口,便覺一條火辣辣的線由口入心,更是一股嗆意直沖腦門。
咳咳!
雲七夕連忙放下酒杯,吐着舌頭,直拽單連城的衣袖,低嚷道,“水,水。”
單連城的唇角幾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順手遞給她一個羊皮水囊。
單子隐眼神不善地看着這邊多時,突然目光微動,站起身來,定定看着雲七夕,緩緩說道,“七夕,前日你幫我與攬月解毒,一直未曾有時間好好道謝,今日大宴,我敬你一杯,多謝你解毒之恩,你可莫要推辭。”8☆8☆.$.
說罷,舉起一個大号的酒杯。
雲七夕一看,這孫子明顯沒安好心,于是卷起袖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該感謝的不是我,是給你童子尿的那個小侍衛。”
此話一出,全場騷動,單子隐頓時憋紅了臉。
“不過,既然太子殿下都這樣說了,我總不能不給面子。”
說完正欲起身,單連城便搶先站起,一拱手說道,“七夕酒量不佳,二哥這一杯酒,連城代勞。”
單景炎在角落中,因爲酒意而起的三分紅暈一下又蒼白了下去,猛地灌了一杯酒下肚。
單子隐眼睛一眯,随後開懷笑道,“無妨,正好你我兄弟二人也許久未曾共飲,隻是這一杯,對你來說未免太小家子氣了些,三杯如何?”